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人參,自己都不舍得用。
傅堂容覺得老夫人果真是瘋了,趁著他沒在府裡這段時間瘋的!
他語氣微微顫抖,帶著不可置信。
還小臉瘦的,這哪裡瘦了?!傅瑩珠看起來氣色紅潤有光澤、一副活得比他還滋潤的模樣,老夫人莫不是老眼昏花!不僅老眼昏花,還拒絕治療,人參都不要!
老夫人見他震驚的模樣,手杖又是一頓錘地:“怎麼?還想讓我親自動手不成?”
傅堂容擦了擦汗珠,忙道:“自然不是,母親且等著就是。”
再難受,再膈應,老夫人的話,傅堂容不敢不從。
不從的話,就不是彆人眼裡的孝子了。
說著,傅堂容果真讓人把盒子裡的人參分了,給傅瑩珠一隻。
一隻可值五百兩。
傅瑩珠看著盒子裡的“五百兩”,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木樨堂真好,祖母真好,她最喜歡木樨堂了,她以後要多喝這裡的茶,天天來這看戲。
傅瑩珠感恩得真心實意:“多謝祖母,多謝父親。瑩兒定然不負你們所托,會用人參來好好調養身體的。”
不,會拿來賣錢的。
傅堂容忍住心頭一口熱血,佯裝鎮定的點點頭:“嗯,你是成熟穩重了些。”
此後再說不出彆的話來,怕自己忍不住吐血。
人參這一分,簡直像剜去傅堂容的心頭肉,一陣陣肉疼無比。
他口袋裡沒餘幾個錢了,若是早知道,這人參是要給傅瑩珠的,他是斷斷不會花這麼多錢的。
還不如隻買一隻人參呢!
傅堂容氣得胸口疼。
他感覺在木樨堂呆不下去了,喝了一口茶壓壓火氣,正想告辭,念及去請陳氏和傅明珠的丫鬟還沒把人帶回來,他也沒法離開,隻得按下心頭種種思緒,悶聲悶氣地繼續留在這裡。
可誰料老夫人一臉慈祥的模樣,笑眯眯地盯著他看,盯得傅堂容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全是困惑不解。
他看出老夫人有話要說,卻不知她要說些什麼,隻是直覺不是好事。
剛生出這樣的直覺,就聽老夫人笑吟吟道:“這人參是你送給我的,不知你為瑩兒帶了什麼禮物呀?”
“……??”還要???傅堂容真切的呆了,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
傅堂容忍住表情扭曲的衝動:“那人參……”
他的話還沒說完,老夫人便順著他的話應了下來:“這人參當真是好東西,你如此有心,為娘的真是欣慰極了。”
她又將傅堂容誇了一通,可傅堂容這次再也沒有了驕傲的心情,反倒是忐忑不安。
忐忑不安是對的。
因為老夫人緊接著便說道:“可這人參,是你買給我的禮物,此是此,彼是彼,我的禮物與你給瑩兒精心準備的,怎可混為一談?”
見傅堂容的臉色有些難看,老夫人奇怪地發問,“你不會是沒給瑩兒準備禮物吧?”
是沒準備,更彆提什麼精心準備了。
但這話不能說,因為老夫人已經看穿了他的想法,開始發飆了:“嗬,我就知道,你心裡隻有陳氏,下江南帶她,禮物也隻她有,你這個薄情寡義的人,怎會記得瑩兒?恐怕連那根人參,也是路上買的便宜貨,隨便打發我這個老人的。”
“你既然如此不傷心,倒不如……倒不如讓我們兩個孤寡之人,無依無靠在侯府裡任人欺負去,我看你在江南那過得倒是快活,不如直接留在那裡,彆回來了!”
“兒子沒有……”傅堂容一臉委屈,心想母親怎麼又生氣了。
這脾氣喜怒無常,可真是夠難伺候的。那人參可是貨真價實的,是他用一千兩銀子買來的,菜不是什麼路邊買來的便宜貨。
可沒給傅瑩珠備好禮物的事確實是他理虧,兩件事放在一起罵,他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冤屈,不知該如何解釋。
傅堂容一副有苦說不出的表情,在一旁圍觀了許久的傅瑩珠卻知道老夫人為何發脾氣。
什麼分禮物,都是筏子,都是借口,沒有禮物,也有彆的。老夫人要鬨的根源,也不是在陳氏今日買來請安上,最要緊的是她要發一發傅堂容不帶她下江南帶脾氣呢。
對著自個兒的孩子,老夫人不打不罵,那麼氣自然就由兒媳婦受著,今兒個怎麼著,不管誰在這兒,老夫人都是必定要鬨一場的了。
若是陳氏在這兒,她也免不得挨一頓罵。
可陳氏不在,沒了能說會道的那人在這替傅堂容撐場子,又隻剩了他一個靶子,可不就得他來挨罵了?
作為漁翁得利的那人,平白收了五百兩人參的傅瑩珠自然是揣好小手手看戲。
做人不能太貪心,今天出來一趟,喝了點茶就賺了五百兩,已經達到她日薪最高,不能再貪了。
人不能忘形,容易出事。
不得意忘形的傅瑩珠便趁著堂中的氣氛又一次陷入僵局,十分乖巧地對老夫人說道:“多謝祖母父親掛念,隻是瑩兒在府中有吃有穿,能撿回來一條命已是萬幸,萬萬不敢再貪圖什麼禮物了。隻要父親平安回來便好,其餘都是無關緊要的。”
這話聽到傅堂容耳朵裡倒是有幾分悅耳,傅堂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順著傅瑩珠的話,找到了台階下,剛想說話,老夫人的聲音又響起了。這一次,直接拉踩到傅明珠了:“看看,看看瑩兒多懂事?不哭不鬨,哪兒像明珠,下江南要去,什麼禮物,什麼賞賜,都少不了她的份兒。瑩兒如此懂事謙讓,你這個父親的不替她爭不替她搶,讓她受儘委屈,我真是為瑩兒感到痛心!”
反正這會兒的老夫人看傅堂容看陳氏看傅明珠是一樣的不順眼,罵三個,也不比罵兩個多費多少口舌,就一並全罵上了。
傅堂容:“……”
拉踩對照組的傅瑩珠:“……”
合著現在傅瑩珠什麼都是香的,其他人全都是臭的。
傅堂容雖然看不清老夫人真正的意圖,但這一點,算是看明白了。
他也不敢小氣,想了想,果真想起有樣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是太能拿得出手了,完全沒想過要送給傅瑩珠。
讓他無比肉痛,舍不得送出去。這物件,本是給自己用的,比那對人參還貴呢。
隻是如今為了平息母親的怨氣怒火,也隻能如此,暫做權宜之計。
當著母親的麵,他也不想送得太敷衍,顯得他沒什麼挑選禮物的眼光。
傅堂容道:“母親說的哪裡話?我自然是備著禮物來的。”
說著,又讓人送上來一個比剛才葡萄纏枝漆盒更為精巧的盒子,一打開,裡麵躺著一台硯。
傅堂容臉上含笑,心底卻在流淚:“瑩兒,你瞧瞧,這是父親送給你的,看看可喜歡?”
硯台順著原來石頭的紋路,雕了一副飛星逐月,祥雲繞體的圖,
一看就很貴。
傅瑩珠笑得燦若玫瑰,將硯台收入懷中,像是看不懂傅堂容心痛的眼神,裝傻充愣地回答道:“喜歡,女兒謝過父親。”
傅堂容還在掙紮:“就是不知道,這硯台你是否用得上……”
以他看,傅瑩珠如此不學無術,未必用得上這方硯台。
傅瑩珠笑了笑。
還不等她說什麼,老夫人倒先笑著接過話來:“有道是南端北易,端硯以精致小巧見長,易硯以大氣古樸見長。端硯也好,易硯也罷,都是千金難求的。你父親可是花了心思的,你如今正與周嬤嬤讀書學習,這端硯,可謂如虎添翼,你可彆辜負了。”
“孫女聽祖母的。”傅瑩珠自是頷首應下,麵上乖乖巧巧,規規矩矩,心中已是樂到不行。
可憐傅堂容如意算盤又成了空。
傅堂容已然是驚呆了,他覺得,這侯府已經不是原來的侯府了。
聽聽,這都什麼話?
隻是離開了一陣子而已,原本最為乖張的傅瑩珠竟然還讀起書來了,硯台給她用正好?
不是吧?這硯台給了她,豈不是隻能砸砸核桃打打人麼?雞插上了彩羽也不是鳳凰,硯台給了傅瑩珠,她就能變得誠懇好學了?
傅堂容本是打算,給這個不進學不上進的女兒送硯台,她必定極為不喜,到時候私底下找個借口再拿回來就行。
如今,可怎麼辦才好?
傅堂容再待不下去,害怕再待下去,什麼都沒了。
老夫人和傅瑩珠兩人,簡直和打劫一樣,和土匪沒什麼兩樣了!
急急找了借口離開,老夫人這一次倒是爽快頷首,沒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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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不多時,陳氏和傅明珠也各自簡單梳洗完畢,可以來木樨堂請安了。
按禮數,她們也是給了老夫人帶了禮物的,所以手上拿著東西,排場做得很足。
正巧迎麵碰上了傅堂容,兩邊人就停下來,打了招呼。
傅堂容的麵色不太好看,看到妻女都捧著盒子,裝著給老夫人的禮物,他的麵容就十分扭曲,十分不好看,一幅有口難言、難以啟齒的形容。
他怕陳氏與傅明珠也重蹈他的覆轍,禮物送到老夫人的手裡,又要分一半給傅瑩珠了。
這廂,陳氏和傅明珠都是備了好禮來的。
既然來給老夫人請安這件事是躲不過去了,那她們就來好好會上一會。
因為周嬤嬤的事,傅明珠對老夫人心存芥蒂,存了和傅瑩珠爭寵的心思,一心想在老夫人跟前討她的歡心,也好讓老夫人叫周嬤嬤也來給她指點一二,所以在禮物上更是下了功夫。
想著傅堂容剛剛從老夫人那出來,約莫能帶出來些有用的消息,傅明珠狀做天真地說道:“父親,您看看,我們給祖母準備的禮物,是否夠心意了?”
傅堂容:“……”
夠不夠心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若不來。”傅堂容提醒了一句。
若不是擔心隔牆有耳,說話得顧及一些,他更想說的是:快逃!
陳氏和傅明珠不明所以,麵麵相覷,不明白他為何說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傅堂容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隻重重歎了口氣:“你們好自為之。”
言罷,便走了。
那母女兩人忍著疑慮,走進了老夫人的木樨堂。
方一走進去,陳氏和傅明珠臉上的笑容齊齊僵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簡直又了晴天霹靂之感。
傅瑩珠為什麼在這兒!
在便在了,為什麼和老夫人形容親昵?!
親昵也就罷了,為什麼瞧著容光煥發,容色逼人?!
陳氏的表麵功夫要做得更好些,很快會神,拽了女兒一下,趕緊福身見禮。
傅明珠卻是年紀小,被傅瑩珠的好氣色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
明明傅瑩珠已是時日無多了,可為什麼一點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形容枯槁、行將就木、麵色蠟黃、奄奄一息的樣子,反而變得唇紅齒白、眼神明亮、氣色紅潤?
為什麼她的頭發如此的烏黑光亮,像絲綢?
為什麼她的皮膚如此的細膩白嫩,像凝脂?
這壓根就不是她想象的那個傅瑩珠!
反觀自己,一路上為了趕路,舟車勞頓,受了不少苦,不少罪,發髻上還有京城郊區帶來的風沙沒徹底清理乾淨,臉上帶著倦容,和儀態萬千的傅瑩珠相比,傅明珠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乞丐窩出來的!
傅明珠還不知道,在她下江南的這段時間裡,周嬤嬤教了不少傅瑩珠禮儀上的事情,儀態身姿也糾正了。
一個人容色佳,身板正,自然氣度不凡,儀態萬千。
此時的傅瑩珠雖然還是那張臉,但氣質已然和之前完全不同,變得優雅而自信,不可方物。
此時此刻,傅明珠引以為傲的美貌和自尊心,有點崩塌了。
她不能接受。
傅明珠呆愣得有些久了,像個傻子一樣,直盯盯得看著傅瑩珠,就差把“你怎麼沒死還活著還活得這麼好”寫在臉上。
陳氏看了心焦不已,暗想孩子的道行還是嫩了。
當下扯了她的衣袖,笑著提醒道:“明兒,你不是給祖母準備了禮物嗎?還不趕緊拿出來?”
經一提醒,傅明珠才回過神來,她低下腦袋,掩下眼中的震驚和憤怒。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恢複了平常。
還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的傅明珠,連忙讓丫鬟將禮物帶上來,朝著老夫人甜甜地笑道:“祖母,孫女給您從江南帶了不少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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