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0517 字 4個月前

宮人怔怔應了聲。不一時折返, 遲疑道:“您看這根可用否?”將一根壯漢手臂粗細的碩大白蘿卜恭敬擎至陸聽溪跟前。

陸聽溪頷首, 見蘿卜洗刷得白白淨淨,抻手抱過, 轉向鸝兒:“醫家有雲, 煙熏昏死者, ‘用生白蘿卜嚼汁,咽之立爽。’縣主如今昏厥, 不能咀嚼,我隻好代之。我即刻就咬一口白蘿卜, 待嚼出滿口汁水, 再以口渡與縣主, 如此反複, 等這一根白蘿卜都嚼光了,縣主怎麼著也能醒了。”

鸝兒聽得一個激靈,讓縣主食人口中殘汁,這法子也忒惡心了!還是這樣粗大的一根蘿卜,這要渡到何時才能渡畢!

“不敢勞動陸姑娘,”鸝兒脫口道,“還是讓太醫來瞧瞧穩妥。”又命另一個丫鬟趕緊去催促軟轎,打算作速將縣主抬走。

陸聽溪道:“此法雖則不雅,但都這等時候了, 也顧不上許多, 縣主的安危終歸才是最緊要的。若因施救不及時有個好歹, 爾等哪個擔待得起?”

太子立即幫腔道:“陸姑娘所言甚是, 有什麼能比性命更緊要的?攸係生死之事,豈可兒戲?爾等作速讓開!”

鸝兒等人手足無措,惶遽互覷。

陸聽溪卻已經低頭去啃蘿卜了。

謝思言垂眸凝睇她。

小姑娘今日穿的是一件寶相薔薇的湘妃色雲霧綃蜀繡掐腰襦裙,一手抱蘿卜一手扶膝,半圈縷金纏枝葡萄紋的袖緣微微袞疊,一小截皙白柔潤的纖瘦皓腕裸露而出。

隨了她低垂螓首的舉動,鬟鳳伏低,鴿血紅寶穠麗欲滴的紅輕拂圓潤玉白的耳廓,宛如一股熾烈耀目的火焰在一片雪白嬌膩上灼燒流淌,令人但覺苒弱不勝,滿心酥麻,極致的比對,極致的刺激。

鴿血石色純質淨,紅得冶烈,又乃紅寶石中的和璧隋珠,連城之價,大凡女子皆喜佩戴,然佩於身是何種光景,又是因人而異。高瑜從前纏磨他時,也常佩鴿血石,頭上簪著,腕上圈著,指上聳著,但高瑜素性張揚跋扈,容貌風儀亦如是,兼膚色白亮不足,又總喜塗蔻丹,簪佩鴿血石隻覺益發豔俗。

陸聽溪則不然。陸聽溪生來膚色奶白瑩亮,又深具少女清靈,鴿血石隻會越發托襯得她鮮嫩嬈麗,仿佛多汁的蜜桃,讓他現下就禁不住想摟進懷裡吮咬幾口,好生疼愛。

謝思言輕輕吸氣,忽覺口舌乾燥。

寓目所見,雪膚花貌,輕綃柔姿,此情此景,實不宜多看,否則苦的還是他自己。正預備轉目,又瞥見她對著蘿卜輕啟櫻唇,霎時令他想起了她養的那隻又肥又呆的長毛白兔。

陸聽溪咬了一下口蘿卜,緩緩嚼碎了,讓一側的內侍掰開靈璧縣主的嘴,俯身打算渡入時,靈璧縣主驀地睜眼,驚叫一聲,側頭避開,掙紮著爬起:“快,快扶我起來!”

鸝兒等人一怔回神,忙將靈璧縣主拽起。

太子笑,露出一口白牙:“看來這白蘿卜的確管用,尚未祭出,侄女兒就已然醒轉了。”

靈璧縣主知自己裝暈的事兜不住了,當眾被打臉,滿麵漲紅,不得不給自己找台階下:“這趟出來的工夫不短了,曾祖母說至多讓我出來半個時辰的,而今怕是已經過了,不能讓曾祖母憂心,我得先回了……”

太子卻攔住她:“侄女兒適才氣閉,若非陸姑娘出手,侄女兒現下還不知如何,如今怎說走就走,倒不言謝?”

靈璧縣主一頓,又開始說自己頭疼,但可憐兮兮地扶額痛呼半晌,太子仍不放她走。太子雖比她小了好幾歲,但輩分高,又是儲君,她也不敢衝撞,咬了咬牙,回身跟陸聽溪道了謝,這才灰溜溜上轎離去。

太子朝靈璧縣主的軟轎搭了一眼,輕嗤。

他就知道靈璧縣主慣會裝模作樣,今日弄這麼一出,還不曉得打的什麼算盤。

陸聽溪也對著遠去的軟轎看了眼。

方才靈璧縣主對著謝思言說話的聲氣,讓她想起了早前的董佩。若真被煙熏得要死了,哪來那樣嬌的嗓音。靈璧縣主若繼續裝相,她就真把她嚼過的蘿卜渣喂給她。

回到西苑,太醫來給靈璧縣主診過脈後,開了些安神的方子。靈璧縣主想了想,問道:“白蘿卜當真能治煙熏氣閉?”

太醫道:“誠然。煙熏欲死者,生白蘿卜嚼汁,令其咽下,立爽。這是醫家救急的古法,古籍中多有所載。”

靈璧縣主倒被太醫說得摸不著頭腦。

她原以為陸聽溪不過是故意拆台,不曾想竟真有此法。莫非是她多心了?

待殿內一眾人等退下,靈璧縣主再度陷入無儘的躁鬱之中。

她本欲借著此次機會賴上魏國公世子,但進了火場,她又慫了。人對火似有一種天生的畏懼,她素日間去廟裡燒高香,距火堆過近都會因熱浪襲來而畏縮退避,更何況是那等大火。她當時根本不敢近前,隻在邊緣喊了幾聲,就退了出去。

選上來的那一眾子弟,她一個都瞧不上,都是些什麼貨色,莫說魏國公世子,連她兄長的一根手指頭都趕不上。她對魏國公世子見之不忘,那等清舉灑落的豐姿氣宇,瀟瀟絕倫,她還是頭一回見。她抵京後就聽聞了這位世子爺的名頭,當時隻知他驚才風逸,卻不知容姿竟也堪為天人。

見過頂好的,就難免心生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

她此前想撮合陸聽溪跟她兄長,也是存著這份私心的。中元節那晚,她瞧見陸聽溪跟謝思言似是相熟,揣度著大約是親戚,著人稍一打聽,陸、謝兩家果然有些淵源。表妹之流最是麻煩,她遂想讓陸聽溪成為她嫂子,一來能消除個麻煩,二來她兄長是王世孫,遲早要襲爵的,若是她祖父能更進一步,她兄長自然有更大的造化。那麼若她兄長的婚事是她撮合成的,她那未來嫂子自然跟她更親近些,這於她而言,裨益多多。

奈何她兄長不領情。

而今遴選儀賓一事尚未了結,她還得去她祖父跟前求上一求,看是否還有回旋的餘地。

太後聽聞東宮走水之事,將太子叫來,見其無恙,放了心,又沉容問他為何那麼多人都跑了出來,他卻滯留殿內,最終導致被困火場,他身邊的內侍又何在。

太子眼眶泛紅:“是我不好,我原本已經跑出來了,但後頭忽然發現我平日裡攢的讀書劄記沒帶出來,怕內侍不知擱在何處,見火勢不大,就自己衝進去取,誰曉得等我抱了劄記回過頭,火借風勢,飛快蔓延。若非謝先生在,我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是我不好,自己險些殞命,還差點連累了先生……”

太後眉頭擰成疙瘩:“你是瘋了不成,為著幾本劄記,連命都不要了?”

太子道:“父皇說,等我學業有成,就會召見我。我鎮日苦讀,就是想儘早見到父皇。若丟了那些劄記,又不知要多廢多少時日才能補回來。隻是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將之帶出來。”

太後緘默。皇帝聽信方士謬言,竟當真連年不見太子,對太子說的情由冠冕堂皇,實則還不是為著自己。太子年幼,這幾年怕是連皇帝是何模樣都忘了,但難得孝心赤城,心中竟這樣惦念皇帝。

皇帝真是糊塗,倒是難為太子了。

太後將太子招到跟前,叮囑了幾句體己話,又命太醫給他診了脈,見其無事,讓他先去她宮中歇著。

太子卻不肯離開:“祖母先讓太醫給謝先生瞧瞧。謝先生適才一直護著孫兒,若非謝先生將孫兒抱出,孫兒恐怕也不能站在這裡跟祖母說話了。”

太後頷首:“這些我都曉得了,魏國公世子自是要問候的,還要好生嘉獎。”

正是丹桂飄香的時節,甫一出殿,幽冽甜香被朔風裹挾著灌入肺腑。

謝思言出宮時,太子定要相送。

太子稱要跟謝思言請教些學問上的事,命隨行內侍退後,隨即仰頭道:“先生看我適才表現得如何?”

他在祖母跟前並沒說實話。其實他並非為了幾本劄記衝進去的,他真正要去取的,是他母親死前留給他的一枚玉佩。但他下意識覺著不能這樣說,於是在見祖母之前先問了先生的意思。

先生問他為何覺得不能這般說,他撓著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先生末了問他覺著應該如何說,他就思忖著說應該說是去取讀書劄記去了,先生沒有否掉,他覺著這便是肯定了。先生都肯定了,那自是沒錯的。隻是他極少扯謊,心中總還是有些不安。

“先生,我這般,豈不是跟靈璧縣主那等人一樣?”

謝思言步子未止:“那不誠篤與遭鄙棄之間若是非要二擇一的話,殿下選哪個?”

太子一頓:“自是前者。父皇已是不見我了,若祖母再對我有所成見,那我豈不是……”

他雖小,但也大致知曉自己而今的地位不甚穩固。楚王與寧王未必就會讓他順順利利登基。若他被廢,下場怕連宮中那些犯錯遭罰的低賤內監都不如。

謝思言不語。

臨近宮門,謝思言道:“殿下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