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會動搖你所有的記憶、常識、甚至是信念。”
鹿言緊緊握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
“你願意,聽一聽嗎?”
傍晚,夕陽的餘暉也散儘了,夜幕染上了天際,繁星綴上幕布。
某個市郊的精神病院內,剛剛忙完的護工一邊捶著肩膀,一邊走向食堂,準備去吃個晚飯。
她身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護工低頭一看,連忙接了起來:
“院長?現在嗎?好的,我馬上過來。”
她一邊接電話,一邊飛快地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跑去,沒幾分鐘就到了大門口,見到了電話裡說的那位“貴客”。
護工有些緊張地走上前,而那位戴著墨鏡的高挑美女看見她,抬手摘下墨鏡,露出了那張美豔大方的臉,跟她打了個招呼。
“你好,請問是馮臻嗎?”
馮臻點點頭,連忙說:“您好,請問您是?”
高挑的女人對她笑了笑,回答:“我姓康,叫康美娜。”
說完這句,不等馮臻感到疑惑,她又笑著說了句:
“我就是在論壇上和你聯係的人,路人甲醒了。”
康美娜主動伸出手來,跟她握手。
“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想了解一下你說的那件事,方便嗎?”
晚上七點半,新的節目直播準時開始了。
儘管這檔節目已經在網上被罵翻了天,但龐大的觀眾基礎還在,再加上一些嗑陸鹿cp的人整天守著等播出,收視率和網絡觀看人數都不少。
然而等著發糖的人,今天卻注定要失望了。
直播一開始,觀眾們就看到穿著一身簡單便服的陸以衍,他站在一個很老舊的出租屋裡,周圍雖然還算乾淨,但裝潢風格讓人感覺穿越到了幾十年前,甚至那麵牆還是破的,有一個清晰的大洞在那裡。
觀眾們饒是被這檔節目折磨得沒脾氣了,現在也紛紛打了一串問號出來。
“今天又是搞哪一出呢?”
“言言寶呢,今天怎麼沒有同框發糖啊!”
畫麵中的陸以衍卻突然抬起了頭,表情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開口道:
“命運在推動我們前行,冷漠的規則,無情的秩序……”
觀眾們:“……”
“得,今天又是詩朗誦是吧?”
“真的沒耐心看了,好煩。”
“除了談戀愛啥也不想看,節目組聽得懂人話嗎?”
但節目直播的畫麵裡,陸以衍一直在練台詞,一會兒是家喻戶曉的電影角色,一會兒是冷門的話劇角色,他就對著那個破了洞的牆壁,一刻不停歇地練習著,整個人十分割裂,又很枯燥。
觀眾們漸漸退出了直播間,隻剩少部分的人還在看直播,但時間久了,這一部分人也堅持不住了,開始上網刷更好看的東西。
隻有直播節目裡的他還在孜孜不倦。
拍攝的現場,臨時搭建出來的出租屋外,是城堡內的宴會廳。
因為這場戲太簡單,就連工作人員們也摸起了魚,隻有攝影師和鏡頭下的人還在堅持。
宴會廳正中間的樓梯上,席江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下麵的拍攝現場,問:
“你那個閨蜜,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鹿言盯著樓下的陸以衍,頭也沒抬地回答:“前段時間聯係上的。”
她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找沈年,用最短的時間解釋清楚了情況,她知道沈年會幫她找到思路,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論壇上那個名叫“路人甲醒了”的樓主。
沈年分析了她很長時間,從她第一次發相關的帖子時就開始盯著她,但她卻很謹慎,一點要緊的東西都沒暴露出來。
直到這一次因為時間緊迫,他們嘗試著聯係了她,卻收獲了一個驚喜。
拍攝現場,陸以衍不知疲倦一般,還在念那些台詞。
一旁的諾斯維亞終於開口道:“也許我們的方向還是錯了。”
原著的劇情並不可靠,這一點他們都印證過很多次了,就算讓陸以衍去重演原著裡的重要劇情,也未必能對他產生任何效應。
畢竟他大概率是真的沒經曆過這一段劇情。
鹿言握緊了扶手,卻固執地說:“再看看。”
她看過了所有人的結局,無論是諾斯維亞還是席江,又或者是沈年,他們的結局都是完整的,有始有終。
唯獨陸以衍的不是。
她隻看到了他的結局,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走向那個結局。
後天性的臉盲症必然是因為腦部遭受了重創,可是無論是原著裡,還是陸以衍這一次的人生中,他都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傷害。
鹿言莫名有一種直覺,陸以衍的臉盲症一定也是係統對劇情的乾預。
就像當初為了強迫她走完劇情,硬生生將音樂節那天的事情抹除,還乾預了整個世界的人對這件事的記憶。
這已經是明晃晃的犯規,可她卻毫無辦法。
而陸以衍究竟又經曆了什麼,才會讓係統乾預他到這種地步?
臉盲症,是分不清這世界上的人的模樣。
在患者眼裡,每個人看起來都是同一張臉,隻能從彆的特征來判斷他人的身份。
鹿言看著拍攝現場的陸以衍,慢慢收緊了手指。
它究竟是想讓他看不清這世界,還是想讓他——
看不清某個人的臉。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隻剩寥寥幾條了,再死忠的粉絲看了快兩個小時的念劇本也會疲憊,於是到了最後十分鐘,誰也懶得再看。
而站在破了洞的牆壁前的人,聲音也啞了,力氣也竭儘了,卻還是堅持著挺起背,高聲道:
“——我的意中人,他必須要比國王更富有,還得比乞丐更貧窮。”
陸以衍喘了口氣,望著牆壁上的破洞,繼續道:
“——他必須比英雄更堅強,還得比弱者更柔軟。”
導演監視器後麵的吳紳已經打起了瞌睡,仰著頭半天沒個動靜。
周圍的工作人員甚至小聲討論起了宵夜怎麼安排,仿佛沒有人再在乎這一場“表演”。
隻有鏡頭下的陸以衍高昂著頭顱,用顫抖的力氣說:
“——他必須比星月更美麗,還得比草蟲更醜陋。”
說完這個字,拍攝了整整兩個小時的他終於脫了力,有些不穩地跪坐在了地板上。
他慢慢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捶著自己的額頭,疲憊又懊惱。
為什麼他的記憶裡,什麼也沒有呢?
為什麼他從“記得”開始,就誰也辨認不得呢?
為什麼,他分明聽過這些台詞,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年哪月,哪個地點。
又是誰一遍一遍,念給了他聽的。
兩個小時的例行直播終於到了尾聲。
打著瞌睡的導演也被拍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就拿起一旁的大喇叭,準備喊“卡”。
整個宴會廳安靜得什麼也沒有,所有人都很疲憊,就連攝像師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吳紳站起來,示意所有人準備收工,卻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那聲音很清亮,像是從某個電子設備裡傳出來,回響在了整個宴會廳內。
“——我生而高貴,富可敵國,我比國王更富有。”
她的聲音落在了空而寂靜的宴會廳裡,伴隨著下樓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敲在了某顆心臟上。
“——可你從不高看我一眼,令我貧瘠的靈魂比乞丐更貧窮。”
穿著平底鞋的人走下了長長的樓梯,來到了拍攝現場,令無數人側目。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我舍棄了一切,無懼前路,我比英雄更堅強。”
“——可你一句話,便令我失去方向,我比弱者更柔軟。”
鹿言一步步走進了臨時搭建的出租屋,來到了跪坐在地的人麵前。
他顫了顫手指,撐著自己直起了身,仰頭看著她,目光緩緩落到了她手中的手機屏幕上。
坐在病房裡的女孩看見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們追捧我的皮囊,將我捧上了天,我比星月更美麗。”
溫熱的液體從他眼角滑落,他的視野一片模糊,再也看不見任何。
隻剩那清亮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邊:
“——可天底下唯獨隻有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在那夢裡,我比草蟲更醜陋。”
就像每個故事都應該有一個女主角。
十八歲的陸以衍離開家裡,選擇從零開始尋找自己的理想時,也遇上了他故事中的女孩。
她真誠直率,勤奮自勉,有著永遠消耗不儘的熱情,在每一個出租屋裡的長夜,向他訴說著她對理想的熱愛。
他們隔著一堵裂了縫的牆,仗著看不見彼此的臉,整夜地談天說地,聊儘了一切,也還意猶未儘。
就這樣,他們第一次嘗到了不一樣的情感,那略微酸甜的滋味。
但後來陸以衍才明白,並不是每一個故事,都真的有一個女主角。
他追逐著她的理想,邁進了從未想過的世界時。
他走到了她的身邊,和她度過每一個奮戰的考試時。
他明確了自己的未來,想要與她分享時。
都從未想過,她不會是他故事中的女主角。
因為在某一個故事裡,她隻是與他擦肩而過的過客。
她的模樣,本不該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她的名字,本不會是他心中的重量。
可她確鑿地出現了,陸以衍便無論如何都不能明白,她怎麼就不可以是他的女孩。
是誰規定了他應該愛誰?
是誰劃定了他應走的路?
是虛無縹緲的神嗎?
還是所謂的命運呢?
可他就想成為一個演員。
一個想演誰,就能演誰的演員。
挑什麼樣的劇本,該是他說了算。
陸以衍仰著頭,微微閉上了眼。
眼眶裡的熱淚一滴滴落下,像是要流儘那些漫長的夜。
當她的聲音落在耳邊,他在一片眩暈中努力睜開眼,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那張溫婉的臉便躍入了眼簾,她柳眉細長,杏眼圓潤,蒼白的臉上有的卻是清爽的笑容。
於是陸以衍的世界裡——
終於有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一些叛逆男主:愛女主是不可能愛女主的,隻有女配和路人甲比較香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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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應該蠻好懂吧,簡單來說就是陸以衍的故事裡沒了女主角,他愛上了路人甲,被強製修正劇情了(還加上了臉盲症的debuff
總而言之,現在是真·全員覺醒了
下章揭開最後一個謎底,正式完結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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