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嗷嗓子的那人還在哭天搶地,溫溪透過簾子的間隙定睛一看,很好,又是呂開慵那根哪哪都有份的攪屎棍。
溫溪太陽穴的神經突突地跳,她恨不得拍案而起,指著那家夥的鼻子噴回去,她又不會治狐臭,她怎麼知道怎麼辦才好,還嫌棄人家有狐臭,自己一個糟老頭子,就不信你渾身上下都是香的!
大召的開過皇帝定下的規矩,朝議之時言論風氣開發,廣納諫言,所以大召一直以來朝議的氛圍都是比較“活潑”過頭的,文人,那指桑罵槐的本事可不比潑婦差多少,武將們的脾氣爆嗓門又很大,這湊在一起。
溫溪終於有點明白並同情當初的趙韞了,也難怪他脾氣會越來越差,現在看來情有可原,這麼一夥子的人跟幾百隻鴨子一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長年累月,誰受得了。
溫溪都想替自己兒子往後的歲月點根蠟了。
接下去又是好一陣子唇槍舌劍,溫溪真是佩服了,他們後宮一群女人聚在一起都沒這麼精彩。
溫溪頭頂假發發冠,身披厚重朝服,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在看看前頭兒子身影,也已經僵硬了,就算她還撐得住,兒子這還正處於生長發育的年紀呢!
於是她側過頭悄悄地問身旁侍立的祥生,現在什麼時辰了,祥生的回答是已經過了巳時。
溫溪心中一盤算,已經過了上午九點,也就是說她母子倆已經在這裡乾坐著聽一群大男人吵了四個小時的架了,問題是還沒有一件事是吵出了結果的。
要是在這樣任他們吵下去不製止表示點什麼,那她母子倆在這些人麵前就真的要無威視可言了。
至於怎麼表示,這可也是一門不小的學問,之前她還專門琢磨過。
作為一個上位者而言,想要讓底
下的人對自己心存敬畏德才確實很重要,還要有深不可測的馭下之術,就是要裝得高深莫測一點,讓下麵的人猜不透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至於怎麼裝得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溫溪覺得,現在就是實踐的好時機。
首先先一言不發,由得大家去,就像她剛才那樣,做的很好。然後,差不多時機,也該開口了。
先要緩緩地站起身,才好在密密的簾子後麵引起殿中那群人的注意……淦,腿有點麻了……
等到全場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安靜如雞以後,再用一種“我早已了如指掌但我就是一直不說靜靜地看著你們表演”的語氣開口:“行了,爭了兩個時辰了,諸愛卿不累,哀家可是有些乏了,陛下也還得去書房習課,咱們母子就先走一步了,諸愛卿為國為民,若還有精力的,便留下來繼續吧~”
這裡講究語調一定要緩,帶著悠長,讓人覺得你是意味深長。
這麼著,確實是有用的,至少暫時把一幫子老油條子們都給唬住了,站在那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溫溪搭著祥生的胳膊,抬腳就要往後配殿走去,趙宸也急忙起身跟上。
才邁了一步,就聽見身後秦斂朗朗開口,“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後千歲。”
秦斂開口了,他身邊的孫太傅也跟著開口,“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後千歲。”
這兩位都打頭了,那自然再沒人敢多言,於是整整齊齊地“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後千歲。”
溫溪在繞進配殿的屏風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這會兒因為離得遠了,隔著亮閃閃的瑪瑙簾,她隻能隱約看到秦斂的身形輪廓……
嘴角不禁彎起了一抹弧度,要是這群人都能想這位一樣,那她該舒心很多。
***
下了朝,溫溪也沒多做停留,直接上了鳳攆出了太和門,一路直奔坤元宮回去。趙宸的龍攆在前,溫溪在後,母子倆一前一後都往坤元宮的方向去。
太和門與坤元宮之間還是有點距離的,中間要拐好幾次彎穿過好幾條巷道。
溫溪坐在步攆上,用手撐著額頭,手指不斷地揉捏自己脹痛的太陽穴,為了承受那十來斤的假發和太後朝冠,早晨芳苓給她梳頭的時候梳太緊了,這麼久的時間緊繃下來,她感覺自己的頭皮頭快要被扯下來了……
鳳攆一路行過去,不斷有路過的宮人們下跪。
遠遠地,一隊內侍各自手裡捧著物什朝溫溪避免對麵的方向走來。
這隊內看服侍應該是那種敢雜活的低等內監,侍見到鳳攆和龍攆一前一後過來,都趕緊後撤靠邊,放下手裡的東西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但其中有一個年輕的內侍動作似乎有些滯緩,在龍鳳兩架步攆慢慢臨近時就那麼直愣愣地鳳攆的方向望過去,他眼中所看到的是繁複威嚴的太後朝服,還有那曆來隻有掌政太後才能帶的奢華鳳冠,還有坐在太後鳳攆上那高高在上的人……
這內侍死死等著步攆過來的方向,胸膛劇烈起伏,眼中開始泛紅,然後他的膝窩被旁邊的人狠狠踹了一腳,直接就把他踹跪倒了,那人力氣極大,一把握住他的脖頸毫不留情地把他的頭往下摁下去。
這時,步攆已行至跟前,那內侍下意識就想要再抬起頭來,卻被握著他脖頸的那隻手下了死力往地麵上撞,腦門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內侍隻覺一陣劇痛,而眼前一陣昏花,額頭有溫熱緩緩流下……
步攆從他們身邊走過,不論是步攆上的人還是身旁跟隨的宮人都沒留意這些小動靜。
直到兩架步攆走遠再也看不見,這隊內侍才三三兩兩的起身。
那被強摁著磕了腦袋的內侍眼中滿是戾氣,想甩掉那隻摁在他脖頸上的手的桎梏,卻聽見手主人管事太監陰惻惻的尖細聲音:“作死的狗東西,下次要找死就死遠一點,彆以為你是劉婆子的人咱家就不敢動你,若是連累了咱家,咱家就讓你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