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1406 字 6個月前

“就這些?”

陸聽溪撓頭,自己也捋不出旁的,便點了頭。

他又默了少刻,終究還是問道:“那你前頭與我說的,你要給我帶漷縣的土產,還想給我買帽頂、絛環,又想將晚間集來的露水勻我一些,又是為哪般?”

“你出門的時候總給我帶東西。上回你去永平府,就給我帶了一堆吃食回來。我難得出趟門,我覺著我應該投桃報李,不能總是你給我捎東西。”

陸聽溪見謝思言麵色不大好看,補充道:“那回你從永平府給我捎帶土產,雖然有些糕點因著暑熱變質了,但我還是很感動的。後來你說我要什麼你給買什麼,我也感動……”

“所以你近來對我好,隻是因為投桃報李,隻是因為感動?”

陸聽溪被他接二連三的問題問得有些懵,隻覺這麼捋下來,她也挑不出什麼毛病,遂再度點頭。

“那若是換個人如我這般待你,你是否也會如此回應?譬如換成你的表兄們,亦或者換成沈惟欽?更進一步,若他們也待你這般好,並向你提親,你是否也會答允?”

謝思言見她滿麵迷惘之色,倏地一下收束了褡褳上的細繩:“我今晚回京,你這邊事了,不要濡滯過久,天冷,馬上入冬了。”聲音硬邦邦的。

陸聽溪覺著今日的謝思言怪怪的,索性告辭,回身欲出時,聽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以為我人在良鄉時,是如何想的?”

“我說了我覺得你對我極好,在通州時,你又救過我的命,還幫我與祖父見麵,”陸聽溪但覺他的問話一句更比一句奇怪,轉身望去,“你若真出了事,我如何能安心?我自來不是那等忘恩背義之人。我啟程來漷縣之前,還給你寫了封信,讓你記得天寒加衣。你平素總叮囑我,我最講情義了,我覺得我也當提醒你……”

“情義?”謝思言氣極反笑,“那我們拜把子吧,你看如何?”

“當真?可我若做了你妹妹,就沒法照應你了,我回頭到了年紀嫁了人……”

“我對你的好與恩都不必你償還,”謝思言衝口而出,“更不必你拿自己償還。”

他的聲音冷下來,須臾,又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發現我騙了你,生氣是為何?”

“自是因為被誆了生氣。有一回我三姐瞞著我把我的硯台送人了,我氣得十來天都沒理她。你騙我自是同理。”

謝思言手裡的褡褳帶子被他攥成了一團。

“你近來都不要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去找你,我近來忙得很。”

他冷冷淡淡說罷,命人送陸聽溪出去。

陸聽溪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扯謊在前,她都還沒說什麼,他竟然先自生起氣來。

不找就不找。

她一句話也沒說,回身離去。

陸聽溪出去不多時,謝思言突然揚臂甩袖,一下子掃落了滿桌的器物,叮叮咣咣,白玉麒麟望日筆山、象牙蹲螭鎮紙、黃楊根雕擱臂,一並摔得七零八落,另有他適才打整好的褡褳,也歪斜在地。

他一雙銳目死死盯著窗外已開始落葉的高槐,仿佛能透過這株樹望見某個仇敵的麵孔。

他的耳畔又回蕩起了那個聲音,那個死人的聲音。

“她本心良善又素性仗義。不論是當年收留我還是後來為你作證,於她而言都不過是隨手善舉。她當初為你作證時,可跟你並不熟稔,那日若換作旁人,她照樣會挺身而出。她求的是一個公理,求的是一個心安,並非專衝著你去的。這一點,你自家心裡也應當有數。”

“但就是這樣一個她,卻從來害怕虧欠人情。她若得了誰的恩惠,總是要想方設法還回去的。若是恩惠太大而又無法償還,她就會耿耿於懷。她的性子其實格外耿直率真,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對她不好,她就厭惡誰,就這樣簡單。”

“她既是個不會輕忘恩情的人,那我自然有法子讓她永生記得我。她將來可能會忘記我的容貌,忘記我的聲音,甚至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與我結識的,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有個叫沈安的人,曾施恩於她。”

“我既不能得到她,那就要讓她至死都記得我。”

“你的命比我好得多,對於她,你是誌在必得的。你當然可以用無儘的好來感動她,甚至挾恩求報,憑著她的性子,必會從了你。但你記住,感動終究不是愛,她不過是拿自己報償你。即便她嫁了你,也不會真正與你貼心。若她有朝一日得遇真正愛慕之人,她後悔了,你又待如何?”

“依附於感動的所謂兩情繾綣從來都是笑話。她而今不開竅,等開竅了,發現自己當初因著感動嫁了你,就會知道自己多傻。世子這等傲到骨子裡的,屆時麵對這等局麵,應會是一場好戲。可惜啊,我看不到了。”

……

沈安的聲音輕如雲煙,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眼前似乎浮現出沈安譏誚的笑,笑他癡心妄想。

謝思言腦海中又湧現出他去年歸來後與陸聽溪的諸般相處。他頭一次對她情不自禁,她可是甩了他一個耳光。但在通州救下她後,他開始對她百般示好,她逐漸對他的親昵逆來順受。再之後,大約就是她被他感動了,覺得橫豎要嫁人,跟他定下也可。

他以為她對他生了情方有的關心,原來不過是投桃報李而已。她覺得她欠他良多,該還。他其實原本瞧見她氣惱,心裡是暗喜的,人總會對於更加在意的人的不坦誠倍加憤怒,卻沒想到她說她生他的氣跟生她三姐的氣是同理。

他對她的好與恩雖不求回報,但在感情上,他卻是希望得到回報的。

已經一年多了,仍是這樣。

他從未如眼下這般挫敗過。

謝思言一拳砸在書桌上,轟的一聲巨響,萬鈞重擊之下,桌麵碎裂。

走至門口的寶升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進來瞧見世子爺的手背上正冒血,忙喚人取藥來,又問是否要尋個大夫來。

“哪兒來這許多廢話,”謝思言冷眼看去,“你來做甚?”

寶升打了個寒顫。世子爺這眼神,比那晚麵對那幫俘虜時更要陰森。

他強自穩了心神,小心翼翼道:“您先前讓小的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五日後,水陸法會結束。

陸聽溪當真沒再跟謝思言聯絡過,鎮日不過跟眾人吃喝遊玩。

她這回沒將那封匿名信燒掉。她思前想後,覺得寫那封信的人大抵就是讓她去跟謝思言求證的。但本身求證也沒什麼,謝思言確實瞞了她,隻是沒想到謝思言後來是那樣的反應。

她什麼都跟他說,他卻不知瞞了她多少事。這也倒罷了,他自己竟還氣上了。她打算留著那封信,回頭好生查查究竟這寫信之人是哪個。

難得出來一趟,她倒也沒急著回去,又隨眾人去了附近的村落附近轉了一圈。在附近的田莊遊逛時,遠遠瞧著有個人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等那人走近了,她發現竟是多時未見的江廓。

一年多未見,江廓倒是瞧著沉穩了不少。他自稱是出來辦差的,不能久留,跟眾人敘禮之後,作辭離去。

陸聽溪覺得江廓就是因著先前的事,覺得在陸家人麵前抬不起頭來,但碰見了卻也不好不打招呼,這才打個照麵就匆匆走了。

葉懷桐並不認得江廓,瞧見陸聽溪的神色,知其中大約有什麼隱情,近前低聲問了,朝江廓離去的方向飛去一記眼刀:“我早說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聽溪抿唇。

忽忽又是一月。

謝宗臨近來心氣兒頗順。兒子去了一趟漷縣,拿住了江西三司黨同伐異的把柄,適逢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一職空缺,皇帝便直接讓兒子補了缺。登科不足一年就累遷至正五品,還是考功清吏司這樣的衙署,平步青雲也沒有這樣快的。

隻是兒子的婚事卻要緊著辦了。世家勳門裡跟他年紀相仿的少爺們家中孩子都能滿地爬了。先前跟保國公府那門親事莫名其妙就吹了,他之後也一直沒工夫仔細揀選。這等事原也不該他攬下,他鎮日在衙門裡轉悠,哪裡知道哪家女孩兒好。

於是他將此事交給了賈氏。賈氏是他的續弦。原本鐘氏去後,他是不打算再娶的,但老太太說這當家主母的位置不好空著。一則思言當時年紀尚小,他往衙門裡去時,誰來照拂他;二則,長房後院的打理不可能全交給彆房。畢竟再是同氣連枝,總是不同的。一個房頭內都可能還不一心,何況是隔房。

他在朝堂上是遊刃有餘的,對於後院之事確實甚少理會,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想想就頭疼,於是索性娶了個續弦。

他本意主要是讓賈氏給他照料兒子的,但思言對這個繼母始終十分排斥,賈氏進門後,幾度試圖將思言接去她膝下教養,但都被思言冷言拒了。落後思言不知因著什麼事,越發不喜這個繼母,賈氏瞧見他也是戰戰兢兢的,全沒個做母親的樣子。

終歸也是名義上的母子,總這麼僵著也不好,賈氏若是能將這擇親的差事辦妥了,回頭思言成婚了,母子關係大抵能緩和些。

隻是他這差事才交下去一天,賈氏就跑來與他說,思言知道她在幫他擇親,很是發了一通脾氣,讓她省省力氣。

他沉吟半日,讓她照常遴選,餘下的事交於他。

謝思言這幾日從衙門回來後,都是徑直回鷺起居的。這日卻是被謝宗臨身邊的小廝截住,說國公爺有請。

“我曉得你遲遲不成婚是在想甚,”謝宗臨揮退左右,看向兒子,“隻是你一門心思都在人家身上,人家卻未必將你放在眼裡。她對你的心思,說不得都抵不上你對她的十分之一。憑你的才貌家世,滿京城的姑娘儘可挑的,何必這般巴巴地湊上去。”

謝宗臨說了半日,見兒子始終不言語,實在恨鐵不成鋼。他那麼個教養法,怎生教出個如此兒女情多的兒子來!

陰著臉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謝宗臨忽而道:“你什麼德性,我總還是曉得一些的。這樣吧,你既這般心心念念,我就使人去陸家那邊探探口風,看那邊是怎麼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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