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天才·八六()

Chapter90

樓下的拍攝現場安靜了很長的時間,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經累了,再也弄不出多大的動靜。

再過十分鐘,今天的拍攝就會結束,身穿白襯衫的人卻還站在廚房裡,專心致誌地照看著鍋裡燉的甜湯。

這碗湯的火候掌握得很好,紅棗軟爛,桂圓晶瑩,香氣溢出來,飄滿了整個套房。

他便抬手關掉了火,拿勺子在鍋裡輕輕攪拌均勻,直到完美得挑不出錯處,才拿起一旁的保溫杯,將冒著熱氣的甜湯盛進了杯子裡。

白色的保溫杯被擰緊蓋子,廚房紙在上麵溫柔地擦拭著,拭去了每一滴蒸汽。

透明水珠浸入紙巾,留下一道水漬,但很快就會乾涸。

他神情專注得像是在打磨一件藝術品,又溫和得像是對待珍貴之物。

不知從哪響起的“秒針”的聲音正哢噠哢噠地走著,像一種無聲的催促。

他抬起頭來,拿著手裡的白色保溫杯,從容地離開了房間。

二樓的走廊上寂靜無聲,便將樓下的那點雜音顯得空靈,無形地回蕩在整個城堡中。

他一步一步來到走廊的另一邊,與樓梯口擦過時,陌生的聲音隱隱約約從宴會廳裡傳來,隻言片語落在了他的耳邊。

但他並未回頭去看。

直到熟悉的房門出現在眼前,他才停下來,彎下腰,將白色保溫杯放在了門口。

一個不那麼顯眼,卻又不會被碰倒的位置。

拍攝現場的聲音再次傳來,讓他指尖一顫。

“……天底下唯獨隻有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在那夢裡,我比草蟲更醜陋。”

哢噠哢噠的秒針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鹿言猛地抬起頭,環視了一圈周遭的拍攝現場。

臨時搭建的出租屋內,布景之外的宴會廳,正中央的樓梯上,每一個地方都靜得可怕。

世間萬物,連帶著空氣,似乎也都停滯在了這一瞬間,而“瞬間”變成了永恒的暫停鍵。

整個浩瀚又逼仄的世界,仿佛隻剩下了她一個。

鹿言手一顫,握著的手機就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的視頻通話還亮著,那病房裡的陌生女孩也被定格在了笑容最燦爛的時刻。

鹿言後退幾步,轉過身快步朝著外麵走去,腳步倉皇,形單影隻。

整個拍攝現場的人都還站在原地,他們睜著眼睛,像蠟像館裡最栩栩如生的死物。

鹿言的腳步越來越快,她跑上了樓梯,看見了同樣被定格的鹿雪,而她的身後,席江和諾斯維亞還保持著平淡的神色,隻有明浼神情顯得有些哀愁。

她想喚他們一聲,卻又在下一秒,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疏忽了一整天的事情。

鹿言猛地回過身,在整個拍攝現場掃了一圈,但哪裡都沒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無端端有些喘不過氣,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飛快地朝著二樓走廊而去。

裙擺在匆忙中刮到了走廊裡的玻璃花瓶,那嬌豔的香檳玫瑰卻紋絲不動。

整個停滯的時空中,隻有她越發倉促的腳步聲,到最後變成了全力衝刺。

終於在踏上二樓走廊的那一刻,她見到了那一抹乾淨的白襯衫。

鹿言終於腳步一頓,有些眩暈的大腦鬆懈了那根弦,讓她有了餘地來喘息。

她停下了奔跑,快步走向他,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不可待。

而站在房門前的他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了她,目光溫和。

鹿言鼻子一酸,還是忍不住跑了起來,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

而他張開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被他結實的臂彎圈住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用那熟悉的皂粉氣味來平複自己的恐慌不安。

她想開口問問他,怎麼一整天都不見人影,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讓她心都快跳出來了。

可就在這句話即將道出的瞬間,鹿言頓住了動作。

她微微顫抖著抓住了他的白襯衫,聲音艱難地在他胸口響起:

“……你……為什麼……”

是醒著的。

他的手輕輕撫了她的長發,留下柔軟的溫度。

隨後,那一如既往的乾淨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這一次,辛苦你了。”

鹿言睜大了眼,還未察覺,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她的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他便笑了一聲,輕得像是她的錯覺。

“你醒來的那天。”他說。

鹿言幾乎要站不住,無力地被他圈住了腰肢,才沒跌落。

她回想著這些日子她對他的逃避,對他的冷落,因為懦弱而連一句消息也不敢回複。

他都默默受著,像一個無知者。

鹿言的大腦一陣陣發暈,叫她快要窒息。

她緊緊抓著他的襯衫,再開口時,已經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

“我太任性了,我永遠都在忽略你的感受,安成星,對不起……”

她無措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

安成星撫著她的長發,聲音依然平和而有力量。

“該道歉的人是我。”

“是我太固執了,不肯放過自己,也不肯放掉你。”

鹿言用力抱住了他,竭儘全力,不敢鬆開一丁點。

“你不能放掉我的,安成星,你不可以的,我不準,”

她哽咽到快要喘不過氣,一聲一聲地說著,卻顫抖到了含糊不清。

安成星收緊了手,將她牢牢抱在懷中。

隨後他笑了一聲:

“不會再放了,鹿言,這一次是我們贏了。”

他說著,最後撫了撫她的背脊,她的發梢,和她的頭頂。

細細描繪著每一個輪廓。

下一刻,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著急,不要跟自己生氣。”

“下一次,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鹿言怔怔地仰起頭,看向了他的眼睛。

安成星卻隻是垂下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一些溫熱的液體不知從誰的眼眶掉落,打濕了相觸碰的唇瓣。

苦澀的味道,微微發鹹,比以往更甚。

哢噠哢噠的秒針再一次轉動,一下一下地催促著。

他直起身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轉身推開了麵前的那道白色房門。

刺眼的光從門後傾斜而下,鹿言被刺痛了眼,下意識閉了閉眼,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而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進了門後的世界。

蒼茫的白,虛無地將他們吞沒,浩瀚無垠的空白之下,他們顯得那樣渺小。

鹿言睜開了眼。

她跟著他的步伐,被他牽著,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前路仿佛沒有儘頭,隻有他的聲音溫柔如昨:

“……你得記得,經期的時候不能吃冷的,生冷辛辣都不可以。”

“……晚上睡覺前,一定得關上窗,你的頭痛一半都是吹冷風吹出來的。”

“……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訴你,其實短發也很好看的,你不管怎麼樣,都好看。”

鹿言被淚水模糊了視野,想努力去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卻在一抬頭,失去了他的身影。

她茫然四顧,手中的溫度分明還殘留著,可那個人卻怎麼也找不見了。

隻有輕得像錯覺的聲音在她耳邊落下:

“鹿言,我喜歡你。”

“很早以前,就很喜歡你。”

她顫抖著肩,在空茫茫的世界搜尋著,找了很久很久,也沒有再找到他的痕跡。

前方忽然顯現了一道門,漆黑的顏色,在這純白的世界十足的突兀。

她努力挺直了背脊,抬手擦掉眼淚,一步一步朝那道門走去。

最後抬起手,輕輕往前一推,將漆黑的門推開了。

喧囂的光猛然朝她襲來,她卻固執地睜著眼睛,不肯再眨一下。

下一刻,她站在了神聖的教堂中,腳下是長長的紅毯,而紅毯的儘頭,是緩緩跌落在地的身影。

他穿著雪白的禮服,刺眼的紅在他左胸口暈染開,他的臉上卻露出了肆意的笑來。

那乾澀沙啞的聲音在教堂裡回響起:

“……我懦弱,我自私,我固執。”

他高揚起頭顱,看向虛空,不知對上了誰的眼眸。

“因為我是人。”

“我、是、人!”

最後一個字被他竭力嘶吼著,令站在原地的她渾身一顫。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胸口的一股股鮮紅冒出來,神情是暢快,又是哀慟。

“我不是一行設定,不是任你操控的提線木偶,能完美執行你給我的命運。”

“你要我剖開心臟,給你看看,才能證明我活著嗎?”

他粲然一笑,握著手中的刀再一次狠狠紮進胸前。

“那就來看。”

溫熱的紅色,飛濺在了鹿言的臉上,她怔怔地望著地上的人,僵硬的手指一點點變得麻木,連一下也動彈不得。

眼前的一切卻慢慢淡去了顏色,整個世界再一次回到空白一片。

又一道門出現在前方,深灰色靜靜屹立著。

她神情漠然地邁開腳步,來到門前,伸手推開了它。

下一刻,喧囂的光來了又散,她站在了同樣空白的世界。

麵前卻出現了並不陌生的金色長桌,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坐在桌尾,平靜地將一團光芒放到了賭桌之上。

他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對麵,冷淡開口:

“就算沒了記憶,沒了抗爭的心,我也不會輸。”

他頓了頓,忽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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