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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了五哥府裡的人,十九弟能好起來嗎?皇家、皇家……十二阿哥擦著眼淚,心裡翻湧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受。他不明白,普通人家吃不上飯爭鬥,皇家的人吃好喝好又爭什麼那?
他手裡不停地換著毛巾,哥哥們站在床頭都是沉默。
一顆冷硬的心裡頭,不知道什麼樣複雜的情感升騰。
曾經高高在上地同情過,曾經嫉妒過,曾經不滿過,討好過。可是此刻,他們,隻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多麼可笑,他們活了這麼大,好像今天才知道,自己有的不光是龍位競爭對手,還有兄弟。
八貝勒看著昏迷中的十九弟,被高燒燒的臉紅紅的,好似看到自己年幼時候的艱難存活,一低頭,眼淚落下來。
九阿哥看著瘦了一圈的十九弟,眼前浮現出曾經那個胖乎乎的,肉團子一樣的胖弟弟,雙手握成拳咬牙不忿:“我一定會想出來賺錢的辦法。給十九弟會自己跑的車車。”
十三阿哥看著昏迷中的十九弟虛弱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的,眼前居然是第一次見到十九弟一幕,鼻子酸酸的難受。
“我記得在民間的十九弟,是那樣鮮活,好似天地間的靈氣精神氣都聚集在他身上一樣,為什麼?”
為什麼進了宮就要承受這些?皇子們一起雙手握拳,不甘不服,不忍不舍得。
瀟灑用了藥再次昏迷過去,朦朧的意識中,自己就像一條被噴了毒藥的小蟲子那樣,隻覺得難受,哪裡難受又說不清,好像掉進了虛無且無邊的黑洞裡,一直墜落,墜落。
瀟灑做了一個非常長,非常深的噩夢,大概就是他在一個滿天的大火裡,看著有個老太給一群人誤指路,抱著他的人本身也在人群裡,他們在一棟構造很奇怪的木樓裡迷了路沒出去,而那大火燒著,外麵還打了雷,跑出去的一群人在樓外被猛雷劈死了。然後他開始感覺有人追他,抱著他的人瘋狂逃竄,他在夢裡哇哇哇地哭著,隱約覺得有人叫自己往夢境深處跑去,他甚至知道這是在做夢。
瀟灑開始奮力掙紮起來,可能真感到了害怕,潛意識裡開始要主動掙脫這個夢境,直接驚醒了過來,可是驚魂未定,一時分不清夢和現實,感覺身體不受控製,總是慢腦子的指令半拍,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慢慢緩了過來。
費力地眨眨眼,明確自己從夢裡醒了過來。
抱著自己的是四哥。
他的腦袋在四哥懷裡蹭了蹭,好似受傷的小動物幼崽在溫暖的巢穴裡。
四貝勒因為弟弟這份依賴之情笑了出來,抱著弟弟,輕輕哄著:“你十三哥有事出城了,四哥在這裡陪著。十九弟再睡一會兒。”
瀟灑於是又睡了過去。
外頭夏雨傾盆,劈裡啪啦地打在人間,好似天地都嗚咽著。門窗禁閉的屋子裡,一燈如豆,昏暗沉悶。屋簷上的雨滴有節奏地一滴一滴,滴滴答答的,似乎是哭泣。
瀟灑昏迷了兩天,勉強堅持散步用飯洗漱,到第三天就開始頭痛,伴隨發燒和整個身體的疼痛。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天花的第一個症狀,下一個跡象就是皮疹。到時候燒的更厲害,越燒身上越疼,越疼身體越虛弱,對天花的抵抗力越低,加上吃不下東西和嘔吐……皇上冒雨趕來,抱著他的十九阿哥,緊緊的,生怕一鬆手,他的十九阿哥就和四年前一樣,不見了。
瀟然道長根據師父和很多大師的來信,根據師弟的身體強度,要大膽地聯合太醫們研究一個藥方,一連3天沒有合眼沒有休息。
五貝勒府裡,有皇太後派來的人監督開始審查。
戶部裡,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一起商議好,先要自己在戶部待下來,維持戶部的情況不惡化。根據法蘭西路易國王造宮殿的急需,研究意大利的玻璃,與放大鏡和測謊儀一起售賣。
四貝勒要去求皇上給自己一塊地,給十九弟造兒童樂園。和九阿哥一起去求皇上。
給一塊地很好,皇上很欣慰地答應:“你們兄弟處得好,汗阿瑪也高興。”
四貝勒又說:“兒臣謝汗阿瑪。兒臣再請汗阿瑪下旨找尋民間高人,能要車車自己動起來的匠人。”
皇上一愣:“車子自己動?小十九要的?”
“是。汗阿瑪,兒子答應十九弟,一定要造出來。”九阿哥麵對皇上,第一次沒有膽怯恐懼的不敢說話,“兒子知道這屬於不務正業,就請汗阿瑪說明,這是兒子給家裡小弟弟找玩具。”
皇上默然半響,神色哀傷。
“去吧。他喜歡這些稀奇物兒。”
皇上這樣輕鬆地答應了,要兩位皇阿哥都難受得落淚。
懸賞令公告天下,前來投奔的人很多很多。民間多高人,二十年前揚州的黃履莊就曾經造出來一輛“雙輪小車一輛,長三尺餘,可坐一人,不須推挽,能自行。行時,以手挽軸旁曲拐,則複行如初,隨住隨挽日足行八十裡……”的小車車,李光地等大臣都和皇上提起這個事情。
皇上當時正急著招人造新大炮打仗,心裡又到底對漢家人在這方麵的才華警惕著,沒有做出回應,沒想到……皇上坐在十九阿哥的床前,無奈地笑:“汗阿瑪聽說,那出走的黃履莊找到了,接下懸賞令找來了,汗阿瑪這次因為你,這麵子是真沒有了哦。”
瀟灑動動手指頭,給予回應。要皇上又紅了眼眶。
確診天花的第四天夜裡,五貝勒府裡傳來消息,小三阿哥熬過天花的第二波發作,患了天花並發症之一的角膜潰瘍,很可能導致失明。
瀟然道長緩緩地從藥房出來,抱著師弟出來曬月亮。
瀟灑從昏迷中醒來,一抬頭,就看見剛下過雨的夜色烏沉沉的,一枚六月下旬的彎月亮,白光光的,高掛在天空上。一團烏雲飄過來,遮住一半兒,又遮住另一半兒。
瀟然道長說:“月亮是一個頑皮勇敢的孩子,長了長長的腿,爬著那烏雲,先是一個白道兒,再是半個身子,漸漸地爬得高了,便滿盈了。”
瀟灑果然開心,消瘦的臉上有了笑模樣,眼睛亮亮的。
“師兄,月亮和瀟灑一樣頑皮勇敢。師兄,月亮裡的仙女,和秦淮河邊的姐姐姨姨們一樣好看嗎?”
“一樣好看。月亮裡,牆是玉做的,地是金子打的,月亮裡的仙女喝風飲露,都好看。”
瀟灑樂了:“瀟灑要去看仙女。”
“好。師弟去看仙女。”
這個夏天的夜,月牙兒放著一點光,仿佛在烏雲裡頑皮又勇敢地跑動,帶著點雨後濕氣和夜晚寒氣的一鉤兒淺金。
皇上聽完暗衛的彙報,起身看著天上的月亮。那一鉤兒淺金好似著了火一般,要皇上又想起行宮大火那天的月亮,也是這樣的頑皮清冷。
第二天下午,所有人聚在一起,聽瀟然道長、老禦醫們,慢慢講述這個方子的可實行性,都是沉默。
能戰勝天花,不會有那那舌頭上的、臉上的、全身上下的紅紅的皮疹出現,也不會有又痛又癢的皰疹灌漿、膿皰,更不會有膿痂乾縮、破裂結痂成痂蓋脫落,留下皰痕,俗稱“麻點兒”。
——可它對人的要求很高,不停地運功,一呼一吸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練功,利用練功之時極其難得的頓悟,引發的天地饋贈,進而修複身體,戰勝天花。
中間不能有一刻停頓。
必須達到頓悟的境界。
其中的風險之大,大到皇上失去聲音。
皇上突然發現,他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不斷做決定,生母去世前停止用藥續命、元後臨產保大保小,皇祖母至今沒有下葬……現在到了他最愧疚的,最珍視的十九阿哥。
瀟然道長知道皇上的心結,擔心皇上心魔加劇,提議道:“皇上,貧道問一問師弟。貧道認為,這個決定,有師弟自己來拿。”
皇上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十九阿哥瀟灑小道士,必然會答應。
瀟然道長拿著毛巾給師弟擦擦臉,試試額頭的溫度,強行喚醒他。
“不光能成功地戰勝天花,還能徹底打通任、督二脈,將之前你王爺爺和林爺爺傳給你的功力消化,也不疼。但這要求極大的悟性和堅持,以後練功就是和呼吸一樣伴隨著師弟的生活,好不好?”
瀟灑困倦地眨眼,昏沉中看著緊張的師兄,看著屏息等候的皇上和皇子們,隻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瀟灑沒聽清,但他乖乖地答應:“好。”又說,“師兄不要擔心。”
瀟然道長抬手捂住臉,再也克製不住那份心痛。
皇上安靜地看著又陷入昏迷的孩子,好似看到當年這麼大的自己,也是這樣躺在福莊裡。又好像看到當年的太子,也是這麼大的歲數,躺在自己的麵前,一身的痘子,膿水。
老天爺在懲罰愛新覺羅家,那都換到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不行嗎?
後宮裡,皇太後在後宮裡念佛麵色哀戚地祈禱:佛祖、長生天在上,愛新覺羅家的厄運又要來了嗎?多鐸王爺因為天花去了,先皇因為天花去了,皇上和太子熬過來了,現在又輪到我的另一個孫兒,難道愛新覺羅家的好兒郎們注定要經曆天花嗎?換到老婆子身上來,不行嗎?
天花、天花,在當年太子得天花的時候,皇上曾經大力整治一番,大力宣傳人痘防疫天花,挽救無數人的生命,甚至北方的沙俄國都派人來學習天花防疫,傳到歐洲,更是救人無數。這能保佑皇上最心愛的小兒子完全康複嗎?
皇上守在福莊裡,一般的政務都在福莊裡處理,生怕他離開一會兒,他的十九阿哥又不見了。他就再也沒有運氣,等著兒子飛到太和大殿上喊著要見皇上了。
瀟灑開始他不同於一般方式的治療,因為瀟然道長要保證師弟完全康複,臉上沒有一個麻點兒,也沒有中耳炎、腎炎、角膜潰瘍、腦脊髓炎等等會導致殘疾的並發症。
甚至要一舉打通任督二脈,要他徹底融合之前幾位前輩臨終傳給他的內力。
瀟灑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他隻懂事地明白,師兄給他選的,是最好的方式。他在自己清醒的時候安慰師兄:“師兄不怕哦。瀟灑最聰明。”
“師兄不怕。”瀟然道長默默地看著他瘦下來的臉頰,摸著他的腦袋的手,在顫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鞠躬感謝。
作者欄有其他完結文《清穿之四爺家的紈絝嫡次子》《清穿之皇太孫躺贏日常》《清穿之皇家小和尚》《宋穿之懶皇帝》等等文。還有其他預收文,求個收藏。麼麼噠感謝。
下一本開:《四爺真不想做皇帝了》又名《勞模四爺要鹹魚了》:四爺打小就聽到他的小貓兒說:“一定要做一條有夢想的鹹魚哦,謹記吃喝玩樂cospy長命百歲哦。”
皇上:“老四如此懶怠,天天養貓兒養狗狗,如何得了?不護著不放心啊。”
太子:“四弟這般閒散,翻身曬太陽都懶,如何得了?不護著不放心啊。”
大皇子:“四弟是最好的弟弟,要護著。”
…………
同樣重生要報仇的八皇子大聲咆哮:“四哥你這樣要我怎麼報仇啊啊啊,你快雄起做皇帝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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