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2026 字 4個月前

謝思言寫的是“昏”字。

陸聽溪心領神會, 二話不說仰頭倒下。

謝思言一把將人接住, 抬頭道:“舍妹膽子最小, 這位公子這般恫嚇, 說不得就要出人命。適才這位姑娘讓比試,舍妹也比試了,我們隻是來送飯菜的, 並非府上仆役,公子自重。”

他的語調不冷不熱, 甚至帶著些強硬, 但江廓並沒工夫去追究這個。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幫人是外頭過來的, 若是因著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在這裡出了什麼幺蛾子, 那便是節外生枝。縱要滅口,也不是在這裡滅。

江廓思及這一節, 擺手道:“都退下,若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仔細你們性命不保。”方才是他冒失了。

方才提出與陸聽溪比試的寶音不想就這麼放陸聽溪離開,但先前比試是她提的,她不想讓人覺著她輸不起, 隻好眼睜睜看著兩人離去。

隻她今番本是想出個風頭, 不曾想卻被一個苒弱單薄的小姑娘按在地上揍了一通,還險些被薅掉了一綹頭發。她整了整裙釵,問江廓可是認得適才那個姑娘, 江廓搖頭否認, 告辭離去。

寶音撿起她的九節鞭。她本以為自己對付一個纖弱姑娘是不成問題的, 如今看來還當勤加練習才是。

陸聽溪坐回馬車上不多時就畫出了肖像。她拿給謝思言看時,指著畫裡人的麵中,道:“這人的中庭過短,天庭又窄,大約是我畫過的人裡麵三庭最不相協的了。非但不好看,而且從麵相上來說,是福薄之相。”

謝思言從畫上移開眼:“你除了畫過我,還畫過誰?”

“我三姐她們。”

謝思言將畫收起。聽起來他應當是她畫過的唯一一個男人,甚好。隻是她下回畫他時,定要讓她給他上個色。

“你下回見著江廓他們,謹慎些。”

陸聽溪點頭,又道:“我這幾日都要入宮替太後誦經、抄經,回向功德,你可有什麼要交代我的?”

她指的其實是他可有什麼需要她刺探之事,卻聽他道:“當心沈惟欽。”

陸聽溪想起自皇帝病倒,他就三不五時地前去探視,道:“我從前聽你說你跟皇上是互相利用,以為你與他無甚君臣之義,不曾想你竟這樣掛心皇上的病況。”

謝思言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說你是個小傻子你還不信,除你之外,我何曾對旁人懷有哪怕一丁點的包容?”

陸聽溪抿唇,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轉日,陸聽溪伏在紫檀長案上抄經時,聽一側的太後與靈璧縣主說起了擇選儀賓之事。

太後道:“皇帝膝下女兒少,宗室又離得遠,倒是許久未曾擇選過駙馬、儀賓了。這一回正好借著你的婚事熱鬨一回。”

“曾祖母又取笑我。不過我倒想跟曾祖母計議一件事,這回能否換個法子,譬如比比他們的文墨,總不能讓幾個閹人看幾眼便算是選罷了。”

國朝為公主擇選駙馬最是隨意,不過是將一眾待選的男子送進諸王館,隨即讓幾個信靠的內侍前去把關。也因為皇帝過問極少,行賄者眾,最終選上來的駙馬往往隻是差強人意。凡尚公主者,皆曰駙馬都尉,國朝駙馬都尉雖位在伯爵上,但非實官,因與宗室結親後身份敏感,故此成為駙馬後會仕途受阻,不過徒享駙馬歲祿而已。久而久之,欲削尖腦袋做駙馬的,都是些不求上進、又想憑婚事一步登天的子弟,良配甚少。

駙馬尚且如此,遑論儀賓。

靈璧縣主覺著以自己如今的地位,郡主也是比不得的,應是幾同公主才是,擇選儀賓這件事上,她要好生籌謀,力壓旁的宗室女。

太後點頭:“此事你與你祖父商議便是。”

“曾孫女得了您的旨意才好跟祖父討價還價,”靈璧縣主道,“曾孫女再跟您討一道旨,這回能否將擇選的範疇擴至高官顯爵之家?往年總從些小吏甚至民庶之家遴選,選上來的怕都是些小家子氣。”

公主往往嫁得不如閥閱巨室的千金小姐,泰興公主當年能嫁入高家,還是靠著跟皇帝一哭二鬨三上吊求來的。

太後皺了下眉。縱然去那些世家公子裡擇婿,人家還未必肯答應。不過她也沒心思在此事上跟靈璧縣主磨纏,讓她跟楚王祖孫兩個頭疼去便是。

陸聽溪事了告辭,出殿時,迎麵碰見來給太後請安的沈惟欽。她跟他行了禮,回身自去。

沈惟欽與太後敘禮罷,忽聽太後道:“你覺著適才出去的那位姑娘如何?聽聞你們還是隔房表親,倒也是緣分。我留她在身邊觀察了好幾日,是越看越喜歡的,容姿一等一的好,人又乖順。你若是點頭,我即刻將你們的婚事定了。”

沈惟欽淡聲婉拒。

太後攢眉:“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你真打算去當和尚去?”

靈璧縣主急得起身走下來,低聲跟沈惟欽道:“兄長再好生考量考量,這麼拒了會後悔的!”

沈惟欽態度依舊。

太後拍案惱道:“我的眼光你都瞧不上,往後有你痛悔的!我等著看你以後是如何悔斷腸的!”

沈惟欽神容冷漠。

他才不會後悔。他這等人,根本就不知“悔”字如何寫。

雖則他揣度陸聽溪從前於他而言大抵是第一緊要之人,但他既不記得了,那就不作數了。橫豎照這架勢,他今生都不會恢複記憶。無論是尋回記憶還是在對陸聽溪之事上反複猶疑,於他而言都是無意義的。

縱然陸聽溪將來跟謝思言成婚了他也隻會無動於衷,這世上能讓他後悔的人怕還沒降生。沈惟欽心下冷笑。

為靈璧縣主擇選儀賓的旨意很快下來。楚王不好將此事交給內閣辦,是借太後的名頭下的。謝宗臨瞧著懿旨中“於大小官員、民庶之家用心選求”的字樣,恍惚覺著這選的不是儀賓,而是太子妃。

崔時當著眾官宣旨畢,見謝宗臨盯著他手中載旨的五色絲絹帛看,以為他沒聽清旨意,又特特將絹帛展開,斜側到他麵前:“這旨意是楚王擬的,拿給太後過目,太後娘娘隻掃了一眼就讓頒了。”

言下之意便是這道旨意實則出自楚王之手。

謝宗臨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楚王自主政以來,頗多擅專之舉,而今給自己孫女選儀賓的陣仗竟比選駙馬的陣仗還大,也不怕遭人非議。

待眾人散去,崔時的徒弟馮木悄悄對謝宗臨道:“乾爹讓小的跟您說,這回的差事還是司禮監主持,入選的花名冊也是司禮監錄的,謝大人若有何吩咐,知會一聲便是。”

謝宗臨對於崔時的偏幫倒是有些意外,內官與外臣交通是大忌,若被皇帝發現,縱是崔時這等老人兒,也說不得會被一貶到底,崔時竟冒這等險來跟謝家示好。

謝宗臨倒真想知會一聲,把他兒子的名字錄入。陸家聽聞他兒子入選了說不得就會惱羞成怒,拋開信物之定,將陸聽溪嫁與旁人,那麼那個所謂的一年之約就不複存在了,他再讓兒子落選就是。這主意真是越想越妙,但他最終也沒開那個口。

他說了這一年內不摻和兒子的婚事那就是不摻和,他謝宗臨說話怎能不作數呢,屆時被兒子瞧輕了豈非落了麵子。他得讓兒子輸得心服口服。

謝宗臨冷哼,隻剩四個來月了,他倒要看看他兒子能翻出什麼花來!

北狄使團抵京之後,住入了會同館。

陸聽溪從謝思言那裡獲悉,謝宗臨也不太確定她畫的那個人的身份,隻隱約記得是個二等台吉,二等台吉是翻譯過來的稱謂,在國朝這邊大致等同於郡王的爵位。

謝思言近來忙著追查此事,倒不常來尋她。她那四個堂姐已悉數出嫁,而今也就是葉懷桐偶爾來找她耍子。也不知是否白日間動得少,她夜來格外多夢。夢境紛雜,光怪陸離。終於有一晚,她又做了個極長的夢。

她夢見她那日見到的那個二等台吉與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吳岱等人勾結,意圖哄得國朝這邊出兵幫北狄平複內亂。這隻是明麵上的,北狄實則是欲借此拿到國朝這邊的先進火器,並且刺探國朝兵力虛實。那個二等台吉名喚阿古達木,非但覬覦汗位,且深懷壯大己身、吞並宗主國的野心。

阿古達木並未對吳岱等人據實以告,隻說讓他們幫忙打點,說服國朝這邊出兵平亂。附屬的番邦出了亂子,按理說國朝作為宗主國確實是要出兵襄助的,這大抵相當於街麵上的龍頭老大手底下的小弟有難,哭求上門,老大若不援手,豈非落了威風。

隻是如今國朝南北同時用兵,戰事吃緊,怕是抽不出手,出兵與否就兩說了。阿古達木這就暗中來京,找上了吳岱等人,重加賄賂。而這件事,仲晁也有所參與,不過隻是暗中觀望。江廓便是仲晁那邊的線人。至若仲晁堂堂次輔為何會讓江廓來做這個線人,大約是因為信了他的鬼話,以為他真是永定侯府失散多年的表少爺。畢竟誰能想到這等事還能鬨著玩。

論至此,就不得不承認那個當初往江廓耳朵裡編瞎話的人真是機敏,這等誆人的功力,怕不看個十車八車話本傳奇詞話雜劇是無法練就的。

如此博學廣記,怕也隻有謝少爺能與之媲美了。

不過……謝少爺?

陸聽溪驀地驚醒。

迷夢尚酣,腦際飛快浮閃此前謝思言諸般種種。

——他被她迫得無奈,才承認他跟孫懿德並非敵對。

——她前幾日與祖父閒話時才知曉,謝思言先前升任吏部郎中,是因為拿住了江西都指揮使的把柄。而謝思言升任之後不多時,外祖那邊報平安的信也到了,說衛倉那邊確實有人欲動手腳,但後頭也隨著那江西都指揮使的倒台而終了。

她此前並未深想,如今這麼捋下來,謝思言就是幫外祖解難的人——他那回連夜趕去漷縣,應當就是為了辦這樁事。那麼倒著推,謝思言豈非也是當初暗中授意孫懿德出麵幫陸家斡旋的那個人?

所以,她當初日日發愁不知去哪裡找尋的所謂神秘莫測的操局人就是謝少爺?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把她誆得團團轉?

陸聽溪一個鯉魚打挺坐起,撈來衣裳就往身上套。

她在漷縣質問他時,實則已經十分接近真相了,但她後來被謝少爺莫名其妙的一串問題問懵了,隨即謝少爺又發起了脾氣,放言不讓她去尋他,她便氣呼呼走了。之後她也一直未曾再去深究這件事。

謝思言腦殼裡都裝著甚,這有什麼好瞞的。分明是做了好事,卻大費周章藏著掖著唯恐被人知曉,這等奇事她還是頭一回見。他還好意思說她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