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2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2026 字 4個月前

傻子?

陸聽溪穿衣的舉動一頓。

不論幫陸家還是幫她外祖,謝思言都極力遮掩,在即將露餡兒時仍不肯實言相告,甚至不惜為之誆騙她、與她爭持,這是何等倔強,也是何等荒誕,根本與他強勢的性情背道相馳。

那麼緣由何在?

陸聽溪思及她兒時見到的謝思言,再聯想起自己先前的夢,不禁想,謝少爺會不會一直都沒能從當年的喪母之痛與構陷之辱之中緩過來,以至於他後來心性變得孤僻、冷漠甚至扭曲?任何事都要憋在心裡,不願拿出來示人。須知,她先前問他事情,他多半是三緘其口,一句帶過將她打發。

陸聽溪忽然憂心忡忡。連方才一瞬騰起的被欺瞞的氣惱都消弭無蹤。都怪她平日裡對他關切太少,竟然現在才想透這些。

不能讓他一直這般下去,她得想想法子才成。

馥春齋後堂裡,謝思言正揀選著新來的貨。

中秋將至,他打算給他的小寶貝送一樣禮物。去年中秋時,他去找孫懿德議事,後來又連夜去了漷縣,連她送的月餅都是後頭回京了才拿到的。今年怎麼著也得給她送份禮才是。

但送什麼好呢。

謝思言看著也不好那個也不對,正委決不下,忽聞陸聽溪來了,即刻命人將東西統統收起。他送出之前不打算告訴她,想給她個驚喜。

陸聽溪入內後,坐下呷了幾口花茶,猶豫著道:“你不必藏了,我都知道了。”

謝思言一頓:“你都知道了?誰告訴你的?”立馬冷眼看向楊順。他備禮的事除卻馥春齋的幾個夥計之外,隻有楊順知道。夥計不敢亂說,楊順而今膽大得很,可不好說。

楊順幾乎要給自家少爺跪下。他先前已因著辦差不利被罰了三個月的工錢,他又不是打算往後都無償賣身給少爺,怎會作死泄露少爺的籌謀。

“不是誰說的,是我自己猜到的,”陸聽溪見對麵的謝思言果真怏怏不樂,溫言寬慰,“你……你也不必太難受了。”

“我怎可能不難受。”預先籌備了好幾日,本以為是個驚喜,誰知卻被窺破了。

謝少爺勉力打起精神:“那你自己挑,你選哪一樣?”

“怎就是我選,這等事,難道不該是你自己做抉擇嗎?”

謝思言微側頭靠在圈椅寬大的椅背上,修長手指輕叩扶手。也是,再怎麼著,這種事總要親力親為才是。

“你讓我好生想想,我一時也拿不準主意。”謝少爺道。

陸聽溪見他眉尖微蹙,容色透著些悵然苦悶之色,慨歎他也是不容易。不過她才起了個頭他就知曉她說的是甚,也是難得,這大抵就是心意相通了。

她覺著這種事點到為止就好,關鍵還是要他自己想通,於是很快轉了話頭,說起了阿古達木之事。

謝思言這些時日也查出了些眉目,但如陸聽溪夢境中那樣詳儘的,一時自是查不來的。

“你還夢見什麼了?”

“後頭似還夢見東宮走水,你這幾日去給太子授課時仔細著些。”

謝思言盯著她:“你的夢這樣靈驗?那你可曾夢到過咱們將來何時成婚?婚後有幾個孩子?孩子何時成婚?咱們何時抱孫?”

陸聽溪心道你彆說了,再說就該說到咱們墳塋造多大、棺材打幾斤、墳前擺什麼花兒了。

不過她覺著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刺激謝少爺為好,更顧不得羞赧,沉默一瞬,言歸正傳:“吳岱那件事,你說要不要提醒我四姐跟四姐夫一聲?”吳岱是她四姐的公爹。

謝思言擺手道:“你不必操心,全交於我便是。等我查實,自會想法子暗裡拐個彎知會吳詹一聲,左右不會露出咱們。他若能讓他爹懸崖勒馬最好,若不能,那就隨他去。”吳岱自己作死,關他何事。橫豎這事也跟陸家沒甚乾係,若非看在他的小寶貝麵上,他才懶得管吳家的爛事。

陸聽溪點頭,又道:“你接下來預備如何?”

“等北狄那邊再蹦躂幾日,咱們來個以逸待勞,釜底抽薪。”說不得還能將仲晁拉下水,一箭雙雕。仲晁是他晉升路上一塊避不開的絆腳石,能削他幾分勢也是好的。

撚指間就到了儀賓終選這日。陸聽溪入宮去太後處應了卯,正準備與太後的貼身宮人去采桂花,卻被靈璧縣主央著去偷窺儀賓遴選。

太後斥她胡鬨,她卻不依不饒地求個不住。太後麵沉須臾,命自己身邊的尤嬤嬤領著她們悄悄過去,又叮囑不可露臉讓人瞧見,至多半個時辰就得回來。

陸聽溪推辭不得,隨行前去。

陸聽溪也是頭一回瞧見儀賓遴選。一二十個大老爺們兒列隊齊整,幾個內侍在前頭朗聲次第問話,考校風儀、談吐、學識。

靈璧縣主躲在錦屏後頭,從前往後溜了一眼,但覺這其間不過都是些生得僅堪謂周正的少年,樣貌無一出挑,氣度更是堪較矮子比高,一時簡直目不忍視,陰著臉轉回頭。

尤嬤嬤也往外瞄了眼。

已曆經幾輪遴選,能立在此間的哪有差的,其實這些少年郎容貌氣度都算是出類拔萃的,隻若是硬要跟魏國公世子、楚王世孫之流的遺世獨立翩翩佳公子相較,那自是要被比成歪瓜裂棗。

縣主應是未見過魏國公世子的,那大抵是眼光被沈惟欽那副皮囊養刁了。

陸聽溪也瞄了眼,發現裡頭沒一個認得的,放了心,正此時,一陣喧嘩起,就聽有宮人大呼走水了。陸聽溪與尤嬤嬤等人原路退到殿外,發現遠處湧冒潑天黑煙的竟是東宮方向。靈璧縣主一驚,領了身邊幾個丫鬟就奔去救火,尤嬤嬤都未及阻攔,沒奈何,也跟了過去。

陸聽溪倏而想起謝思言今日似是當值的,亦隨後跟上。

等她趕到地方,靈璧縣主已然搬了木桶疾奔入內。算來,太子年紀雖小,但也是靈璧縣主的堂叔,靈璧縣主這般惶急似也沒甚毛病。雖則她先前已提醒過謝思言,但在外頭立了許久也沒瞧見他的人影,仍是不免擔憂。

太子沒出來,謝思言也沒出來,靈璧縣主進去救火之後,也尚未出來。

東宮內,素日興課的穿殿已成火海。滾滾熱浪夾隨濃煙襲來,滿目烈烈火光,梁椽坍倒的轟隆巨響與火花爆破聲混成一片,注滿雙耳。

謝思言用浸濕了的汗巾堵住自己與身邊太子的口鼻。太子不足十歲,嚇得渾身瑟瑟,牢牢抓住謝思言的衣袖,也不敢開口,隻仰頭以目光詢問先生而今如何是好。

太子雙目通紅,腫得核桃一樣,顯是已不知哭了幾回。

方此時,外間紛亂嘈雜裡傳來靈璧縣主的焦灼呼喊。太子無動於衷,反而抓得謝思言越發緊,仿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靈璧縣主跟他有什麼情誼可言,又不熟,她這會兒急慌慌跑來還不曉得安的什麼心。亦且,這聲音始終都未曾靠近,顯然靈璧縣主根本未曾真正近前。

還是先生好。

太子鼻子一酸,感動得又湧出兩泡淚來。

他還沒做今日的課業,先生也還沒娶媳婦,怎能死在這裡。

火勢過大,他們前後的路幾乎全部被封死。謝思言示意太子自己捂好口鼻,隨即抱起他,從側麵一個火舌稍弱的缺口飛快掠過。

殿外,陸聽溪正懸心,就見幾個宮人抬著靈璧縣主出來了。

“我隱約……隱約瞧見太子叔父跟魏國公世子都還在裡頭,火勢太猛,我進不去……”靈璧縣主嗆咳著斷續道。

陸聽溪眼角瞥見謝思言與太子已從大殿一側出來了,雖然有些狼狽,但瞧著當是無事。

靈璧縣主躺在丫鬟懷裡,並沒瞧見兩人已出,說著說著,淚水潸然,哭道:“叔父稚齡,魏國公世子又極得伯祖父倚重,此番若有不測,伯祖父如何承受得住……是我無用,對不住伯祖父……”

靈璧縣主的丫鬟鸝兒痛哭流涕:“縣主已是儘力了,那許多內侍宮人都闖不進火場,縣主一個弱質女流如何救得……”

太子瞧不下去,揩了淚,也顧不得自己臉上的黑灰被抹得左右不均,夜叉一樣,上前道:“你哭什麼哭,你根本就沒想衝進來。”

“我是被煙熏得靠近不得……”靈璧縣主看向謝思言,目光盈盈,嗓音嬌軟,“叔父不甚了解闖入火場的艱辛,世子應是知悉的……”

謝思言唇角溢出一抹冷嘲的笑。

太子揚眉:“先生都不答你,你還有何話說?”

靈璧縣主突然兩眼一閉,似是被煙熏得閉過氣去了。鸝兒等一眾丫鬟驚呼連連,嚷著要傳太醫來。

太子也是一愣。靈璧縣主若是有個好歹,傳出去怕是要被說成是為救他所致,倒是便宜她了。

陸聽溪卻瞧見靈璧縣主的眼睫微顫了下,然則仍舊緊閉雙目躺在丫鬟懷裡。

陸聽溪忽然道:“不必請太醫來。我有法子救縣主。”

眾人一怔,麵麵相覷。謝思言也看了過去。

陸聽溪轉向近旁一個宮人:“勞煩去取一根白蘿卜來,越粗大越好,要洗得乾乾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