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不過是明眼人一眼能看透的)(1 / 2)

所有人?

等等,這個丫頭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青桃此言一出,院子裡麵那些位正焦灼在一起的莊頭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她。

回味出傅瑩珠話裡的意思後,他們先是僵愣在原地、瞠目結舌、呆若木雞,轉瞬,暴跳如雷。

李莊頭跳出來,指著其餘幾位莊頭的鼻子,怒罵道:“好啊,想我李鐵柱,平日裡待大夥兒如親兄弟一樣,哪曾想,你們各個都是忘恩負義的主兒!不顧往日情義,隻想著自己過舒舒服服的日子,不管其他兄弟們的好賴性命!呸,爛了心的癟三!沒良心的狗東西!黑心肝爛心腸的玩意兒,我真是他娘的瞎了眼睛!”

李莊頭說得義薄雲天,義憤填膺,口中唾沫橫飛,說得其他幾人都跟著自閉,被氣勢震懾住了。

隻是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

好哇,各個都打,各個都招,他李莊頭的份兒也沒少哇,憑什麼隻有他能罵彆人,他們就得像孫子一樣的聽著啊?

沒這道理!

立刻,也有人跳出來指責李莊頭:“我呸,事到如今,你還在這兒裝什麼好人呢?”

“說我們忘恩負義,爛穿肚心的東西也有你一個!你不是一樣把大夥兒給供出去了?”

“真當自己是個乾乾淨淨的?呸!”

“若不是早猜到你們會把事情都捅出去,我怎會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李莊頭惱羞成怒,擼了擼袖子,胳膊上那些殺豬練出來的肌肉已然繃緊了,“好哇,要是我真的替你們包庇了,那到時候,豈不是就我一人被送到衙門那去了?”

之前親如兄弟的莊頭們,瞬間吵得沸反盈天,一時間熱鬨非凡。他們各個就像是一隻鬥雞一樣,梗著脖子,誰也不讓睡。臉紅脖子粗的,非得要爭個明白了。

戰況愈演愈烈,眼看著幾位莊頭要打起來,青桃連忙喊身後的帶刀護衛上前,將他們攔住,不讓他們扭打在一起。

傅瑩珠第一次下莊子,若是就發生械鬥的事情,於傅瑩珠而言也是不好的,這點道理,青桃還是懂的。

何況青桃出發前,還得了傅瑩珠的囑咐,說是不要鬨得太難看,真把人逼急了做困獸之鬥,也是麻煩。

“彆彆彆。”青桃笑嘻嘻的,越看他們爭執努力推鍋,就越是開心起來,“幾位莊頭,可彆因為一點小事,傷了彼此之前的和氣,待會兒還要一起去挨板子的。”

青桃也在等著看熱鬨呢,雖然經常被傅瑩珠教導說不能把情緒表露於麵上,可青桃此刻就是高興。

狗咬狗的場麵可不多見,眼前這場景,簡直比府裡請了戲班子來唱戲的場麵還要熱鬨。

唱戲的就是武戲,那也是文縐縐的,耍把式才好看,哪有現在這樣,現場看來得緊張刺激啊?

若不是記著那些佃戶還在田頭等著,她也還記著傅瑩珠的教導,青桃簡直想等他們打起來再走。

“佃戶們可都在田頭那兒等著呢。”青桃揚聲催促,她自己也等不及看好戲了。

而幾個莊頭各自怒上心頭,雖然聽不太進去青桃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的話,但那幾個帶刀護衛魁梧的身姿往他們麵前一站,倒是立刻震懾住了他們。

事到如今,幾個莊主是沒人都跑不了一百大板。

被送到官府事大,可這挨一百下板子事也不小。打板子的人下手下得重,也是能打死人的。

聽說獄中的獄卒們,若是常年打板子,有經驗的,能把人打得內裡的筋和肉全爛掉了,偏偏皮是完好的。

也有的,能把人打得皮開肉綻,看上去很嚴重的模樣,可實際上回家去上一兩天藥,就繼續生龍活虎的了。

這手底下啊,全是功夫。

而傅瑩珠帶來的這些個帶刀護衛,各個看起來人高馬大,渾身腱子肉,一看就知道,能把人打得皮開肉綻十天半月下不來床的。

幾位莊頭此時心頭才犯起怵來,打起了退堂鼓。

有一位莊頭,嗓音顫顫地問,“青桃姑娘,我們真要去打板子啊?”

“我們替侯府做事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能寬限寬限?”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豁出去了:“是啊,這要是說出去,大姑娘也是麵上無光,苛責下人了吧!”

青桃冷笑,是沒有功勞,可也貪了不少好處,在她看來,一百板子都少了!若真要打一百板子,也得叫勁兒比那些護衛還大的她來打,那才叫懲戒!而且還敢威脅姑娘,拿姑娘的名聲說事?今天就讓他們瞧瞧姑娘的手段,什麼叫做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姑娘就連他們想要賴賬都想到了呢。

“當初話可是你們自己放出去的,如今既然想賴賬,那行啊,板子可以不挨。但姑娘還說了,若是不想挨板子,那就到衙門去受官老爺的審。你們走還是不走了?要是不走,那就直接去官府吧。”

李鐵柱依舊不死心,嚷嚷道:“這……這我們也是為了大姑娘著想啊。這板子挨是挨,但能不能不在佃戶前頭挨?這要是傳出去了,說大姑娘以來就找老家奴的麻煩,那多難聽啊。”

他的心思很簡單,既然不想送官府,板子是挨定了,但還是想要維護自己最後一點顏麵。能不能偷偷的挨啊?

要是放在佃戶麵前被打板子,以後可怎麼服眾?說不定他一說話,那群人就私底下在笑話他呢!可怎麼了得。

“是啊。以後誰還敢娶大姑娘啊?”

“如此厲害的女子,我在鄉下也不曾見過,居然還打……打男人。”

幾個莊頭已然是慌到胡言亂語了。

青桃見到他們居然還在垂死掙紮,又哼了一聲,說道:“姑娘的名聲就不勞煩你們操心了。你們怕是不知道吧,姑娘在京城的名聲可比這臭著呢!不差這一樁官司,你們隨意去說,大家隨意去傳,她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姓傅了。”

青桃插著腰說的,看上去,有點像地頭上潑婦的行徑了。

莊頭們:“……”果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啊。

他們靜默無言,已是沒什麼好招了。

此時莊頭們才猛的回過神來,意識到傅瑩珠可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啊,不然也不會不遠千裡來到這兒,找他們麻煩來了。

這下子,沒人再說什麼了。

他們各自認命,被帶刀護衛押著,往田頭走。青桃手裡不知從哪兒逃出來一個銅鑼,開始敲鑼打鼓,昭告天下,讓正在家中的人們趕緊來瞧一瞧,看一看。畢竟是百年難遇的熱鬨,不來看看,可惜了。

一想到即將要打到身上的那一百個板子,一路上,幾個莊頭都愁眉苦臉的,趁著最後的時間,湊在一起商討對策,此時他們又湊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低聲商量出來了個法子。

“雖說大姑娘已然不怕名聲臭了,隻是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點。不如我們去請她換個人來打——至少不能讓帶刀護衛來打,然後再誇誇她善心,活菩薩,大姑娘指不定就將我們從輕發落了。我原是聽說,侯府的老夫人天天吃齋念佛的,想來大姑娘和她關係好,耳濡目染,學了不少才是。”

雖說現在不敢小瞧傅瑩珠,知道她聰明,可傅瑩珠畢竟年紀小,莊頭們平素與人打慣了交道,最是清楚,像傅瑩珠養尊處優、從小沒經曆過什麼磨難的大家小姐,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天真,好騙,從來沒見過什麼叫做真正的人心險惡。

傅瑩珠年紀也小,十幾歲的姑娘,心裡一片赤誠,拿著仁義禮智信那一套來騙她,最是好哄了。

就像李莊頭家那才十幾歲的丫頭,就連一隻雞都不敢殺,哪兒有這種雷厲風行的手段了?隻需要他們往傅瑩珠跟前哭一哭,裝得可憐點,這件事多半也就成了。

其餘人一聽提議的人這樣講,也忙讚同。

被帶刀護衛訓斥了兩句,他們不敢交頭接耳得太過分,可心思卻活泛了起來。

等到了田頭,見到了早在那等著的傅瑩珠,李鐵柱李莊頭噗通一聲跪下了,做了身先士卒的典範。

“大姑娘,您可憐可憐小的,如今正是農忙的時候,這一百大板子打下來,小的怕是半個月都做不了活,那些臟活重活,全壓到家裡婆娘和老娘身上,小的對不起她們啊!”

“小的有罪,心裡也知數,不圖能將這板子免了,隻求您能寬限一二,彆打一百大板這麼多了!”

傅瑩珠:“哦?”

李鐵柱偷偷抬頭,看了眼傅瑩珠微微動容的神情,心裡覺得有戲,更加呼天搶地起來,“大姑娘,小的知道您心善,您這次便做一回女菩薩、饒過我們,日後我們定會加倍地宣揚您的仁德善良!菩薩會保佑您,老夫人會更加看重您!做好人好事,是有回報的呀!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經不起這麼折騰,但請您看在家中老弱的份上,就應了吧。”

傅瑩珠笑了。

沒想到,居然真會有人見了棺材也不落淚,就不怕惹了她不快,她直接拿了他們摁下手印畫押的字據,去官府狀告他們?

“好吧。”傅瑩珠開口了。畢竟她與人為善,是個好人。人家都哭得這麼慘了,還不答應,顯得她心好黑。

“隻是,這一百板子,是我們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君子重諾,各位在這莊子上,若想服眾,定然要做一個重諾之人,次數上,定然是不能少了。”傅瑩珠盈盈笑著,溫聲慢語。

不就是道德綁架嗎?她也會。

“但我可以給諸位莊頭一個選擇。”

“青桃。”傅瑩珠招了招手,將青桃喚到眼前來,“你們抬頭看看,這是我身邊的丫鬟,這一百大板,你們是想讓護衛來打,還是由我這個丫鬟動手?”

幾位莊頭抬頭一看,視線在魁梧如畫上鐘馗的帶刀護衛與嬌小瘦弱的青桃身上一掃——

那還用想嗎?那必然是要選這個身材嬌小的小丫鬟啊!

這傅大姑娘可太會做人了!太會行事了!完全是陳氏比不上的,既沒少了板子,又給了他們方便,在人前立了威,又給了他們幾分薄麵。

沒想到,這傅府的大姑娘,竟如此的深藏不露,小小年紀,便是個心思通透、手段圓滑的。

此子日後必定大有作為,幾位莊頭已是心悅誠服了,恨不得立即歌頌傅大姑娘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沒人注意到,在傅瑩珠的吩咐落下後,青桃便挽起了袖子,在空氣中張了張五指,拿起板子的動作流暢極了,可沒半點柔弱小女子的模樣。

而出主意的那個李鐵柱,洋洋得意地看了周圍幾人一眼,神情那叫一個得意,好像在說:看,多虧了我,我們才逃過了一百大板子。

“我先來吧。”他甚至毛遂自薦,想著先丟完這遭臉,趕緊離開,等著日後也好拿著他第一個挨板子的事說事,告訴彆人,他先來挨板子,是仗義。

想來青桃一個小丫鬟,有沒有力氣打夠一百板子都說不定。

但願彆是撓癢癢一樣,讓他困到睡著。

而青桃接收到他的眼神,露出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和善的笑容。

“李莊頭,您先請吧。”她笑著說道。

她一人能撂倒兩個壯漢,這幾百大板,定然是要將這些一肚子壞水的莊頭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最好打得他們哭爹喊娘,從此再也不敢貪她家姑娘的好東西。

姑娘不愧是姑娘,居然看出了她想親自上的念頭!

青桃已經迫不及待了!

隻是,在場的沒人知道青桃力大無窮的事實。

除了傅瑩珠。

看著第一個出來的挨板子的李莊主的表情是那樣的從容、那樣的自信,傅瑩珠正用帕子掩住自己唇畔的笑,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幸災樂禍的笑容。

而第一個挨板子的李莊子,自信從容地趴在凳上,等著挨青桃打下來的輕飄飄的板子。

聽到板子在空氣中揮舞的咻咻聲,他還在想,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片刻後。

咻咻聲落下,一聲男人的慘叫響徹雲霄。

長凳上,李莊頭渾身抽搐似的抖。

他疼到五官湊到一起,表情從容不起來了。

其餘莊頭見了,嘖了一聲,一個男人,怎麼這麼軟弱沒出息,連小丫頭片子打的板子都挨不住,得虧沒讓那些護衛來打,不然,豈不是直接一板子給他送歸西天了。

直到輪到他們自己,他們才嘗到了青桃板子的厲害。

屁疼得要死,可心裡忍不住為自己慶幸:還好選了這個丫鬟,不然讓那些五大三粗的護衛來,他們更遭不住!

幾個莊頭挨了一百大板後,各個直不起身來,躺在長凳上哎呦哎呦,都是隻剩了一口氣的苟延殘喘模樣,卻也不敢說傅瑩珠的壞話,畢竟讓青桃來打板子,是他們自己選的。

再說了,要是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打下的板子給打殘了,丟得不是他們自己的麵子嗎?

是以沒有一個人敢聲張什麼,一時間,青桃當著佃戶的麵,將幾位莊頭打得嗷嗷叫。

所謂佃戶,便是那些失去了土地被雇來做勞工的農民。

此刻,這些佃戶被叫來得突然,並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雖然不明所以,可看著那幾位平日裡作威作福的莊頭被打得嗷嗷叫,倒是也解氣。

這些莊頭,對上頭瞞,對底下就是欺!

平素對上頭點頭哈腰,對他們這些勞工,卻像對螻蟻一樣,恨不得一腳給踩死,不把他們當人看的。

可失去了土地,他們已經沒有可以糊口的營生,隻能出賣勞力來種田,才能活下去。人活著已經如此艱難了,他們即使心有怨氣,也無處訴,更不敢說。

這如今這位新主子,能當著他們的麵,狠狠打了這些莊頭一百大板,挫了這些莊頭的威風,難道不是在告訴他們,可以替他們撐腰做主的人來了嗎?

這是在幫他們出氣啊。

比起先前那位人見不上一麵、心也永遠偏向莊頭的侯府繼室夫人,新主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這一百板子往莊戶們身上一打,佃戶們在底下看著也想歡呼,心差不多都朝向了傅瑩珠這邊。

圍觀的人,除了佃戶,還有從京城趕到這邊來的幾位掌櫃。

他們同樣不知,這短短一個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莊頭居然要被拉到佃戶麵前挨板子?!

隻能是他們被抓到把柄了。

可他們猜不到傅瑩珠那,到底抓到了莊頭們多少把柄,又是否會牽扯到他們這些被聘用過來的掌櫃。

一時間,幾個掌櫃心中惶恐,每一聲打在莊頭身上的板子,都像是打在了他們的心尖上,叫他們心頭肉顫抖。

挨板子的莊頭們每慘叫一聲,他們臉上的肥肉就抖一分。

他們一個個的,既不忍心去看那些莊頭的慘狀,又在一旁等著,想等到這些莊頭受完罰,過來給他們通一通氣,也好讓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好想想應對的法子。

可誰料,青桃板子一收,傅瑩珠便朝著那幾位帶刀的護衛發話了。

“將他們帶回莊子上,讓他們歇息歇息吧。”

莊頭們被打得奄奄一息,頭昏腦漲,已然無法再記著去給掌櫃們報信,聽傅瑩珠說叫護衛帶他們下去,如蒙大赦,完全將那幾個翹首以盼的掌櫃拋之腦後。

莊頭們走了,掌櫃們捶胸頓足、心裡很是一番氣悶,暗恨著不能和莊頭們通通消息。

正生著氣,青桃過來請人了。

請幾位掌櫃到傅瑩珠那,“諸位掌櫃,我們姑娘想請諸位過去喝茶。”

“請。”青桃給讓開路,兩側,魁梧的護衛站在那兒,腰際還綁著大刀,簡直是威壓感十足,態度是客氣的,可也沒給人拒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