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溪隔著車廂窗子探著頭向下和秦斂張望對視。
“呀!秦大人這是才從宮裡回家嗎?”溫溪為了緩解少許尷尬的氣氛,眯眼笑著和秦斂揮手打招呼。
秦斂就站在她車旁,抬手望著她,黑眸如墨幽深,眼底深處卻隱著不易人察覺的暖意,“是,方才結束陛下演武場的教習,出宮來,而後去溫家甜點鋪子買了些新上的芝士流心塔,自上次在承乾宮吃過太後親手做的後,便一直念念不忘,故而在回來的路上拐道去了溫家鋪子,說來還多虧娘娘賜的玉牌,不然有銀子都不一定買得到這芝士流心塔。”
溫溪搔搔頭,“嘿嘿,也是秦大人辛苦,陪著陛下到這麼晚才出宮,那玉牌即是能用上便是好事。”
“娘娘今日出宮,是去了溫府嗎?”男人嘴角揚起一抹愉悅地弧度,昂著頭問。
溫溪身體不自覺向窗框外傾,胳膊肘都接力撐在了窗框上,“是啊,很多年都不曾出宮來了,今兒個正巧得了空,便出來瞧瞧。”
說著,溫溪放眼望向四圍,感歎道:“秦大人說的是,哀家日後的確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這些年不曾踏出過宮門,今日出來了才發現,京中的變化竟如此之大。”
男人似在安慰,“今後娘娘若得閒是可以出宮來走動走動透透氣,總是悶在宮裡,難免會心生鬱氣。也可看看這些年來京中的變化。”
“秦大人說的是……啊對了,”溫溪轉回目光看向秦斂“秦大人可用過了晚膳?”
“用過了,午膳和晚膳陛下都留用了。”
……
兩個人,一個探於車窗外,一個立於馬車旁,溫溪自己未曾意識到,兩人之間就像是兩個老友在街上碰到了,停下各自的腳步後聊起了天,有一搭沒一搭,卻似乎早已沒了最先時的距離感,她甚至不知不覺間也感覺不到了和秦斂說話時的緊張和尷尬,隻覺得,這個男人仿佛健談了許多……
這時,又一波客人從秦家偏門出來,在主人家的歡送下笑鬨寒暄著上了門口等待著的馬車。
在安靜的街區,這動靜有點大,讓人想不注意都難,溫溪和秦斂都同時抬眼望去,秦斂又很快恢複了平日裡的麵無表情,溫溪也不知該說什麼,隻隨口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嗬嗬,秦大人家……今日聽熱鬨的呀!”
秦斂眼中晦澀不明,有深思的暗光一閃而逝,他轉回身,揚起溫和的微笑,“是臣的嫡母今日五十壽辰,不知臣能否有幸邀鳳駕一臨?”
這秦家嫡母和庶子,眼前的情況隨便瞧一眼就知道關係不是太和諧的那種,溫溪一向都是嫌麻煩的性子,本意是想要開口拒絕,但當對上男人幽深如潭還泛著粼粼水光的眸子,她感覺自己腦子混混沌沌的,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莫名地,她不知為何,就是想多看透這個深沉莫測的男人幾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開始了噠噠向前,讓秦府的正大門方向行駛而去。
……
鎮國公府西院的小廳堂裡,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鎮國公一家蔫頭耷腦地一起坐在散場的酒席上還沒來得及各自回房。
鎮國公太夫人徐氏在走完了最後一波客人之後那假笑了一天的臉終於黑沉了下來,疲憊地坐在椅子中。
自己半百的整壽壽辰,穿得卻隻能是三年前的布料衣飾,黯淡失色;隻能在這狹窄憋悶的小堂子裡開十桌酒席,簡陋寒酸;迎來送往,都隻能走寒酸的偏門;那些京中最有頭有臉的朝中大臣、世家勳貴一個沒來,來的都是一群不入流的小門小戶。
而就連這些小門小戶……徐氏想起了席間這些人譏誚的眼神,彆有深意的奚落,心中怒火再無法壓抑,狠狠一揮手,將麵前桌席上的杯盤劈裡啪啦儘數掃羅在地,她的兒子兒媳皆被嚇了一跳,幾個年幼的孫兒也被嚇得扯開了嗓子一頓哭嚎。
場麵一度混亂狼狽。
就在這時,外間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小廝,氣都喘不勻,結結巴巴地對著徐氏稟報,“太……太夫人,東、東、東院……東院的回來了……”
徐氏操起一隻酒杯就朝著那小廝砸了過去,恨聲罵道:“殺千刀的趕著投胎哪!那野種回來有甚好來稟的,還想讓那野種來給我拜一拜好折我壽是吧?滾!”
那小廝渾身都在抖,但還是咬著牙把話說完,“東、東……東院的回來了,從正大門處迎……迎、迎了太後的鳳……鳳駕一同入府……”
“什麼!”徐氏等人齊齊驚起,“你說的可是溫家的那位太後?她真來了咱們府邸?現下在何處?”
那小廝答道:“小的親眼所見,確是溫太後鳳駕無疑,這會兒應是被東院那位迎進了正堂大廳之中。”
徐氏亢奮的滿地打轉:“快快快,快把本夫人的誥命服拿出來,本夫人要更衣,天兒,你和你媳婦也去換身像樣的,把鎮國公夫婦的氣勢都拿出來,咱們這便去拜謁太後娘娘。”
“娘……秦斂那野種迎了太後來也定不會是為了咱們,咱們又何必……”
鎮國公秦昊天怯懦著欲言又止,有些不大情願,他身上這套已經是他現在所能拿得出手的最像樣的衣裳了,哪裡還換得出來!還有正堂是劃在東院範圍內的,他隻要一看到那個野種弟弟就心裡直發怵,實在不想過去自找罪受。
徐氏用尖利的指甲狠戳兒子額頭,“管那野種為了什麼,不去拜見便是失禮,要被那野種抓了把柄可不得了,再者,你說咱們鎮國公府除了那野種有多久沒有進宮見貴人的機會了?這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論溫太後來秦家是為了什麼,但今日我壽辰,溫太後就是來了,明日我便能讓它傳出溫太後親臨秦府為我賀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