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領陸三郎夫妻去拜見佛祖。
途徑寺中一空舍,陸昀目光一閃,隨口問及,原是此舍漏水,和尚們搬了出去,還沒來得及修繕。陸昀點頭:“真遺憾。”
羅令妤一路聽得迷茫,不知自己和陸昀在做什麼。忽然,陸昀伸手過來,拔掉她發間一根簪子,向那空舍中擲去。羅令妤驚愕下,見陸三郎手一揚,他手中的牛形燈也扔了出去,火焰卷上空舍中的帷帳。大火轟然燒起!
陸昀:“請京兆尹來,說我夫人最心愛的一根簪子丟入了火宅中,那是我與夫人的定情之物,請京兆尹一定要撲滅大火,拿回簪子。”
羅令妤:“……”
隨從應是離去,領路比丘尼不可置信看來。羅令妤愕然片刻,乖乖低頭,捂臉彆目:“我心愛的簪子,嗚嗚嗚……”
比丘與比丘尼:“……”
比丘厲聲:“陸三郎,三少夫人,你們這是欺我寺中無人……”
陸昀瞥目:“我與夫人願供兩尊佛祖。”
寺中僧尼們:“……”
怒火頓散,寺中僧尼們垂下了眼,無視大火越燒越旺。
……
趙王劉槐曾用救火這樣的招數騙走京兆尹,今夜陸昀用同樣的招數回敬。一路奔出城,還與京兆尹的人打了照麵,雙方皆急匆匆。京兆尹分外無奈,陸三郎夫人的簪子是小事,陸家的聲望卻逼得他們不得不過去……
同是權貴,誰又比誰差呢?
“轟——”
耽誤一瞬,前麵城門已關,前方逃亡人出了城,身後司馬寺的人包圍了上來:“趙王殿下,請束手就擒。”
趙王發著抖,看周圍火光躥燒,高頭大馬包圍。火光獵獵映照他的麵容,他和隨從們被圍在中間,司馬寺來人甚多,裡三層外三層。趙王歇斯底裡,手指城門:“他們都逃出城了!你們不追,追我做什麼?”
追兵垂目:“公子,我等隻看到你夜闖大司馬寺,救走了衡陽王。衡陽王何在?”
趙王:“……!”
“我懂了,你們是故意的……你們都是有預謀的!什麼陸三少夫人丟了簪子,什麼撲火……劉俶,劉俶呢!讓他出來,孤與他對峙!”
……
城中燈火被丟在城牆後,城門緊閉,駐兵皆入城中。劉慕在城郊樹林中找到孔先生,孔先生早備好馬與糧食,聽從陸二郎的話等候在此。深更半夜,見到少年,老人家激動無比,趔趄相迎時,幾近摔倒。
劉慕扶住他,目中暖意融融,眨去眼底濕潤,他用力握了孔先生的手。時至今日,孔先生照顧他多年,兩人間的情誼已不必多言。跨上馬背,將行數裡,劉慕與孔先生各騎一馬,某一瞬,他驀然回頭。背後煙霧蒼茫,建業城中燈火通明。
那城中兵圍街巷,陳王殿下曼然登場。青年邁著沉穩的步伐,在燈火搖落下,一步步走向臉色猛變的趙王劉槐。這些,都離劉慕越來越遠。
孔先生催促:“殿下,我們快走吧,再拖便來不及了。”
劉慕握緊韁繩:“……嗯。”
孔先生:“公子,這次是陸二郎救了你。日後你定要回報啊。”
劉慕:“先生,不止陸二郎一人。他背後,還站著陳王、陸三郎,大司馬之威,世家之強勢,寒門之站隊……甚至羅、羅、羅妹妹。放走我一人,單陸二郎一人,是做不到的。”
“我感激陸二郎……但我知道,還有其他人在幫我。先生,這些都是恩人。”
寒月白馬,清野無儘。塵土飛揚,再不看身後那座遠去的城池,騎在馬上,少年似哭似笑:“我至親之人將我視作仇人,然我也有恩人。”
孔先生問:“公子,我們去何處?回邊關麼?“
劉慕冷聲:“不,回衡陽,招兵買馬……那才是我的地盤!”
“再見了,建業。”
劉慕頭也不回,與孔先生一路南下奔逃,逃離建業。孔先生看去,月光清寒下,少年臉部的輪廓變得深邃,幽靜。少年稚氣脫去,他在一次次生死間,長大成人了。時間成一條無形的線,將命運一次次切割。劉慕離建業城越遠,便離那曾經距他很近的命運越遠——
在陸顯夢中時,劉慕曾有登帝之時。那時剛愎自用,魯莽強勢,因妒因恨,他非要殺陸三郎陸昀,將整個世家置於自己的對立麵。他被逼入滿朝皆是敵人的境界,回到後宮,連皇後都虛偽對他。南國國滅城破,他與皇後殉國而死。
命運牽著一條朦朧的線,借陸二郎的手,將一切調至最好的方向——
劉慕不必在不適合的時候去做什麼皇帝。
羅令妤不必嫁給他,陸昀不必身死邊關。
然劉慕也不必死。有陸二郎救他。
人生一場大夢,過多的生死經曆讓少年長大,讓他明白,世家從不是敵人。平衡比直接削弱,也許更好……然而,這些又和他什麼關係。
少年郡王淡下了臉色,握緊拳頭:我絕不放過要殺我的人!但我也要回報今夜救我的人!
……
救衡陽王,是舉手之勞。
隻因陳王不願因為一個老頭子的胡言亂語損失一國之能將,陸二郎不甘自己無法讓劉慕活下去的命運。
陸昀旁觀之下,猜了七.八分,便配合那兩人行事。而劉慕已走,事情卻還未結束。與夫人羅令妤一起回府,兩人在月色下漫步,陸昀想起了一人,與羅令妤含笑說:“明日,讓嫿兒去司馬寺探望越子寒吧。或許能收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羅令妤:“啊?”
她已經忘了“越子寒”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