送了祖母還有弟弟出去,許元姝便又回到裡屋,坐在那兒想祖母的話。
她是萬萬沒想到。
祖母竟然有這樣的雄心壯誌,也萬萬沒想到那藥材最後竟然落到了祖母手裡。
甚至到了現在,她還是滿心的欽佩,隻是……
她重重歎了口氣,到現在也隻有一句造化弄人了,祖母一心奔著權勢,可她當初是完全沒想過要進宮的。
隻是這念頭也再不能有了,她打起精神去洗了臉,又去換了衣裳,吩咐飯菜等著皇帝過來。
快到申時,皇帝出了禦書房,他先是伸了個懶腰,又問施忠福,“貴妃今兒可開心?”
施忠福笑著應道:“主子們的心思,做奴婢的不太好猜,不過看樣子,該是開心的。”
皇帝哦了一聲,施忠福知道這是叫他繼續說下去,他便又道:“娘娘平日裡是不愛坐轎子的,可今兒坐著轎子去接人,又帶著他們在宮裡轉了轉,還特意叫小公子去禦膳房挑菜品,聽說還備了東西叫他們帶回去,可見興致很高。”
皇帝笑了兩聲,微微歎道:“那就好,回頭叫他們常來。”
兩人到了鳳彩門,從這兒出去穿過夾道就是長樂宮了,隻是守門的兩個小太監背對著皇帝站著,不知道說什麼說得正開心,全然沒注意到皇帝已經來了。
施忠福正要上前,卻被皇帝胳膊擋住了,等他聽明白那兩個小太監在說什麼,冷汗就下來了。
“陛下喜歡貴妃不喜歡皇後。”
“貴妃的母親都封了侯夫人了,皇後那邊什麼都沒有。”
“聽說貴妃今兒拿了不少金銀財寶給家裡人,這是緊著陛下的東西往娘家劃拉呢。”
“陛下。”施忠福輕輕叫了一聲,卻不是提醒那兩個小太監,而是覺得再叫他們這麼說下去,丟了自己性命不要緊,連累彆人就不好了。
果然這一聲叫人聽見了,兩個小太監轉過身來,看見皇帝齊齊就跪了下去。
“陛、陛下!”緊張的連聲音都變了。
皇帝氣得麵色通紅,“傳板子來!給朕狠狠地打!誰給你們的膽子背後嚼舌根子!”
“這就是你管的乾清宮!”皇帝轉身怒斥施忠福,說著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走了。
施忠福上前狠狠踢了他們兩腳,他是皇帝的心腹,是府邸的舊人,皇帝信任他才叫他管著乾清宮,可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當著皇帝的麵,出了這樣的紕漏。
他在司禮監上已經被人壓了一頭了,難道連乾清宮也要守不住?
“打!狠狠地打!”施忠福看著慎刑司的太監,道:“把人都給我叫來,當著麵打,不打死了一個都不許走!”
皇帝到了長樂宮,就看見他的許貴妃正對著鏡子描眉,皇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他笑道:“怎麼這個時候描眉?”
許元姝對著鏡子裡的皇帝斜了一眼,這才放下螺子黛,轉過身來,“陛下以為我整日清清爽爽的,都是天生的不成?”
她走到皇帝跟前,袖子輕輕一拉,露出兩段潔白如玉的小臂來,她把胳膊往皇帝麵前一送,皇帝下意識就抓住了。
“陛下可覺得我膚如凝脂,光滑細嫩,清香撲鼻?”
皇帝又笑了,“哪兒有這麼誇自己的?”隻是對上那一雙眼睛,皇帝點頭,“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許元姝頭一偏,聲音小了,聽起來有點害羞,“我是比不上齊女莊薑的。”
皇帝特彆喜歡她害羞的樣子,便又誇道:“可惜本朝不看重詩詞,我小時候也沒怎麼學過,否則我也得做個什麼詩來誇一誇你,好叫後人都知道你國色天香。”
許元姝手一抽,又故意把袖子往他臉上一蓋,“你聞聞我這袖子,香不香?”
“自然是香的,這味道很是好聞,清香撲鼻。”
許元姝又在他身邊坐下,道:“再看看我這發飾。”
“精美靈巧。”皇帝正色道:“朕的許貴妃天下無雙,無人能及。”
然後他就看見他的貴妃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也是要保養的。”許元姝故意歎氣道:“原先是提前準備好的,今兒我祖母跟弟弟來,說話說的遲了些,這才叫陛下撞見了。”
“要先洗漱,身上塗了香脂,還要梳妝打扮,要挑配飾,要搭配顏色——”
皇帝捂住了她的嘴,道:“你夜裡沒有衣裳,沒有配飾,沒有黛眉紅唇,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也是好看的——是最好看的。”
許元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逃一般跳了起來,隻是走了兩步又站在架子後頭看皇帝,歎道:“咱們先去請安吧,陛下這樣,要是不尋個正經事兒,怕是連晚飯都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