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0309 字 4個月前

陸聽溪戴上帷帽, 才要下去,聽見他這話又縮了回去。

“玩笑話而已。好了,快下來, 乖。”

謝思言伸手等了少頃,沒接著人, 小姑娘自另一邊爬了下去。

兩人並肩往村裡去。

正是用晚飯的時候, 鄉間小道上不時有人往來穿梭,或扛著鋤頭歸家吃飯, 或端了鍋碗給田間地頭的家人送飯。往來的農人與村童瞧見他們兩人,紛紛駐足遠觀,似對他們頗為好奇。

鄉野的空氣帶了草葉花木的清香,比彆處更加鮮甜,天幕也更加浩渺深遠。陸聽溪深吸一口氣, 隻覺上清下明。晚風徐來, 送來蟬鳴陣陣。

謝思言也覺難得的鬆泛。他自小到大一直繃著弦,鮮少有特特出遊散心的時候。而今田園牧歌環繞,心愛的姑娘走在身畔, 轉首就能瞧見她隔了一層薄紗的側顏。紗障被微風拂起,輕搔她如玉似脂的麵頰,初現的星河投下萬千星輝, 映在她一雙蘊了春水的濛濛明眸中, 比這夏夜的圓月更亮。

隻是思及母親的事, 他心裡不免又沉重起來。

陸聽溪察覺到身邊人的沉默, 道:“不論此去是何結果, 你都要冷靜。無論如何,國公爺對你的看重是不可否認的,他畢竟是你父親。我聽聞當年國公爺與國公夫人是一雙恩愛伉儷,國公爺壓下這段往事必是有因由的。”

謝思言沉默須臾,道:“你不了解我父親。他是個強勢又固執的人,他認為對的事,便不容旁人置喙。他也不似明麵上那樣光風霽月、端方敞亮。他冷血起來,誰人都不放在眼裡。”

對於謝思言給自己父親下的這番考語,陸聽溪頗為驚詫。怪不得謝思言跟他父親的關係不似旁人家的父子那樣親厚,她還以為隻是因著魏國公對他的嚴苛要求。不過她見過魏國公幾回,總覺得謝思言對他父親可能有些誤解。按說應當是與魏國公朝夕相對的謝思言更了解魏國公才是,但她確實有這種感覺。

兩人且說且走,一路打探著往村裡去。

那老板娘所說的丫鬟在鐘家時名喚白露,不知本名是甚,但鄉民對於本村的人多了如指掌,他們沒費什麼工夫便尋到了白露的住處。

陸聽溪推開近乎傾圮的籬笆,與謝思言一道入了院子。

上前叩門半晌,沒有人應,謝思言稍一用力,那門竟應聲而開。仔細一瞧,發現上麵的鎖頭竟已鏽壞。

他拿出火折子照明,兩人入內查看一番,這屋子竟像是許久未曾住人的模樣。

陸聽溪出去打聽了一番,村裡人說這家許久未見有人來住了。她看向謝思言:“如今怎麼辦?”

“跟著哥哥走便是。”謝思言牽起陸聽溪的手,出了白露家的院子。

而今正是飯點兒,外頭人來人往的,陸聽溪覺著他真是越發放肆了,趁他不備,一把抽回手。

謝思言敲開隔壁一戶農舍的門。那鄰人瞧見他們,也不過一怔,跟著便詢問他們有何貴乾。

謝思言跟鄰人攀談片刻,回頭對陸聽溪道:“白露有個寡居的姐姐,行動不便,白露每個月都要去探望她,咱們可以去她姐姐那裡看看。她姐姐家就在隔壁村。”

他說著話,竟是當著鄰人的麵伸出手又要來拉她,被她避了過去。

兩人往隔壁的後孫莊去的路上,謝思言取出一早備好的食物與酒水擺在馬車內的梅花小幾上:“咱們還沒用晚膳,來,一起吃。”

陸聽溪吃了幾塊點心,見謝思言沉默不語,怕他又在想他母親的事,開言挑了個話頭。

兩人東拉西扯半晌,他倒了杯果子酒,繞過梅花小幾落座她身畔,將果子酒遞過去:“嘗嘗,這是新釀的。”

陸聽溪嘗了幾口,果然風味極佳,又想起一事,扭頭囑咐他少飲酒。她可不想他再跟上一回一樣耍酒瘋,不管不顧恣意行事。

“我縱不飲酒,也不能保證就不會醉。”

陸聽溪以眼神詢問,就見他端起自己手邊的金華酒,淺飲一口,悠悠道:“我瞧著你這花容玉貌,縱是喝白水,也會迷醉。”

陸聽溪抖了抖,默默低頭,飲下一口果酒壓驚。

兩人到達後孫莊時,已近戌時。

白露那個居孀的姐姐在村裡似乎還挺有名,兩人很快便打探著找到了地方。

隱在夜色裡的農家小院遙遙在望。謝思言忽地頓步,飛快掠視。陸聽溪問他怎麼了,他麵沉片時,少頃,拉住她:“咱們先回吧。”

陸聽溪道:“來都來了,不如去探一探。”

……

兩人到了院外,上前叩了門,等了許久,才見有人來開門。

一個麵容黃瘦的羸弱婦人現身眼前。

那婦人驟然見到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渾濁的雙目滯了片刻,上下打量來客兩眼,啞著嗓子問有何事。

她說的是地道的景縣鄉間土話,陸聽溪聽得一臉懵然。

她方才在前孫莊那邊打聽消息時,找到的是個會說半吊子官話的,勉強還能交流,如今聽見地道土話,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謝思言跟那婦人交談起來卻是遊刃有餘。

“你妹妹從前是不是在鐘家做過丫鬟?”他用土話問。

婦人點頭,又要朝他們下拜:“這位官人,可是俺家妹子犯了什麼事?若當真如此,小婦人先在此給官人賠罪……”

她顯是揣度到眼前這位應是哪個高門大戶出來的官家公子。

“並非。”謝思言大致道明了他們的來意。

那婦人踟躕一下,將院門完全拉開:“二位進來說話。”

往堂屋去的路上,陸聽溪小聲問他何時學的景縣鄉野土話。他明明沒在景縣住過。方才他與那個鄰人用土話交談時,她就想問來著。

“我外祖從前在景縣鄉間待過一陣子,即便後來搬去了京師,說話也帶著景縣這邊的口音。我便記得一些。隻是外祖也受了京畿官話的影響,說的畢竟也不是地道土話。來此之後,聽那些鄉人說話,我再結合此前學來的,便能融會貫通了。”

他說得隨意,陸聽溪卻是聽得心驚。

語言習得其實是非常難的,尤其是那些與官話相差較大的地方土話。他竟僅僅因著短暫的耳濡目染,就能掌握運用。她記得他是不常去他外祖家的。

入屋後,那婦人點上燈,又一瘸一拐關上門,尋了兩個破舊的小馬紮來,仔細擦淨了,麵有窘色:“二位請坐。”

陸聽溪注意到,她方才點燈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才多點了兩根燈草。而他們來前,這屋裡沒點燈。

那婦人驟見鮮衣貴人,一時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起先不敢坐,見陸聽溪再三示意,才訕訕在對麵坐下。

屋裡彌散的氣息混含了穀子的香氣與柴火的煙氣,屋外雞犬之聲隱隱傳來,麵前油燈暖光微曳,陸聽溪置身其中,一顆心也跟著安謐下來。隻是田園生活的澹泊隻是表麵,就如同她先前跟謝思言討論的那樣,農人們須為生計奔忙,無論是田間勞作還是養蠶織布,都是極辛苦的。

陶潛“采菊東籬下”的悠然恬蕩背後,或許是“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的艱辛。

那婦人局促,搓著手說起了白露的事:“俺那妹子,也是個有福的,不多大點兒就去了鐘家做丫鬟,那鐘家可是咱這景州的大戶,府上的老爺太太們也都是極好的性兒……俺那妹子是個機靈的,後頭去了鐘家老爺那兒伺候。就是不知怎的,不上幾年,就回來了。”

“俺問她可是犯了事兒被人家官老爺趕出來的,她也不肯多說,隻說這裡頭的道道深,說了俺也不懂。俺這妹子回來後,跟她男人連番做了幾樣小本買賣,但都不長久。官人也瞧見了。俺這腿腳不好使,平時多指著俺那妹子接濟,”婦人歎息,“俺那妹子為多賺些銀錢補貼俺,隨她男人出外給人做短工去了。不過俺那妹子心疼俺,每月都親自來給俺送錢……”

她說著話,似忽然想到什麼,赧然道:“俺們這窮家小戶的,不講究那許多,平日裡下地做活都是卷了袖子的,給人做工都是常事,也不在意什麼拋頭露麵的。”

謝思言問白露每月何時來給她送錢,婦人道:“每月十五。”頓了頓,“就是明日。”

謝思言沉吟一下,轉頭對陸聽溪道:“咱們在此過一夜,等明日查問白露。”

陸聽溪聽見“過夜”二字,窘迫一下,道:“要不世……”

“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