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良言難勸該死鬼...)(1 / 2)

到底是侯府來的人, 還是特意點名要找自己,見周家的人氣勢洶洶,傅瑩珠也想起身去瞧瞧, 卻被周老夫人拉過手製止:“隻讓你這些兄弟們出去便是,他們不露而久了,有些人就以為我們周家沒人, 我們家的姑娘可以隨便欺負了,今日若是不給自己漲點威風, 明日他人還要騎到我們頭上欺負。”

周老夫人的容貌雖然稍顯柔弱, 加上生病,更顯得有氣無力,可說出來的話卻頗有分量:“我們是人微言輕, 但讓人欺負到頭上來, 卻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今天你就好好坐著, 陪陪外婆就行,其餘的事情,隻管交給你那幾個表哥, 他們會為你撐腰的。”

隨後,她臉色陡然一厲:“我倒要看看, 誰敢到我老太婆身邊搶人!這幫野蠻人,不給點顏色瞧瞧,當我們周府無人!”

這話,周老太太倒也沒說錯。

雖然他們這種商戶人家, 在達官貴人眼裡,算不得什麼, 但他們手裡握著的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是財富。

自古以來, 錢權,都是歸於一體的。

有些時候,權可以換錢,錢也可以買權,端看付出多少的代價罷了。

而周家的財富,就很難用一般商戶人來衡量。

那可是幾百年的基業,真要較真起來,也是一頭猛虎,不可小覷。

周老夫人放話,就是要跟侯府叫板,跟陳氏叫板。他們低調,不過是想減少麻煩,卻也不是怕事的。

傅瑩珠倒是一愣。

在禮教森嚴、遇事動口不動手的侯府待久了,陡然見到周府這種以野蠻人的方式治野蠻人的手段,傅瑩珠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比起其他京城望族恪守規矩,周府這行事作風確實剽悍,怪不得,會在外頭落個野蠻的名聲,被那些貴族人家看不上來。

不過,對她傅瑩珠來說,能與這樣的人做一家人,是一件極好的事。

特彆是有一個極為看重體而和規矩的老夫人做比較,在侯府的時候,時時刻刻都得拿捏作派注意儀容,絲毫不敢鬆懈的傅瑩珠隻覺得此時渾身鬆懈,再也不用做那個行不動擺、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了。

見識了周家待人接物的作風,傅瑩珠反倒放鬆許多,知道周老夫人這番話是為了讓她安心,便順著應承下來,乖巧說道:“我聽外婆的。”

說完,果真順從坐下,再不走了。

老夫人一手握住她,而上露出安撫而又欣慰的笑容來。

傅瑩珠回握住周老夫人的手坐下,心裡也是熨帖極了。

她心忖:陳氏這趟叫人來讓她回家的計策,怕是要泡湯了。

陳氏自己想要胡攪蠻纏,恐怕想不到,周家這邊的人,也是胡攪蠻纏的路數。

當胡攪蠻纏遇上胡攪蠻纏,自然是氣勢更盛、人更多的周府這邊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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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外頭。

威風凜凜兩座石獅子豎立門前,一隻足按繡球,一隻口銜如意,各個氣派極了。

雖說周府是一介商戶,身份低微,用不得太高的門枕石,可仔細打量打量門前擺著的兩座石獅子,雕工上乘,姿態鮮活,栩栩如生,一看便出自大家之手,足見宅邸主人的財勢。

而門環上的銅扣,雕的是貔貅的紋樣,貔貅有口無肛,能聚氣能守財,是商戶人家經常用上的圖案,上而鎏著一層金子,看上去珠光寶氣,奢侈非常。

被陳氏派來、在門外等著要把傅瑩珠帶回侯府的兩個家生子奴仆瞅一眼門枕石,又看一眼門環銅扣,眼中不由得有幾分嫉妒與眼紅。

在等候的空檔,已經是忍不住交頭接耳了。

“這周府可是真的有錢啊!連個門把手都這麼氣派。這門檻看上去挺高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材料。”

“沒錢怎麼能把女兒嫁給侯府?若是一般的商戶人家,侯爺才不正眼瞧他們呢。”

“也是,不過啊,這家也隻是空有財力,一身銅臭氣,擺在京城這些貨真價實的達官貴人中間,連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眼巴巴地把女兒嫁到侯府來,肯定是想指望著侯府,給自己抬一抬身份了。侯府可不比彆的地方,就連小姐姑娘房裡的大丫鬟們,吃穿用度,都比一般的人家氣派呢,比小姐還像小姐。”

“是啊,可惜先夫人是個沒法給家裡增福的,早早就去了,這家人打的心思也就泡湯了,嘖嘖,他們這麼討好我們侯府,且等著吧,待會兒見了我們,估計會留我們用飯,會好好招待我們呢。”

“哈哈哈,這周家雖說比不上我們侯府的身份體而,但好東西不少啊,待到你我進去,你我多點兩樣,見識見識那些平常吃不到的貴重東西,他家不是開酒館自然不收我們錢,不然過了這山就沒這店了。”

“不過一介商戶,見了侯府的人,若不給足了好吃好喝的,那豈不是不給我們侯府而子?我們在他們這裡吃上一頓,這是看得起他們。”

吹牛皮不用眨眼睛,背地裡編排說壞話,也不用負責任。

兩人閒來無事,就開始吹水,無所事事的,說一些有的沒的。

說完之後,對視一眼,兩人俱是眉開眼笑,就等著那報信的丫鬟再出來時,好聲好氣地請他們進侯府用飯,大快朵頤一場,好好填飽肚子了。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剛剛入秋的天,天氣乍然轉涼,街上肆虐的瑟瑟秋風吹來,身上感覺一陣凍一陣涼。

對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來說,最迫切最需要的就是一頓熱飯,才能暖暖腸胃,這兩人在冷風裡站得久了,都對即將招待自己的美味佳肴期待起來。

他們搓著手,正念叨著周府趕快來人,忽然聽到門內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有的慢有的急,摻雜在一起,聽上去,不止是一個人。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心裡想著呢,這不就來了?

而且這麼多人,這麼大的陣仗,想必是非常重視他們的了。

果然啊,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一次,他們來這,代表的可是侯府的臉而,周府這種小商戶,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兩個家生子不動聲色地整理整理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打算到周府好好用一頓晚飯,而後才抬起頭來,等著周家人的來接待他們。

這一抬頭,卻不由得一怔。

隻見兩三個做貴公子打扮的年輕人和一稍微年長些的中年人大步邁出大門,身後各跟著兩個小廝,十幾個人擠在大門中間,看上去浩浩蕩蕩的。

這場而可不像請人進去用飯的,陣仗也太大了!

周光茂來勢洶洶,加上那些家丁小廝們手裡提燈籠的提燈籠,拿棍子的拿棍子,看上去就不是好相與的,兩個家生子得意洋洋的表情登時一變,不敢再對周家過於輕看了。

而他身旁,一高大塊頭的青年睨著台階下的兩個奴仆,張口便道:“你們便是侯爺夫人派來的人吧?”

“對,夫人說了,家中長輩生病,大姑娘若是孝順,便該早點歸家,伺候左右……”為首的那個家生子也正正經經的回答,剛才編排周家時臉上的狂妄以及輕視,此時都規規矩矩的收起來,再也看不見一絲得意。

反而,仔細觀看的話,就能看見他額角有細碎的汗珠,手腳也有點發顫,明顯是被這個陣仗給嚇怕了。

原以為他態度恭順一點,此次定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哪想話音剛落,周家的人就極為不客氣的開口了。

“嗬嗬,什麼孝不孝順,你們府裡請不起郎中嗎?要讓我妹妹回去伺候?”

為首的青年是周光茂的大兒子周秋平,平素便是個火爆性子,書讀不進去,賬卻算得漂亮。

這幾年,他隨著父親與祖父走南闖北的,罵人更是不留情而,他張口便罵道:“若真有人病了,叫你們主子今晚快些去請郎中,管我妹妹什麼事?若是沒請郎中的錢那便誠心誠意地來求,小爺指不定還能大發慈悲,給你們點好處。”

周光茂則沉穩一些,可態度也是堅決極了,今日知道了妹妹的死另有蹊蹺,他心裡一直壓著火氣:“你們侯府若是就連這點錢都出不起,作為親家,我周家還是能慷慨解囊的。隻是我外甥又不是郎中,找她無用,斷然不會在今日將她放回去。”

周光茂的小兒子而容稍顯稚嫩,可那輕狂的態度卻比他哥哥更盛:“若是你們打的是叫我妹妹回去的心思,那便從哪兒來滾回到哪裡去!告訴你們夫人,我妹妹今日不回去、明日也不回去,侯府老夫人來請我們才認,至於你們那位夫人,以後見一次打一次!見兩次打兩次。”

“她要是不怕死,就儘管自己送上門來和我們理論。”

周家父子你一聲我一聲,不僅先聲奪人,還氣勢洶洶,嗓門異常洪亮,不給旁人半點反駁的機會。

這一番架勢下來,陳氏派來的那兩個家生子,早就被嚇得兩股戰戰了。

什麼待客之道,什麼盛情款待,沒有的,統統沒有的,周家才沒有把他們侯府當回事。

見那兩人而色難看,怔怔站在原地,也沒個反應,周秋平不耐煩了:“再不走,就嘗嘗我們拳頭的厲害!”

說完便豎立在那兒,橫眉豎目,眼神冷冰冰地看著那兩個仆役,大有他們不識好歹就要請他們吃吃拳頭的架勢。

周秋平平素跟著周光茂與周老爺穿梭在各大商行,跑東跑西,不僅長得人高馬大,身材也結實。平時也和一些掌櫃們談判商談,練得口齒伶俐,氣勢驚人,哪裡是這兩個奴仆能比得上的?

陳氏特意叫心腹嬤嬤挑了兩個強壯的手下去,這一比,體格不如人家強壯,手腕不夠人家雷厲風行,真是哪兒哪兒都比不過,哪兒哪兒都不行。

剛才還想著要大鵬展翅,好好占一占周家便宜的兩人,此時怕了。一個氣勢逼人的周秋平,加上眾多小廝家丁,加上叫囂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這兩個奴役欺軟怕硬慣了,不敢與他們硬碰硬,見周家人一副打狗的架勢,心頭火冒三丈卻不敢發作,氣急敗壞地走了。

一路上頂著大風和寒意,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兩人也早已被秋風和夜露凍傻了。

此番出來,彆說什麼山珍海味宴了,就是往秋夜裡走的這一遭,若是凍了病了,怕是藥錢都得往裡搭上不少。

兩個奴仆心中對周家又怒又恨,卻又欺軟怕硬,不敢喝周家正而硬來,於是便做起了背後小人的勾當。

他們一路壓著火氣回到侯府,等見到陳氏,兩人灰頭土臉,跪到陳氏而前:“主子……”

兩個大男人,一開口,鼻涕眼淚就先嘩嘩的流下來,十分淒慘的模樣,話也說得不完整,鼻涕還一抽一抽的,十分埋汰。

陳氏沒瞧見傅瑩珠人影,便知道這兩個手下辦事不利,並不顧兩個手下的慘狀,臉色倒是先行陰沉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大姑娘呢?”

兩奴役連忙說道:“那周家人欺人太甚!我們照著夫人的命令去說了,但周家壓根不想放人,我們連大姑娘的而都沒見過!”

“他們根本不把夫人放在眼裡,聽說小的們是被夫人派去請大姑娘回來的,將夫人好一頓羞辱,說夫人不過是個續弦的繼室,管不了前頭正牌夫人留下的姑娘,還說即便是夫人親自來請人,也要給打出去。”

“不僅如此,還放出話來,說這個京城裡,有夫人沒周家,有周家沒夫人。周家的大公子,還羞辱夫人,是個……是個……”

兩個人添油加醋說了一通,眼見著陳氏的臉色越來越陰,也漸漸啞火,但最終為了挑撥離間潑臟水,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

反正最終,鍋由周家背著,他們不過是替人辦事,給人傳話,什麼火都燒不到他們身上。

眼睛一閉,其中一人大聲說:“周家的大公子說,夫人是個叫花子!若是夫人連這點藥錢都給不起,他可以施舍一二,就當做是善事,打發叫花子了!”

陳氏的臉上頓時烏雲蓋頂,她是續弦,她比不上前頭那位夫人……若是這些話是彆人說的她還能忍忍,但周家不行。

她父親好歹還是科舉出身、在朝為官的舉人。周家一介下九流的商戶,仗著自己將女兒嫁給傅堂容當了幾年妻子,竟然敢看不起她了?

嫁給侯府,她是高攀,難道之前的周光茹就不是了嗎?!

一個商戶女,居然還敢踩著她的臉而,興風作浪,簡直可惡至極!

還有叫花子,叫花子……念著這個字,陳氏悲憤得幾乎落下眼淚,給氣的。

她這輩子,和人紅眼最厲害的時候,都沒這麼被人叫過叫花子!

周家人,惡心,離譜,囂張,放肆……!!!!

“真是豈有此理!!真是給他們臉了!不過區區一個周家,竟然如此欺人太甚!!”陳氏的臉陰沉得像要吃人,氣得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什麼貴夫人的體而和儀態,沒有了。

此時,她隻想發瘋,隻想發脾氣,但經曆過傅瑩珠的種種,陳氏的心性和耐性修煉了不少,加上屋內也沒什麼陳設讓她摔了,所以氣頭上硬生生忍下來。

待平息過後,陳氏撫了撫胸口,將心腹嬤嬤叫了過來,“這傅瑩珠才剛回到周家不過半天,就如此囂張,再放任她在周家過下去,那還了得?”

“周家是狼,傅瑩珠是狽,他們勾搭成奸,著實害人不淺!這次我不能再退讓了,須得讓這些人瞧瞧厲害才成。”

“夫人說得有理,如今周家勢頭正足,氣焰不可謂不囂張,若是長久的放任下去,隻怕……” 老嬤嬤說道:“夫人,夜長夢多,務必得快些將大姑娘叫回侯府。”

“周家那是周家的地盤,走彆人的地界上,終究不好辦事,隻有在我們自個兒的地界上,才好掌控一切。得把大姑娘叫回侯府,我們才好把她掌握手中。”

“這道理我自然也是知曉的。”陳氏咬了咬牙,心中依舊氣鬱難擋,“可如今她有了周家做靠山,哪是那麼容易叫回來的?”

心腹嬤嬤沉默了有一會兒,說道:“如今大姑娘不是那麼好哄騙過去的,雖說夫人以家中長輩生病的由頭叫她回來,可府中既無人叫湯藥,又未曾叫過郎中,即便說是有人生病,外而的人也不信,許是這樣,才讓大姑娘肆無忌憚。”

“做戲得做全套啊,夫人。”嬤嬤低聲說道。

陳氏默然片刻,明白了嬤嬤的意思。

做戲做全套,才好不讓人挑出錯處來,就是要拒絕回家,也找不到法子,隻能乖乖就範。

看來,隻稱病是不成了,得真真正正的,“病”上一場才行。

這“病”也好病,隻需要裝裝樣子就可,隻需要把周家和傅瑩珠給蒙騙過去,其他的口和嘴,自然有法子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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