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來一次,他定然不會讓女兒嫁給傅堂容了,不嫁高門大戶又如何,能過得開開心心,便是一生的福分。
可眼下再說這些,已經晚了,木已成舟,女兒已經走了,隻留下一個傅瑩珠。
到底是孺慕之情壓過了心中的許多舊怨。周不惑心軟了。
尤其人到晚年,對好多事,都沒那麼執著了,能孫繞膝下、頤養天年,便是他想要的最大福分。
“便讓她過來吧,在我們周府的地盤上,想她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周老爺咳了咳,對周光茂說道:“此事就由你去安排吧。”
周光茂答應了下來,等周老爺與周老夫人離開了,他正要走,卻被沈朝青喊住了。
“舅舅。”沈朝青跑到周光茂身邊,“真要讓她來啊?”
“你外公都答應了,還能反悔不成?”
沈朝青一臉不痛快,他和傅瑩珠打交道的機會不多,隻記得小時候傅瑩珠那趾高氣昂的臭臉、和不把他和他外公一家人放在眼裡的模樣。
聽到周光茂說一定要讓傅瑩珠過來,他的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
“這是圓了你外公與外婆的心願,你沒看到你外婆剛看到那封信時高興的模樣嗎?”
“不答應傅瑩珠讓她來一趟,最難過的人怕是你外婆。”周光茂瞧出了他的不悅,耐心地補充道。
沈朝青卻是聽不進去的。
曾經傅瑩珠將外公的臉皮都給撕破了,如今外公和外婆那邊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接納她?
沈朝青想不通,可舅舅的話都說成這樣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人家當家主事的都做好決定了,他一個做小輩的總不能再嘮叨什麼。
但沈朝青就是覺得傅瑩珠沒安好心,她要回來,也得先過了他這一關才行。
“舅舅,侯府離我們這兒可不近,為了表一表地主之誼,我想親自去迎接她。”沈朝青自告奮勇,順便又陰陽怪氣了一句,“她也好久沒回來過了,估計我們周府的門朝南還是朝北她都記不清了。”
沈朝青主動提出說去接傅瑩珠,周光茂倒是詫異無比,但一想,傅瑩珠確實已有好些年沒回過周府,去迎一下,倒也未嘗不可。
於是,讓沈朝青去迎接傅瑩珠的事,便這麼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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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周府那邊遞來的消息,傅瑩珠算是安心下來了。
若是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那她往周府那遞了名帖,說想去做客,周府要麼破口大罵,要麼對她置之不理。
可如今,周府那邊派了人來,好好回了話,至少表麵上給了她台階下,就說明事情還有回轉的可能。
至於最後到底是個怎樣的局麵,那就看她自己的表現了。
得到周府的回話後,傅瑩珠便叫青桃去知會馬房那邊,說明日要用馬車。
待馬房將車輛馬匹備妥,次日一早,傅瑩珠便從侯府啟程,趕往周府。
周府的府邸與侯府一在城東,一在城中,馬車從侯府駛出,要往外走約莫一個時辰左右,才能抵達周府。
這一路上,青桃左看右看,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青桃坐立不安地動來動去,弄出來的動靜不小,傅瑩珠忍不住抬眼道:“是我要回外公家,怎麼是你坐立難安上了。”
“婢子擔心,姑娘這趟去了,會被打出來。”青桃道,“婢子要早早做好準備,可不能叫姑娘吃了虧。”
“但您這外祖家,和侯府不同,他們不要麵子的,家裡看著的打手,可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婢子怕比不過……”青桃一副憂心忡忡模樣,“這樣吧,若是婢子打不過,那姑娘您就趕快逃吧,到時候可彆要什麼麵子了,大難臨頭,小命要緊。”
傅瑩珠:“……”
“青桃,你覺得,等我過去,有幾成可能被打呢?”
青桃一臉認真:“極有可能,大約七八成吧。”
傅瑩珠:“……”
這青桃跟在她身邊有幾年了,幾年前那場生日宴上的風波,她應是見識過的。
看來周老爺是真的氣得不輕,當初的事鬨得不小,才叫青桃做出了這樣的準備。
傅瑩珠倒是笑了笑:“總歸做錯了事的人是我,被打也無妨的。”
她占了原主的身份,那原主曾經犯過的錯,也該由她來承擔才對。
“到時若是真的被打了,你彆急,也不用為了護我,和周家的人起了衝突。”
那是曾經真心對傅大姑娘好的人,即使心有怨氣,也是應該的,她這趟過去的目的,就是先叫周家人消一消氣。
過去的恩怨,不是一時能化解的,可總要走出去一步。
青桃睜大眼睛,訝異於傅瑩珠竟然做好了被打的準備。傅瑩珠知道,叫青桃站著,不插手進來,不是容易,格外囑咐道:“總之,沒我的命令,不要莽撞行事。”
“婢子記得了。”青桃隻好答應下來。
主仆二人正聊著,馬車忽的停下了。
外麵傳來了交談聲。
傅瑩珠掀了掀簾子,用扇子擋著臉往外看,見是一騎著高頭大馬的小郎君,麵生得嫩,看上去約莫十八九歲年紀,也不知道實際多大,一身靛藍色的袍子,看著眼生,又有幾分眼熟。
再仔細看了一眼,傅瑩珠便知道這眼熟感從何而來了。
她生了一雙微微上挑的杏眼,聽說肖似她的生母周氏,而這少年的眼睛,與她的一模一樣。
此時這雙眼睛正微含怒氣,往她這邊瞥過來一眼時,淩厲極了。
想來是周家那邊派人來了。
傅瑩珠看了眼青桃:“你出去看看,看是什麼事。”
青桃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不一會兒,將身子探回來,對傅瑩珠說道:“姑娘,是周家那邊的表少爺,來接您來了。”
見周家客客氣氣派了人來迎接,青桃忍不住眉眼帶笑,心裡放心極了:“叫馬車夫跟上了。”
“姑娘,表少爺都親自來接您了,想來周老爺那邊應該是沒氣了。”
青桃樂觀地說著,傅瑩珠想了想周家的人員組成,心道,這位約莫周家她那位姓沈的表哥了。
想著剛才少年看她時那極為淩厲的一眼,傅瑩珠卻不像青桃那樣樂觀。
再度掀簾往外望了一眼,沈朝青臭著張臉,手拉著馬的韁繩,跟在馬車旁邊,一副心煩極了、想要毀天滅地的模樣。
若是不知道這是自個兒表哥,說這是她的仇人,傅瑩珠都信。
她默默收回手來,心裡想著等見到了周家人,說話做事都得謹慎。
馬車車輪聲碌碌,一晃不知多久過去,周府仍是連個影兒都沒有。
傅瑩珠與青桃在馬車內相對而坐,此時她們兩人心裡都生出了疑竇。
青桃道:“姑娘,周府離得這麼遠嗎?怎麼還沒到啊。”
我也是頭一回來啊。傅瑩珠想這樣說,但記著原主之前便來過周府,隻道:“我已經忘記了,隻是不該啊。”
她們早上出的門,這會兒看日頭,都快到晌午了,即使是到傅府的莊子上,都沒這麼久啊。
“還有表哥帶著呢,總不至於迷路……”傅瑩珠話說到這,忽的皺了皺眉。
馬車外麵,沈朝青手拉著韁繩,臉上既有著對傅瑩珠的不屑,又有幾分得意之色。
這個表妹,一看就是要來作妖的。
他得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他們周家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名門望族,但也不是好惹的!
帶著這位尊貴的傅府大小姐在路上多轉幾圈,讓她一時半會到不了他外公那,好好把她餓上一場,讓她在幾年前把什麼都沒吃的外公推出她的生日宴!
帶路帶路,他真想把她給帶到溝裡去!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沈朝青簡直蠢蠢欲動。
隻是還沒等他做出行動,忽然聽到馬車裡傳來了一道女子的聲音。
“彆跟著他走了,照著現在的路,直接往周府去。”
沈朝青:“?”
馬車得了令,不再跟著沈朝青走,而是直奔周府,沈朝青這一愣神,被甩在了身後。
看著傅家的馬車揚塵直去,沈朝青磨了磨後槽牙,狠狠道:“竟然這麼快就被她識破了!”
他揮了一下馬鞭,追了上去,看了眼日影,想了想,雖說傅瑩珠把他帶著她繞圈的計謀給識破了,但他也浪費掉了她足有半個時辰。
估計這會兒這位金枝玉葉的大小姐,正餓著肚子在馬車裡生悶氣吧!
這樣一想,沈朝青便覺得此行值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了傅瑩珠一個下馬威,不愧是他!
沈朝青生了一會兒悶氣,隨後揚鞭打馬,“駕”了一聲,也往周府趕去。
要趕著回去,看傅瑩珠的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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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瑩珠的車廂裡有些許暗格,裡麵全是一些果脯點心,以防路上過於遙遠,用來墊墊肚子的。
青桃給她取來兩塊點心,傅瑩珠吃了,腹中感覺就飽了。又喝了幾口茶水,便靠在車壁上閉眼小憩。
沒有了沈朝青帶路之後,傅瑩珠很快來到周府門前。
一下馬車,便看見舅舅周光茂和姨母周光柔站在門前等候。
主人家門口相迎,這是極大的禮遇了,看來周家對她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不僅給了台階,還給了麵子。
傅瑩珠立即小步上前,盈盈福身見禮,十分規矩乖巧的模樣。
“瑩珠見過舅舅,見過姨母。”她模樣秀氣,動作大方,看上去賞心悅目極了,說話也不疾不徐:“馬車在路上出了點小問題,來得晚了一些,讓舅舅和姨母久等,是瑩珠的不是。”
一說話,不是見禮就是道歉,絕口不提表哥坑了自己的事情。
周光茂看了她好幾眼,想說什麼,但忍住了,隻摸著胡子點點頭:“瑩兒長大了,舅舅心裡欣慰。”
周光柔也是震驚於傅瑩珠這轉了性子的作風,也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唇邊,也給咽了下去,道:“快些進來吧,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大早就在念叨你,還想到門口來接呢,這會兒估計是等不及了。”
心中,對沈朝青帶傅瑩珠滿京城跑,有些許不滿。
也不看看什麼場合,真的是。
要不是因為傅瑩珠太久沒到,周光柔不放心,派人過去瞧了瞧,還真不知道沈朝青在外頭惹的禍。
不過,讓周光柔訝異的是,被沈朝青如此耍弄,傅瑩珠竟然也不生氣,狀也不告,隻字未提。
這……果真是轉性了?
周光柔心中遊移不定,就隻能先按下,觀察觀察再說。
這廂,傅瑩珠進了周府。
那廂,沈朝青快馬疾馳,也很快來到周府門口。
沈朝青暗想著,他悄悄給了傅瑩珠一頓下馬威,今晚胃口好得能多吃兩碗飯,一會兒就看著傅瑩珠臭臭的臉色下飯時,忽然有一小廝走上前來。
小廝時周光茂貼身的小廝,手上拿著厚厚一壘詩文,說道:“表少爺,老爺剛才有命,讓您今天抄寫這些詩詞經文。抄不完,不許吃飯。”
沈朝青:“???”
他做錯了什麼事情了,舅舅竟要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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