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七將她的手拉開,把自己左手放進她掌中,笑道:“我的忍耐力,很強。”
溫靜沒話說了。
她深呼吸,握上他的手,鄭重其事地捏住小指,觸到他指間輕薄的繭子,還下意識摩挲幾下。
蹲著的姿勢雙腿容易發麻,她索性雙膝跪地,閉上眼,開始按著昨夜在自己身上實驗的方法,慢慢感受指間內部細胞運動。
冉七安靜地看著她。
她在自己身上能做什麼實驗,無非是讓部分軀體細胞壞死或者抽離,然後再自愈,隻有用這樣的方法她才能練習控製細胞。
這個過程,想想就知道,一定會很疼很疼。
正這麼想著,冉七就覺得指間傳來一陣鑽心地刺痛。
他眉頭輕皺,看向左手小指。
從溫靜握著的地方開始,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發黑萎縮,壞死的組織一直延伸到第一關節處,停住。
溫靜沒有睜眼,她開始嘗試修複這些細胞,這是她從沒在人身上做過的事。
她用自己做實驗時,是不需要治療這個過程的。起初她的破壞速度甚至不如自愈速度快,以至於她除了感到疼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直到後半夜,破壞細胞的速度才終於超過自愈速度,也正是如此,她才能認真地感受和觀察整個過程。
她知道細胞抽離十分痛苦,因此越發著急想快些將冉七治好,卻越急越摸不到門道。
就像那片樹葉,發黃很容易,但重新變綠卻要慢得多。
她再次深呼吸,胸口起伏,眉頭漸漸擰起,額角有細汗滲出。
冉七觀察她的神色,輕聲安撫:“彆急,現在已經不疼了,慢慢來。”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一絲痛苦和忍耐,這很好地撫平溫靜的焦慮。她靜下心,按照白日所聽,引導著健康細胞順勢排列。
慢慢地,她發現,確實如秦川所說,隻要稍作引導,那些完好的細胞就會自動去修補受損的位置,按照正確的方式排列組合。
但要抓住“稍做引導”這個技巧,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容易。
等她終於將這些細胞全部修複完整後,後背已經被汗浸透了。
她睜開眼,覺得力氣都被抽光了,修複比破壞要難得多。
“幾點了?”溫靜有氣無力的問。
“快一點了。”
“啊?這麼久?”溫靜一臉驚訝,“你就一直這個姿勢?”
冉七點點頭,一手架在她臂下要扶她起來。若是他提前知道需要花這麼長時間,或許會建議兩人躺在床上做這件事,而不是這樣一蹲一跪。
溫靜被他扶著,另一手撐上床頭櫃,才一動身,膝蓋就針紮似的疼。
她“嘶”了一聲,身體往一側倒去。
冉七眼疾手快,雙手握住她肩膀,隨後將人橫抱起來,一個轉身,放到床邊。
溫靜的注意力都被失去知覺的兩條腿吸引了。她一手扶在冉七肩上,另一手在膝蓋處輕捏。
冉七起身,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親自動手幫她揉捏小腿。
麻痛的感覺終於過去些,溫靜這才顧上看看自己剛剛治好的那隻手。
“下次我可以再快一些。”她肯定道。剛才是她第一次上手治療,初期白花了很多力氣,摸到規律後,才有的速度。
就是熟練度太差了,才修複這麼一點點部位,就把自己累成這個狗樣。
“再試一次?”冉七問。
溫靜驚訝地看他,低聲問:“你不疼嗎?”
“還行。”冉七回道。
“還真是忍耐力夠強的。”溫靜由衷佩服,半開玩笑地說,“不過我不敢了,我昨晚沒睡,現在喘氣都覺得累。”
冉七點點頭:“你先把抽離細胞的本事練熟了,就有自保能力,治療不著急。”
他伸手,撫在溫靜頭上,順著發絲滑下,笑著稱讚:“已經很厲害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妥,手一下僵在原地。
兩人同時愣住。
溫靜轉頭,和他對視。
昏暗的燈光很好地掩蓋了冉七發紅的臉,他快速收回手,輕咳一聲,感覺耳朵尖都在發燙,心中暗暗慶幸此時大燈沒開。
為緩解尷尬,溫靜看向窗外,沒話找話地說:“真安靜啊……”
呃,好像更尷尬了。
冉七平複心情,說:“下半夜我出去看看。”
溫靜:“小心點,彆硬碰硬。”
冉七點點頭:“你先睡吧,我在旁邊等你睡著再走。”
溫靜確實很累了,她側躺在床上。
冉七轉了個身,背靠著牆坐在床邊的地上。
過了會兒,溫靜說:“冉七。”
“嗯?”
“謝謝你過來。”
冉七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回什麼,但是不回似乎更不好。
他隻安靜了一會兒,溫靜就睡著了。她實在太累了。
房間裡安靜得隻餘她輕淺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會兒,冉七輕輕回了句:“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