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之死(2 / 2)

我主後宮 Panax 16688 字 6個月前

皇帝離開的腳步,比來的時候堅定多了。

隻是還沒出宮殿,剛跨過第一進的角門,太後身邊的宋媽媽忽然跪在了皇帝麵前。

皇帝一愣,隨即站定,彆有深意問道:“你有什麼事?”

宋媽媽手裡拿著一個盒子,奉過頭頂,“這是……那臟東西。”說著又往後拉了拉,看起來像是要離皇帝遠一些。

皇帝沒說話,宋媽媽背後已經有汗了。

太後勢微,宋媽媽這些天一直在想怎麼脫身。然後就等到了觀心殿被錦衣衛圍了起來,宮女太監一個個的被帶走。

宋媽媽原先是不怎麼怕的,可直到看守太後的曾太監說了戴公公重病的消息,宋媽媽一下子想起上回戴公公要走的藥。

太後這次死定了。

可她要怎麼脫身呢?

她跟許貴妃有舊不假,可這關係不能宣之於口,否則皇帝難免懷疑許貴妃用心。

而且就算許貴妃幫她說話,她也得有個由頭。

這個時候由頭不太好找了,獻藥就是她能找到最好的由頭了,縱然是很是危險,甚至有可能死在太後前頭。

可宋媽媽以前不是沒在皇宮待過,她也見過小時候的皇帝,況且皇帝登基之後也不是殘暴之輩,宋媽媽決定冒這個險。

她把換進來的那顆假冒的藥丸銷毀了,剩下的裝了兩層盒子,又用布包了,留心聽著外頭的動靜,直接攔住了皇帝。

現如今……她就等著皇帝的回答。

“你……是什麼時候進宮的?”皇帝問道。

“奴婢……”宋媽媽才說了兩個字,就反應過來,這是問她第二次進宮。

回陛下等等敬語宋媽媽也不說話,直截了當道:“奴婢第二次進宮是在李尚宮去新羅後。”

皇帝點了點頭。

宋媽媽不敢再等下去了。

她哽咽道:“奴婢是九殿下的奶娘,看著九殿下從小小一個,長到娶妻生子,奴婢這才離開皇宮。”

“九殿下小的時候雖然也容易激動,可卻是個熱心腸,但是長大了之後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猛地擦了一把眼淚,“可九殿下對奴婢還是很好的,給奴婢當靠山,叫奴婢家裡做生意。”

“陛下。”宋媽媽磕了頭,道:“不止這個,太後手裡還有能叫人絕育的藥。”

聽見這話,皇帝忽然一陣的眩暈,可是想起元姝已經生出孩子來,知道這藥沒下在她身上。

“齊王府那事兒也跟太後有關係,隻是那會太後叫奴婢顧著新羅兩位王女的事兒,齊王府是湘君親自去辦的。”

“新羅那位公主是真的不知情,太後叫她來也不理她,整日就叫她在外頭坐著。小姑娘背井離鄉的——”

宋媽媽又抹了一把眼淚。

“都在裡頭?”皇帝問道。

宋媽媽頓了頓,稍稍反應了片刻,搖頭道:“奴婢猜那藥應該在皇後手裡。”

“很好!”皇帝鐵青著臉,聲音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拿著東西,跟朕去太廟!”

他說完抬腳就走,宋媽媽跪的久了,加上年紀也大了,起來踉蹌兩步這才跟上。

觀心殿就在太廟邊上,路雖然不遠,可皇帝走得快,宋媽媽到了地方不住的喘氣,可是在皇帝麵前又不敢太過放肆,憋得臉都紅了。

“把東西燒了。”皇帝指了指太廟中間的大香爐,“扔進去。”

宋媽媽應了聲是,心中卻不由得升起幾分慶幸來。

木匣子外頭裹著一層綢緞,扔進去便聽見轟的一聲,香爐裡頭竄起火苗來,照在皇帝臉上。

皇帝等這火下去,這才又回頭看宋媽媽,“你去守著太後——彆叫她提前死了。”

“是。”

皇帝說完轉身便走。

雖然已經是春天,又靠近爐子,可是看見周圍漆黑空曠的大殿,想起裡頭供奉的都是先祖的排位,宋媽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然皇帝明顯不是叫她跟著的意思,可她還是一溜小跑,遠遠墜著,看著皇帝的背影出了太廟。

宋媽媽一路心驚膽戰回到了觀心殿,原本還有些擔心,隻是一看見太後,她覺得這差事倒也不太難了。

太後手軟腳軟,又像是閉了神智,口中流涎,喃喃自語隻有一句“哀家是太後”。

就在皇帝往觀心殿去沒多久,六斤到了戴恩屋裡。

屋裡一股子老山參的味道。

戴恩已經病了三天了,這一白天幾乎就沒清醒過,六斤站在他床前,見他麵色蠟黃中透著灰敗,喘氣的聲音聽得人揪心,胸口時不時猛地起伏一下,明顯是要死了。

“戴公公。”六斤輕輕叫了兩聲。

戴恩眼皮子動了動,緩緩睜了開來,隻是他眼珠子渾濁至極,努力睜開好久才看清楚來人。

“是六斤啊。”這話說出來,戴恩臉上忽然又有了血色,六斤麵色一暗,從床頭的小盒子裡拿出參片來,給他含在嘴裡。

戴恩看了一眼六斤,又費力把頭扭了過來,看向了上頭的房梁。

“我快死了。”

六斤沒什麼反應。

戴恩的下一句話忽然有了笑意,“幸虧臨死之前看見的人是你,而不是施忠福。”

“你是個明白人。”戴恩輕輕道,“你離近些,我現如今說不出來也聽不見,你離得遠了,咱們就沒法說話了。”

六斤又往前兩步,腿已經挨著了床。

他隻要輕輕往前探一探頭,就能正好擋住戴恩的視線。

“我不瞞著你,這藥是我自己吃的,太後快不行了吧。”他忽然輕笑了兩聲,似乎又有了原先那個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大總管的氣勢。

隻是笑了沒兩聲,就又咳嗽了起來。

六斤伸出手,輕輕地在他胸口拍了拍。

戴恩喘了好幾聲,終於緩過勁兒來,又道:“你幫咱家盯著,這次一定要叫太後死了。她不死,我就是化成厲鬼回來,也要拖著她一起下去。”

六斤的聲音慢悠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那你還擔心什麼,這樣無論如何她都得死了。”

“哈哈哈。”戴恩笑了幾聲,“我當你這是答應我了。”

六斤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戴恩看見沒有。

“我也不叫你白幫我做事兒,我彆的手下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不過還有兩個,一個是長樂宮裡的德言,這是我的人,許貴妃也知道這是我的人。”

“還有一個是宋媽媽……這藥是我從她手上騙的,她跟許貴妃也有點關係,你若是能拉她一把,就幫一幫她,她罪不至死。”

六斤又點了點頭,臉上有了微笑。

屋裡安靜了片刻,戴恩忽然一聲歎。

“許貴妃是個好人……”

戴恩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又笑了起來,“當年她差點拜了我當乾爹。”

“她叫我乾爹的時候,我也給嚇到了。”

說著說著,戴恩忽然又歎了口氣,“李尚宮給了她一個銀扣子,叫我照顧她,這扣子到了我手裡,我沒幫她辦成事兒,這一次都補給她了。”

“太子也給她半隻筆,也叫我照顧她,可她後來就沒拿出那半隻筆來,她就求我辦過一件事兒,我還沒辦成。”

六斤忽然張口,不過又閉住了,隻是捏了捏荷包裡頭藏在用來熏香的草藥裡頭的那兩件信物。

“其實前頭我是裝病的。”戴恩思緒已經有點混亂了,又換了個話題。

“這日子是我挑好的,我前頭半年就開始裝虛弱了,就為了少乾點活兒養身子。”他又笑了兩聲,道:“不過我下來,就是你和施忠福上去,不是我看不起施忠福,他做得多錯的多,最後都便宜你了。”

六斤隻是時不時的嗯兩聲,表示他還在。

“可惜還是沒算準日子。老奴當年是被家人賣了當太監的——”他又換了個自稱,可當著六斤,他是不用稱呼老奴的。

“老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生的,可老奴記得殿下救老奴的那一天。”

“二月二十三,這就是老奴的生辰了。”

“可惜還是沒算準日子。”戴恩自嘲般笑了笑,“我原以為我前些年用了那麼些補品,就算放了不少血,可藥性還在,沒想到人老了就是老了,我原以為我能撐上個四五天的,可今兒才二月二十一,我就撐不住了。”

“已經夠了。”六斤說了進門來的第二句話,“安慶太子殿下會滿意您做得一切的,您給他報仇了。”

“太後……她很快就不是太後了。”

“安慶太子在下頭碰不見她。”

戴恩笑了兩聲,“你說的對,有了這份功勞,我下去見殿下也有的說了。”

屋裡又安靜了片刻,六斤微微地歎了口氣,“許貴妃的確是個好人。”

戴恩道:“那你尋個機會服個軟。”

六斤慢悠悠地說,“許貴妃叫我謝謝您那一碗麵,說是她吃過最感動的一碗壽麵。”

戴恩忽然不說話了,他已經腐朽的腦袋費力的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與此同時,屋子外頭又有了動靜。

許元姝緩緩地走了進來,輕聲道:“陛下去觀心殿了,我聽他們說您一天都沒吃東西,您這又不是生病……我來看看。”

“娘娘。”屋裡同時響起戴恩跟六斤的聲音。

六斤稍稍退後了一步,不過戴恩卻又努力把頭扭了過來,急切地說:“太後會死的吧!太後一定會死的吧!”

許元姝輕笑,“人都是要死的,不過我知道您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太後一定會死的,不——方汀嵐一定會死的,她死的時候不會是太後,她的兩枚大印都被收了上去,給她陪葬的……破草席子興許不可能,一口薄棺材吧。”

戴恩又笑了起來,他看著許元姝道:“多謝娘娘,老奴多謝娘娘,老奴提太子一家多謝娘娘。”可是說完,他又不放心的說了一句,“太後一定會死的吧。”

許元姝沒回答,而是伸了手出來,看了六斤一眼。

六斤解下腰間荷包,遞給了許元姝。

許元姝從裡頭拿出兩件信物來,放在掌心,攤開了給戴恩看。

戴恩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徘徊,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許元姝又把東西收了回來,輕輕道:“戴公公,您的計策都成功了,我成了皇帝的寵妃,我生下皇帝的長子——”

六斤忽然打斷了她,“是太子,我看見聖旨了。”

許元姝也不嫌他打斷自己,繼續道:“戴公公,您的計劃非常成功,您選的人也非常成功,安慶太子從來都沒有看走眼。”

她微微一笑,“先帝是我下毒害死的。”

戴恩哈哈兩聲,忽然猛地一抽。

“殿下!殿下!老奴來陪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唏噓,要不是複製黏貼的時候手抖,戴公公能多活一天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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