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2 / 2)

莫看悶聲不吭,其實倔得很。

他是實在不懂孫兒為何會對一個官家小姐迷戀至此。他見過的那些官家小姐無一不是行不回首、笑不掀唇,尤其見了他們這些天潢貴胄,更是拘謹。他此番叫孫兒將那陸家小姐帶來,除卻想讓孫兒跟陸家那邊來個了斷,也是想看看那陸家小姐究竟是何模樣,怎就把他這孫兒迷成了這樣。

若他孫兒實在放她不下,等回頭局勢穩定,他做主讓孫兒納了她做個側室也不是不可,稱了孫兒的心,他也就安生了——陸家雖是顯貴高門,但囿於情勢,陸家女不適合做未來的楚王妃,做個側室倒還可。

可沒想到,他孫兒竟在得手之後,又將人放了。

這表明他根本狠不下心去,表明他還想給自己留後路。

楚王覺著自己若想多活幾年,就不能再就此事問下去。於是他緩了一緩,轉了話頭:“你這幾日莫亂跑,王府有客要來。”又不禁蹙眉,他孫兒一個大男人天天往廟裡跑,也不知是要做甚。

沈惟欽徑直道:“孫兒還有要緊事,沒空見陶家人。”

楚王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被他氣得兩眼一翻厥過去:“什麼要緊事能比你的婚事更要緊!”

“金剛寺的主持今日開壇講禪論道,孫兒還要趕著去聽。”沈惟欽言罷,拂袖而去。

他尚未邁出楚王的書房,就聽身後“嘭”的一聲巨響,大抵是楚王盛怒之下砸了錦屏一類的物什。

他連腳步也未停一下,隻手裡緊捏著那個破損的護身符,一徑去了。

陸聽溪覺得謝思言會被她的畫氣得不輕,卻沒想到不過一日的光景,那書筒竟又傳了回來。她好奇之下,飛快拆了書筒查看。

但見她的畫又被送了回來,隻是上頭多了兩行遒逸豐筋的行草——

想騎我就直言。

聽溪妹妹竟連我們暮年時的相處光景都已預想好。

她一愣,仔細一看,發現她先前畫的那隻眉清目秀的豬竟被他添上了幾道皺紋。

她對著那幅畫翻個白眼,隨即目光又落在第一行字上。

什麼叫“想騎我就直言”?她怎覺著這話另有深意?

不過她下意識就覺得謝少爺寫的不會是什麼正經話,也不好將之拿去向旁人請教。

又抓耳撓腮想了半日,仍是毫無頭緒,她隻好暫將畫收起。打算將書筒也連帶收起的時候,她發現裡麵還附了一張小字條。

字條上隻有兩句話——想我時捉一隻螃蟹,待我回去數蟹。

陸聽溪嘴角微撇。

想太多,她才不想他。

不過這家夥倒是提醒她了,而今正是蟹肥之季。

她要讓廚房做幾隻麻辣小螃蟹,再來一隻清蒸螃蟹,一隻芙蓉螃蟹,再配上一碟蘸料……

想想這些,又餓了。

阮氏在陸家這邊住了幾日,便回了寧津,齊正斌也跟著一道離開。

陸聽溪其實覺著她這表姨人倒還不錯,隻是因著先前議親不成,總還是難免尷尬。後來謝思言那樣提醒她,她就打算跟齊家人保持距離。

回頭想想,她眼下對於謝思言的信任已經快跟她爹娘齊平了。

她知道謝思言留在武昌府應是仍在查探他母親的事,遲遲未有相關書信傳來,大約是還沒有什麼結果。她心裡總還是惦記著此事。靜候謝思言音訊期間,她出了幾趟門。

她來揚州之後,結交了幾個住在附近的官家千金,重陽節時還一道出去登高賞菊。入秋之後,日漸涼爽,她倒也更樂意出門走動。

這日,她隨一眾女眷去城外的三陽河畔放紙鳶。忽然平地狂風乍起,她的紙鳶被刮到了相去頗遠的一處密林。她帶了檀香一道去撿紙鳶。

許是因著樹高林密,她一路尋到紙鳶墜落之處,卻未瞧見紙鳶的蹤影。正欲折回,忽聞得一陣斷續的男人聲音隱隱傳來。這林子再往裡便不好走了,來人又走的是她的來路,她不想跟對方撞上,當下反應過來,一把拉了檀香,示意她噤聲。兩人匿身躲入灌木叢後。

人聲近了,她辨出是齊正斌的聲音,目光微動。

齊正斌並沒離開揚州?

“魏國公世子此前來寧津時,我見過他一回,確是個不好相與的,”齊正斌道,“我聽聞魏國公世子而今仍在武昌府滯留,大抵是有甚事未了。魏國公世子與楚世孫似也是相識的,陶姑娘屆時不知會否遇上。若真遇著了,陶姑娘不失了禮數便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魏國公世子雖然脾氣大,但也不至於不通情理。”

跟著,一抹低柔的女聲響起:“多謝相告。那不知還有什麼要留意的?”

齊正斌語氣裡多了一絲不耐:“旁的我也知曉不多。楚王世孫沈惟欽其人,我也不甚了解。楚王既屬意你嫁與沈惟欽,那想來你到了武昌後,楚王會事先差人讓你預備著。倘那王世孫當真有什麼忌諱,大約也會告訴你。”

那女聲輕歎一聲,似有些羞赧:“我自得知要去楚王府拜會,就總心下惴惴,唯恐出了岔子。不過其實,齊哥哥……”

“請陶小姐注意措辭。”

陸聽溪默默扶額。

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灌木叢外,齊正斌掃了眼麵前垂頭歎息的女人,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暗笑。

這女人容貌不算頂好,家世倒還尚可,能得楚王青眼,大抵是因了她在外的賢名與陶家跟宗室的親厚。沈惟欽看不看得上她,他不知,但他是早就受夠了這個女人。

“我……我還想再打探一件事——我隱約聽聞楚王世孫對一女子極是迷戀,卻不知是哪家姑娘?我若能幫上世孫的忙,倒願意一試,我願跟那姑娘效法娥皇女英……”

她一語未完,就聽齊正斌忽道:“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