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忠心的大臣,比用弟弟好多了,因為:弟弟有繼承權啊。萬一這個弟弟變成第二個“大郡王”那?十三阿哥自認不會做那等叛變之事,可太子憑什麼信任他?
哥倆都是摸不著頭腦。
四貝勒又道:“十九弟說,盛京要辦美食比賽,男女老少一起參加。北京要辦騎馬拔河快跑比賽,命婦們也都參加,還是十弟和福晉們一起組織的,……後麵還辦,十弟負責,還要邀請法蘭西人來參加……”
四貝勒按按眉心:“要十九弟鬨得,越來越會玩樂,你看你四嫂在信裡寫的,跟領了皇命立下軍令狀一般。”
十三阿哥倒是笑了:“四哥,四嫂天天在家裡,出去散散心也好。我記得,太*祖皇帝時候的關外,哪有現在的那麼多規矩,都說現在關外女子還是潑辣,可那時候的關外女子,才是真正的潑辣,玩起來瘋的不分男女,打架男子都怕。”
四貝勒最是古板的,當下板著臉:“時易世變,如何能論當年?四哥也不是老古板,鬨著要皇太後高興高興,也是她們的孝心。最近京城發生太多事情,玩玩也好。”
“這就是嘛。”十三阿哥歪在羅漢床上,抓桌上的瓜子磕著,慢悠悠地道:“十四弟也回北京,還是去西山大營,這就是說,這次用兵西北,大哥很可能不會領兵了。科舉改革開始了,全國人提建議,不知道京城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光是噶禮一事,就夠太子殿下和大哥鬨起來了。”
“科舉改革的事情,是勢在必行了。噶禮有能力,兩江總督他當得,可他玩弄科舉舞弊,此番大大得罪江南讀書人,這次是保不住了。但這事,估計也不好處理,刑部哪個敢審訊噶禮?且看著。”四貝勒一個警告的眼神,不許他摻和進去。
“四哥你放心。”十三阿哥熱血講義氣,也是真孝順,“不知道皇上怎麼氣怒和失望,這估計又和徐家的案子一樣,變成懸案,一直拖到人都忘記了,悄悄處理了。……”
敲門聲響起,十三阿哥道:“進來。”
一個小廝進來,笑道:“四爺、十三爺、揚州送來一批西紅柿。”
十三阿哥道:“多嗎?”
“多,給主子爺兩筐,給奴才們一筐,門上也得了一筐。”
“洗了,用熱水燙一燙,加點糖涼拌,端上來。”
“嗻。”
古往今來送禮,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要見閻王先給門禮,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門重新關上,十三阿哥笑道:“這些鹽商,就是鼻子靈。”
四貝勒道:“新的巡鹽禦史到了蘇州,汗阿瑪調了曹寅回去南京,派李煦在蘇州,鹽政上也要開始了。”
十三阿哥快意恩仇:“不光是鹽商,糧商也是。之所以朝廷如此依賴商人,乃是因為道路艱難運送不易,邊境人吃鹽吃糧食必須靠商人,卻養的他們不知道東西南北。現在開始修路了,這鹽價和鹽商,都要下來了。”
“你錯了,”四貝勒麵色憂愁:“你想想,春秋戰國漢唐時期,鹽巴變成國管,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稅賦。鹽鐵稅賦占據每年稅賦的三分之一,合理要百姓受苦,養活了朝廷和商人,沒有了鹽巴……有鍋巴,房子巴……”
十三阿哥眼睛一瞪,怒氣上來:“一群隻會窩裡鬥坑自己百姓的小人文化!天天念著‘民為重’,就是這樣重的!爺呸呸呸!”
四貝勒氣得,掄起手邊的枕頭就是一下子,訓斥道:“這話是你能說的!”
十三阿哥不服:“人家西洋強盜都知道去搶其他國家的,富裕自己人!就他們,……”十三阿哥眼看四貝勒急紅了眼,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嘟囔道:“一群男盜女娼的,天天馴化老百姓守規矩聽話,我看了就煩。”
四貝勒運氣運氣:“四哥以前都不知道你這樣愣頭!你坐好!”
十三阿哥不甘不願地坐好聽訓。
四貝勒一看,更氣。他氣怒這弟弟愣頭愣腦的一腔俠肝義膽,卻也更擔心這個時候一著不慎被牽扯進去,丟了身家性命。
“四哥今兒這話,你仔細聽著,聽到心裡去。四哥不說第二遍。以後你要再這樣愣氣,四哥第一個關了你。”四貝勒黑著臉,人生第一次和最疼的弟弟這樣說狠話,嚇得他一個哆嗦。
可是四貝勒這次不打算慣著他。
門口傳來敲門聲,四貝勒喚人進來,兩碟水靈靈的涼拌西紅柿,擺在麵前,門又關上。四貝勒思及另一個要人操心的十九弟,決定今兒一定先要十三弟長長記性。
“十九弟之前,在朝堂上,曾經問皇上和大臣們,為什麼他的海伯伯技藝那麼好,不被人尊重?不能發財?不能當官?你說說!”
十三阿哥一梗脖子:“還不是那夥人,天天喊著儒家文化多好多好,其實就是錢、權流進骨子裡,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沒人埋。”
四貝勒冷笑:“那你知道,為什麼這中原,會有這樣的文化?你以為,就你聰明?你以為,就你知道原因?四哥今兒告訴你,這就是人!你不這樣想,你就是人裡的異類!”
十三阿哥臉白了。
四貝勒的目光含著刀子:“四哥來到黃河,見到一個老道士,他受玄靈道長之托,送來一封信。玄靈道長說‘這片土地,說是幾千年文化,其實就是弱勢文化,幾個人,幾本書,馴化的一代代人上億的人變成討食吃的蚯蚓。可這最是符合人性的。’四哥知道,再過幾千年也還是這套文化,隻會更嚴重的,換湯不換藥罷了。可我們必須遵循這個規律!大刀闊斧地,給這片土地一個希望!”
四貝勒的話宛若一道雷,劈在十三阿哥的心口。十三阿哥眼睛發直:四哥居然想的這樣深遠!不對,四哥居然和玄靈道長有聯係!
四貝勒的聲音沙啞低沉,沉痛:“四哥相信,大清總是有希望的,這希望,也是人性,追求光明的人性。不管有了平價鹽後,還有什麼模式出來,要老百姓掏空家底子,不過就那幾樣,衣食住行罷了。我們身為皇子阿哥,有何懼怕!倒要這些掏空國庫和百姓的官商,看看他們有幾個腦袋!”
四貝勒說著勸導十三阿哥的話,自己氣得臉色鐵青,他習慣地轉動手上的一串番菩提佛珠:這是當年太皇太後給他的佛珠,他這次來黃河,知道自己會忍不住發作脾氣,特意帶來,一到生氣,就轉一轉,提醒自己。
“四哥到了黃河,眼見餓殍千裡,骨肉相食,那些官商卻依舊富得流油,朱門酒肉臭!四哥如何不氣?四哥恨不得將他們都殺了,殺一個‘人山’出來!可是四哥不能!”
!!!
十三阿哥嚇傻了,十三阿哥“騰”地起身,手上給四哥順著背,口中一個勁地安撫:“四哥彆氣,四哥彆氣,四哥你氣著自己他們反倒高興了。四哥,弟弟就是說說氣話,弟弟都明白著。弟弟保證以後都不說這樣的話了。”
四貝勒喘口氣,眼睛裡一片沉澱下去的殺機,宛若平靜海麵下的暗潮洶湧。
十三阿哥是貼心弟弟,一個勁地勸說哄著四哥。
四貝勒和十三阿哥緊鑼密鼓地,安排好黃河上的事情,臨彆之際,麵對哭著相送的萬萬老百姓,衣衫襤褸、麵容蠟黃,瘦骨嶙峋的身體裡裝著呆滯麻木的靈魂,哭著,跪著,求著他們,一起淚眼婆娑。
四貝勒說:“我愛新覺羅·胤禛,謹代表皇上,皇家子弟,告訴父老鄉親們一句話,但有我在一天,一定要這大清海清河晏!你們信我,我定不負所托!”
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帶著大隊人馬走了,這一趟,他們殺了十多個貪官,抄家十多個,領著黃河兩岸的僥幸活下來的老百姓,在天災**之後,重整家園。
他們給了老百姓一個希望。
從於成龍治水開始,皇上幾次親臨黃河,如今派親兒子下水一起治河,老百姓信任皇家,信任朝廷,隻哭著喊:“四爺、十三爺,保重自己……”
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心裡壓抑著,緊趕慢趕地趕路,不想遇到天降大雨,道路泥濘,這是怎麼也趕不上五月二十八到北京了。哥倆急得要趕夜路,卻是收到皇上的八百裡加急,皇上說,出海的日期延後,不著急趕路,他們才是鬆了一口氣。
皇上在暢春園裡,和汪翰林、瀟然道長一起釣魚,感歎連連。
“這老四啊,小十九天天誇他四哥最是孝順的一個,卻是這次要朕連番給他擦屁股!”
汪翰林心口一跳,斟酌道:“皇上,黃河兩岸這次的災荒,臣在北京聽著,都心驚肉跳。四貝勒最是有同理心的人,他到了黃河一看,哪裡受得住?”您老人家明知道四貝勒的個性,還派四貝勒去,不就這個意思?您可不能背後給四貝勒一刀。
皇上眉眼一冷:“你也幫著他說好話?你可知道,他帶著太皇太後的菩提佛珠到了黃河,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殺得那是人心惶惶,讀書人和他大辯論,他將讀書人罵了一通,說他們十年寒窗隻學了一肚子男盜女娼,還寫信給玄靈道長,罵玄靈道長:你們天天說‘大華夏’,我也是讀著四書五經長大的,我怎麼覺得這大華夏的文化,哪裡不對啊……’嚇得玄靈道長給他寫了老長的一封信開導,又給朕寫信勸著。”
汪翰林:“!!!”
汪翰林臉白了,皇上今天釣魚,釣的是自己和十九阿哥啊!
瀟然道長卻是不動如山,安然釣魚。
皇上瞄一眼瀟然道長,冷哼一聲:“你可知道那信裡都寫了什麼?意大利有一本**《君主論》,就和那本書差不多。臭老道打量著朕不會殺他不成?教歪了十九阿哥,又要教歪朕的四貝勒!他要乾什麼?朕看他就是嫌棄自己活得太久了!”
汪翰林心說《君主論》我也知道,皇子們還要學什麼《君主論》?您老人家就是一本活的《君主論》。可他不敢說啊。
汪翰林拿著魚竿的手在抖,想跪下求情,又生怕要皇上認為自己心虛,腦袋裡急速運轉著,勸道:“皇上,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君主論》一書,臣也看過,可臣看了就是越發喜歡寄情山水。臣認為,四貝勒最是孝順的人,知道了這本書,會更知道皇上的不容易,知道怎麼更好地孝順皇上。”
皇上:“……”
皇上一轉頭,不敢置信地望著汪翰林:“汪孝祥啊,汪三兒,朕第一次發現,你的臉皮如此之厚。《君主論》在南京有多少本?幾個人看過?”
“三本,都是手抄本,卻沒有翻譯,意大利文和拉丁文。五個人看過。”汪翰林不管瞞著皇上,“這書在意大利也沒有刊印,教皇自己收藏。南京主教帶來一份手抄本,有一次喝醉了說了出來,家父才知道。他收了十九阿哥做學生,教導給十九阿哥,家裡人隻知道瀟灑小道士的名字,也沒見過人。”
皇上氣得狠了,咬牙道:“沒見過人,是不是生怕朕注意到小道士,等小道士大幾歲的?”
汪翰林不敢撒謊,更不敢說實話了,袖子一抹頭上的冷汗,苦著臉道:“皇上,臣家裡,真沒有其他心思。玄靈道長培養小徒弟,要各大家去教學,家父收到帖子,也沒去。後來家父聽說玄靈道長的小徒弟真的好,想去見見,玄靈道長又不答應了,再後來,就是進京了……”
皇上聽了滿意,卻是更生氣:玄靈老道因為胎記,猜到他的小徒弟可能是十九阿哥,卻不著急送進京,或者報告朝廷要朝廷去接,而是硬生生地拖了一年,這要皇上一想起來,就想砍了那老道的腦袋!
瀟然道長道:“皇上,師父舍不得師弟是真,有顧慮也是真。朝廷的風聲露出來,整個武林都在談論這件事,江南冒出來好幾個年齡相仿的‘十九阿哥’,師父也不敢斷定師弟就是。”
皇上冷笑:“那個老道的想法,朕還能不知道?”
玄靈道長當年因為抗清在外,老父親在清兵進了南京後自縊身亡,他為了家裡的其他人活了下來,卻是出了家做了道士。這和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很多義士一樣,痛苦於明朝滅亡的原因,擔憂大清走了明朝的老路。
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想通了,開啟了靈智,有了大毅力,滿人漢人蒙古人之類的,都不是事情。改朝換代,也不是事情,畢竟明朝也不是盤古開天就有的,人人都喊著複明、複元、複宋,複唐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日子要過,要過的更好,儘管他們的力量是蜉蝣撼樹,可也想儘了全力。
汪翰林一個大俗人,顧著十九阿哥,顧著汪家,顧著忠君之誠,害怕皇上。
瀟然道長一個世外之人,卻是不怕的:要入世,就從心做一番事情。力不從心,就回道觀去,一個道觀就三個人,哪裡不能去?最是逍遙自在不過。
所以皇上就氣啊,不□□玄靈道長教導熊孩子的一切,還氣熊孩子也學了一番世外高人的派頭,將來很可能和他娘一樣狠心無情的。
不過這都是皇上一瞬間的念頭,皇上了解玄靈道長,那是類似於“最熟悉你的人,其實是你的敵人”這句話。皇上作為皇上,最喜歡聽話忠心的人,最不喜歡有誰開啟靈智,妖言惑眾。女子遇到強盜自殺身亡,是忠於大義,朝廷要去抓拿強盜。
女子不自殺反殺了強盜,還大大方方地活著,那還要朝廷做什麼?
說白了就這麼點想頭。玄靈道長一夥人,就是這樣一群“女子”,還有點兒能力,要皇上很是頭疼,偏偏他們時刻謹慎著,不過了皇上的那道底線,皇上真沒有理由全殺了。
所以皇上就不明白啊。皇上撇一眼瀟然道長,問他:“你師父真不怕死?”
瀟然道長:“回皇上,怕。”
“哦~~”皇上真心請教道:“怕,還敢幾次挑釁朕?”
“不是挑釁。”瀟然道長說大實話,“師父說,皇上是皇上,能容得下。”
皇上這次是氣笑了:“哪天朕不容得下了,一定砍了他的腦袋!他最好祈禱朕心情好點。”
瀟然道長閉嘴了。
皇上冷笑一聲,看向等待宣判的汪翰林:“這事情誰也不許說,寫信給你父親,他知道怎麼做。”
“……臣遵命。”
《君主論》這樣的書,絕對不能傳出去。精英階層如獲至寶地要研究,這是免不了的,皇上也知道自己管不來:隔著一個大西洋都能傳過來,還怎麼管?皇上的意思,汪家一本,南京主教一本,玄靈道長手裡一本,短時間不能再擴散了。
今兒這事,就是過去了。
皇上看這兩個就煩,攆走他們後,自己在湖邊慢悠悠地散步,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玄靈道長算準了,他不再特意保太子,而是在幾個兒子裡,選一個?
皇上琢磨著琢磨著,玄靈道長寫信告訴自己,他和四貝勒聯係的事情,這是在告訴自己,他投一票給四貝勒。
皇上感到一陣陣的頭疼,躺到躺椅上,魏珠給皇上輕輕按頭。
四貝勒原本隻是皇上照著親王培養的,輔佐太子的,奈何世事不如意十之九,皇上也不能超脫的。四貝勒沒有學過帝王之學,為人太過苛責,身邊也沒個黨派親友的,這看似被孤立很不好,其實是最好的人選。
皇上迷迷糊糊的要睡著,還在心裡罵玄靈老道:他培養一個太子,這樣好,還是被下麵的人拉進爭位的泥潭裡,眼看著要父子反目,真要是四貝勒是個好的,再要被人知道了,那些投機分子一窩蜂地投奔四貝勒,架著四貝勒在火上烤,他去哪裡哭去?
皇上心裡有了決定,不管這次選誰,就算還是選太子,他也一定捂緊了,悄悄的教導,暗地裡培養。
“皇上要命婦們參加比賽,這是要打壓其他地方的小腳比美,打定主意要漢家女子放腳。”其他人都在關心科舉改革,許嘉俊和汪翰林說話,很是開心於這個方麵。
汪翰林經過釣魚事件,現在還是心有餘悸的,感歎道:“不少人都來家裡問,我們家為什麼給放腳……女人的腳,男人的發,莫名其妙的,變成國之大事。……出海的日期都定了,為什麼又拖延?”
汪翰林知道他擔心自己,安慰道:“不用擔心。船隊都準備好了,呆在港口一天就是萬兩的銀子流到海裡,皇上不會拖延很久。不過這話你可不能在外頭說。其他人來家裡,一律就說這是先頭老人家的囑咐。”
“你放心。我以前認為海上危險,現在隻想要你們趕緊走了……昭華妹妹進了太醫院,莘桐也進了女子學院,具體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皇上一腔怒火都發泄在南洋上,出海的人,下南洋的人,小琉球的人,甚至是葡萄牙借助的澳門,水師都去了……”
“水師調派的事情,”許嘉俊眼裡有一道冷光,“我願意信天地會不會對‘她’動手,但是,你也知道,‘利益當頭’這句話……這件事,你寫信給伯父,不要管。這麼幾年下來,想要安心過日子的,早改頭換麵了。”
“我又何嘗想不到……”汪翰林心裡悲傷,閉上眼睛。
當年汪家的一個先人在前線和清兵打仗,就是要投降的人背後捅了刀,不治身亡。回憶過去要汪翰林難受得很,起身開了一壇酒,和許嘉俊又喝了一個大醉。
誰也想不到的事情,皇上推遲船隊出發,是為了等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回來。
皇上之前派汪翰林去廣東,現在又改了,目的地不定。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帝心難測,都不敢去測了。
太子回擊一番,出了氣,隻等著西北軍報送來,大郡王能不能去領兵。
大郡王被一番打擊,又因為十四阿哥回來和他爭鬥兵權,也是顧不上太子這邊了。
九阿哥在戶部催債,地方上又死了五六個官員。八貝勒傷痛於這些親近他的官員們,居然真寧死也不還債,吐了血躺在家裡。
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出去一趟大開殺戒,彈劾他們的折子小山高,皇上一直不發一言,更是要一些人心驚膽戰的。
六月初三,天下著小雨,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回來北京,洗漱過後就去見皇上,皇上打眼一瞧,就知道這兩個兒子不一樣了。
皇上記得,他的兒時,有太皇太後初初領著,被教導帝王之學的時候,就是這樣。
四貝勒眼裡的一股子勁,越發強勢了。
十三阿哥眼裡的俠義之氣,也沉澱了些許。
皇上笑了笑:“起來吧。坐下來說話。”
“兒臣謝汗阿瑪賜座。”
六月初四晚上,皇上召集許嘉俊等親近大臣談話,再命張廷玉擬製,滿漢蒙三道:他百年後,有新帝抄家罰沒曹家、徐家……
“都說朕萬萬歲,哪裡真有萬萬歲?從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皇考的壽數看,朕也知道。”
在座的幾個人都哭了。
皇上卻笑道:“朕當然也想活到百歲。朕的幾個小兒子,還沒進學。最頑皮的那個,見天兒鬨騰。……今天召集你們來,主要是許嘉俊出海,不知道什麼時間回來。提前說一說。”
皇上老了,開始布局身後事,給這大清百姓,給子孫後代,做他一個老人能做的事情,首先就是,留下一批輔助之忠臣、能臣,斬處後患。
許嘉俊沒有想到,他當初出海,隻是為了將功折罪,卻世事變化著,變成皇上要托以重任,重點保護的臣子之一。
六月初五日,欽天監重新選定的好日子,天氣晴朗,和風日麗。皇上命太子代替他,送出海的所有人員去港口,命四貝勒和八貝勒代替他,送船隊到廣東再回來。
許嘉俊心裡就有了猜測,為皇上的一番用心之苦,默默流淚。
送行的人群汪洋一般,出海的人汪洋一般,天地間仿佛有三個大海。瀟灑小道士跟著人群,到了天津衛港口,望著遮天蔽日的船隊,即將遠去的親人,哇哇大哭著,送給姨夫姨母兩個小荷包。
“哇哇——姨姨姨夫要帶著哦,師兄親自畫的符,哇哇——”
出洋的人都去各家道觀求了護身符一類的,隻瀟然道長從來不動筆。許夫人收好了荷包,抱著十九阿哥嚎啕大哭:“阿哥,你要好好,你要好好的……”
“姨姨,姨姨……哇哇,姨姨也要好好的——”瀟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姨姨好好的,阿哥好好的,姨姨就好好的,阿哥……”這些天許夫人抱著孩子說了無數的話,此刻還是哭得舍不得走。“阿哥,你要好好的,誰也不要管,阿哥,你記得……”
話語椎心泣血,要瀟灑更是能哭。
鳴笛聲響,許嘉俊抱著夫人,硬是拉著她回去船上。
瀟灑追著跑,太子硬給抱住了,站在碼頭吊橋上,看著不斷啟航的船隊。
送行的人都哭了出來。
哭,可能是人類最本能的自我宣泄,自我保護。
哭出海的人,這一去經受的磨難。
哭他們還能不能再見麵。
哭這接下來會有的狂風暴雨。
作者有話要說:《君主論》,和我們平時學的知識大不一樣啊。聽說哈佛和劍橋有專門研究的社團,國際上也有精英專門開會研究。蠢作者看了幾頁,距離我們普通人的生活真的遙遠,算是西方的帝王之學,小天使有感興趣的,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