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秀一向隨遇而安。
他曾被罵是菟絲花,離了人就活不下去。可實際情況是但凡有可依附的,他便是哪裡都能過得舒心。
何景秀現在不躲著莊燕庭了,卻仍舊不敢放肆。
他視莊燕庭為父親那般威嚴的存在,無論如何也不敢造次。
這一日,何景秀又問管家:“阿濃在哪裡?”
管家:“公司。”
何景秀:“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管家:“小先生最近忙著繼承家業,抽不出空來。何先生,您彆打擾他。”
何景秀:“好吧。”
他也不過出於那麼薄弱的一點關心問問罷了,並非真要見到莊思濃。
何景秀問了幾次後都還是同樣的答案,漸漸就不問了。
管家和傭人們卻把何景秀一日又一日簡單枯燥的作息告訴莊燕庭,這人也不嫌棄無聊,聽的時候雖無表示卻也沒喊停。
說明他其實是喜歡聽的,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管家不懂,卻不妨礙他猜出了莊燕庭對何景秀的那點越軌的心思。
7
玻璃花房裡還有一個房中房,藏在花叢中,隻有進到裡麵才會發現。
這房中房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座老宅和山下的風光,還能曬到暖陽。房裡還布置了許多現代化的設施,生活非常的方便。
以前這房中房什麼用途,何景秀不知道,但現在是他的陶藝工房。
是管家主動來找他說的,他說玻璃花房裡有一間房,以前堆積雜物,放置不用覺得浪費。正好何景秀在學習陶藝,乾脆收拾出來給他當工房。
何景秀進那房間一看就知道管家在撒謊,那房間還放著軟塌和茶具,全都價格昂貴,還有經常使用的痕跡。
絕不是堆積雜物的地方。
但他沒說什麼,人要給他,他就受著,沒什麼權利拒絕。
一日,天光正好。
何景秀在玻璃房裡做著陶藝,房間裡播放一首輕柔的純音樂。前麵是燦爛的陽光,身後是象征著春天與生機的繁花。
而他專注的製作陶藝,略長的頭發從臉頰邊垂下來。暖陽穿透了玻璃,落在他瓷白的皮膚上。灰塵在光束裡跳動,像是歡欣鼓舞著光束裡的精靈。
何景秀嘴唇微抿,滿意的望著他製好的陶藝,捧起來要燒的時候,正好看見了身旁茶幾軟塌上盤腿而坐的莊燕庭。
嚇得他手一抖,陶藝掉下去糊成泥坨坨。
“可惜。”
莊燕庭低語一句,話語裡卻平淡得很,沒甚可惜的意思。何景秀:“莊老先生……”
莊燕庭敲了敲桌:“過來坐。”
何景秀挪過去,坐在他對麵,忽地發現莊燕庭湊了過來,近得能在那隔著一層眼鏡片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我很老?”
何景秀吞咽口水,連忙搖頭:“不老。”
確實不老。
他不知道莊燕庭的歲數,大概是四十幾,但他看上去才三十幾歲。年輕,氣質蓋過了容貌,雖然他長得也並不差。
“那怎麼總叫我老先生?”
何景秀茫然的說:“尊敬您。”
難道不對嗎?差了一個輩分的關係,尊稱是基本禮貌。
“你把我喊老了。”
“抱歉。”何景秀頓了頓,商量般的詢問:“那我喊您……先生?”
“嗯。”莊燕庭很快就回應他。
何景秀覺得怪怪的,好像莊先生迫不及待一樣。但見他悠閒的模樣,也並不怎麼真正在乎年歲,那可能是他意會錯了吧。
莊燕庭:“會泡茶嗎?”
“會。”
何景秀泡得一手好茶,小時若是姿勢出了錯就會挨打。如此訓練出來的沏茶堪比以茶為名的大師,動作行雲流水、風流寫意,人又是個美人,泡茶變成賞心悅目的難得美事。
這一下午,何景秀就給莊燕庭泡了一次茶,餘下全是莊燕庭在照顧他。
等他回房歇息,猛然反應過來,莊先生怎麼出現在那兒了?好像也不排斥他,或許還有點喜歡吧。
何景秀想著,可能是他泡茶的功夫太好,莊先生喜歡。
他倒是沒想過下午的時候,一直是莊燕庭替他拿些補身體的湯水,又給他泡果茶,又替他提泥桶給刀具的。
實際情況明明是反過來,他才是被伺候、被照顧的。
8
某天,既要應付情人又要忙碌莊燕庭扔過來的一堆事務的莊思濃累得幾乎快癱了。
他此刻無比想念待在何景秀身邊的溫和平靜,於是這晚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卻被攔在了鐵門之外。
莊思濃懵了一瞬,隨即勃然大怒:“全都不想乾了?!誰讓你們攔著我?不知道我是誰嗎?!”
鐵門的對講機裡傳來管家冷漠的回答:“小先生,老宅門禁,八點過後不開門。”
莊思濃覺得荒唐:“誰立的門禁?老宅什麼時候有門禁?”
管家:“先生半個月前立的。”
莊思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