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1098 字 4個月前

“不是。譬如不用顏料,而以旁物代之。亦或在傳統法子上加以變化。”

陸聽溪琢磨了下, 道:“我從前聽先生說, 有人以藥材入畫。”

“籠統來說,有兩種法子, 一是以酒浸藥材, 將得來的汁水與顏料混雜,再拿來作畫。這類藥材多取有安神醒腦、驅邪鎮驚之效的;二是將藥材研磨成粉, 以清水浸泡三日以上, 得來的汁水混入顏料, 然後再用以作畫。”

“這兩種法子還可以多些變化,譬如再混入香料,既可使氣味芬芳, 又可寧神靜心。”

“這兩種我都沒試過, 我倒是試過一種特彆省事的, 就是將藥材裁剪切塊,再以拚、嵌、粘、貼的法子, 將之入畫。不過我覺著這個有些浪費, 後來就沒再試過。”

陸聽溪抬眼:“你問這個做甚?”

謝思言道:“將至正旦了,我打算給皇帝送份禮。”

“要我幫忙嗎?”

謝思言拍拍她腦袋:“不必了, 你專心吃喝玩樂就成。”

陸聽溪躲開他的魔爪, 想了想, 還是赧然問道:“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她說的是他老早就打算娶她的事。

“好幾年前。”

“我怎麼不知道?你分明總欺負我, 總搶我東西, 瞧見我也沒什麼好臉色。我覺得我們大抵是八字不合。”

謝思言收回手。

陸聽溪昔年總能辦些令他氣惱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在沈安扮可憐指控他仗勢淩人的時候, 她為沈安說了幾句話。那時他突然意識到,沈安這個人,留不得。但他也不必趕他走,沈安遲早看清自己的處境,自戕會是他最後的歸宿。果不其然。

如今相較從前,局勢對他更有利,沈安縱然回來,也很難再得陸聽溪的信任。

隆冬時節,楚王府的垂枝梅、玉碟梅、美人梅相繼開放,隻是十幾株綠萼梅尚未吐蕊。

沈惟欽披了件雪狐裘,傀然立於抱廈前,望著眼前玉碾粉妝的乾坤世界裡的綠萼梅枝椏,又展開手中的畫卷看了一回,輕歎:“臨了臨了,竟是被個小姑娘誆了……不過一幅畫像而已,你又何必假手於人。是我的報酬不夠豐厚,還是謝思言跟你叮囑過什麼。”

折起畫,他曼聲說:“我從前應當愛你至深吧,我不過想記起從前的事、記起對你的感情,不想做個糊塗鬼而已,又有何錯處呢?”

厲梟遠遠瞧見世孫身邊空無一人,嘴唇卻輕輕翕動,不免憂心。世孫近來時常這般自言自語,他私底下問過良醫所的一眾大夫,都道世孫無甚大礙,自語應當是神思恍惚所致,這是藥醫不了的。

“世孫,京城那邊近來倒無甚異動,不過有件事小的還是覺著應當告訴您——魏國公世子與了陸家老太爺、太夫人一樣信物,說至遲明年年底會著人去提親。不過陸家那邊並未將此事傳揚出去,謝家那邊對外也守口如瓶。”

沈惟欽慢條斯理給手中袖爐添了塊紅羅炭。

謝思言以信物做定,而非徑直請了長輩登門提親,這表明他如今被什麼事絆住了,這個時限大抵也是有文章的,否則依謝思言的性子,怎可能等得了一年。

陸家不欲傳揚,大約是擔心謝家屆時不能踐諾,陸家這邊不好收拾。畢竟隻是信物不是正式過禮,定了親都還可能不成,何況並非定親。

他望了眼萬裡如洗的蒼穹碧空,淡聲道:“正旦賀禮可預備好了?”

“都準備妥當了。”

“上回太後聖旦我就沒去,這回正旦朝賀,總還是要去露個臉兒的。”沈惟欽輕輕道。

撚指間已至臘尾。按例,地方官三年赴京述職一次,但陸文瑞頭一回外放南方,所轄又乃江淮重地,鹹寧帝在他去年赴任時,就交代說次年年末須赴京到六科述職。

數九寒天,陸文瑞打六科班房出來時,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他一頭走一頭忖著事情。

前些日子,父親來信說了謝家世子以信物為定之事。他跟兩個兄弟都是孝子,家中大事實則一直都是父親和母親拿主意,他們這些為人子孫的,也隻有奉命唯謹的份。

但聽溪這件事,他卻提出了異議。謝宗臨為人強硬,這兩年更是跟他無甚過從,有時還會跟他在朝堂上爭執,半分不讓,他才不信謝宗臨會來跟他求親。若屆時謝家不能踐諾,他女兒的婚事豈非要耽擱一年?因此他當時是不肯答允的。

但父親後頭還是來信說他已應下了。他因著此事,心中一直不踏實。而今端等著歸家去跟父親就此事計議一番。

陸文瑞將入轎時,餘光裡瞥見謝宗臨朝這邊來,想裝作沒瞧見一走了之,誰知謝宗臨已往這邊看了過來。

謝宗臨而今供職於太常寺,雖非他的頂頭上司,但品級高於他,他上前打恭寒暄少刻,待要離去,卻聽謝宗臨道:“陸大人,天寒路滑,您要當心著些。”

天氣嚴寒,謝宗臨呼出的白氣如同煙雲盤繞空中。

陸文瑞道:“多謝大人提醒。大人也要仔細著些,說與下官聽的話,大人也要牢記才是。”

兩人都是話裡有話,相顧一眼,眼神各異。

陸文瑞走後,謝宗臨冷哼。

他兒子雖則嘴上不說,但言行裡總透著一層意思,想讓他對陸文瑞客氣些。客氣甚,本不過上下級,該如何就如何便是。

他就沒指望他兒子能做成他那樁買賣。既是做不成親家,他跟陸文瑞有什麼好說的。

侍從躬身掀起氈簾,謝宗臨緊了鬥篷,甩袖上轎。

陸文瑞歸家後,一徑轉去見陸老爺子。

老爺子入冬後就住進了暖閣裡,內中燒了地龍,又燃了火炕,陸文瑞一身棉袍大氅,竟被熱得了不得。

老爺子瞥他一眼,閒話幾句家常,手裡撚轉著兩顆核桃:“聽溪那件事,你不必說了,既已應下了,端等著謝家那頭來提親便是。若是屆時他家不踐諾,往後再不往來便是。”

“可父親可曾想過,這般會耽擱聽溪,他家是男孩兒橫豎不在乎晚幾年成婚,可女孩兒家議親就這兩三年的好時候。若他們背約,咱們又奈何他們不得,豈非吃了大虧?”

“我瞧著魏國公世子倒是懇切得很,不能即刻前來提親,大抵也是有什麼苦衷。若這門婚事成了,聽溪將來的前程可是誰也比不得的。”

陸老太爺見兒子仍是悶不應聲,道:“我也是覺著魏國公世子是個信靠之人,這些年一直潔身自好,這在世家子弟裡委實難得。謝宗臨那邊你也不必擔憂,他兒子就是他的眼珠子,他為了他兒子,總有求到咱們門上的時候。”

父親話已至此,陸文瑞還能說甚,隻好應聲。

陸老爺子手中核桃團轉不停:“那謝家那邊送來的信物,我就代你收著了。”

陸文瑞躬身應是。

轉眼至正旦。文武百官、四夷朝使、諸王慶賀使臣齊聚,行正旦朝賀。諸王不得擅離封地,前次太後聖旦,鹹寧帝為表孝心才準諸王赴京。正旦朝賀諸王不必親來,隻各自遣了使臣前來慶賀新年便是,隻是今次楚王府格外隆重,來的是楚王世孫。

朝臣也無異議。百善孝為先,世孫上回因病沒能給高祖母慶壽,未能儘孝,這回趁著辭舊迎新的日子補上,也是情理之中。

大年初一正是往來走動、拜祝新年的時節,且是忙碌。朝會畢,謝思言又在宮中盤桓片刻方出來。才回鷺起居,底下小廝就捧了一張帖子過來。帖夾上沒有名姓,拆開來,幾行渴驥奔泉一般的行草映入眼簾。

沈惟欽坐在擎杯樓的四樓雅間裡等了兩刻,房門陡開,冷風灌入,一抬頭,謝思言已立在了門口。

兩人坐定,沈惟欽道:“一彆半年,世子彆來無恙,給世子拜年。卻不知世子尋我何事?我在廟裡為伯祖父祈福時,也順道為世子祈福,望世子姻緣順遂,得償所願。隻是,到底不過佛前禱告,我與世子也不算熟稔,怕是不太靈驗。”

“聽聞世孫前陣子身體抱恙,我還擔憂不已,世孫可千萬保重自家。在此也給世孫拜年,祝世孫天錫遐齡,鬆柏長春。”

沈惟欽低頭喝了口熱酒。

謝思言將給老者賀壽的祝詞套在他身上,不過是譏諷他裝病。

“正逢年節,下頭的雅間都被人訂走了,倒累世孫多上兩層,萬望見諒。今次叫世孫來,是有要緊事要說的,請世孫仔細考慮。”謝思言似笑不笑。

……

謝思言走後,沈惟欽仍坐在雅間內獨酌。

謝思言跟他說,他要與他合作,除掉常望的父親常義。於他而言,常義是皇帝近臣,主張削藩,留著是個禍害;於謝思言而言,常義參與了當年戕害他母親的事,此仇不共戴天。亦且,難保將來常家勢頭更盛之後,不會對謝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