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1628 字 4個月前

謝宗臨一口氣沒上來, 幾乎厥過去。

他一把拽開兒子,問馮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馮木還是頭一回見兒子高升之後老子是這麼個反應的, 怔了一怔,笑道:“這……原先的詹事府詹事致仕了, 您可曉得?陛下就直接將世子爺從左春坊調去了詹事府補缺。”

他有些關於皇帝此次拔擢謝思言的揣測, 但不好當眾說出, 否則豈非顯得他妄度聖意。不過他覺著這魏國公怕是高興壞了, 以至於情緒瞧著有些失控。

謝宗臨有些語無倫次:“但縱是詹事致仕……也……犬子……犬子年紀尚輕,怎能擔此重任,這……陛下……”

馮木笑吟吟:“國公爺莫要太激動,世子爺才德兼舉,這是滿朝上下都看在眼裡的, 自是補缺的不二人選。”

謝宗臨腦殼一陣陣跳著疼, 擺手命人先送走馮木,轉回頭就狠狠將目光砸在兒子身上:“你給我過來!”

父子兩個就近去了謝宗臨的外書房。

甫一闔上房門, 謝宗臨就劈頭蓋臉詢問兒子來由。

“這哪裡有甚來由, 皇帝覺著我適合, 就讓我坐上這位置了, 如此而已。”

謝宗臨恍然想起前些時日, 兒子讓他看的那幅畫像, 又聯想起近幾個月北狄之事, 隔空戳兒子:“北狄之事是你向皇帝揭破的?”

他見兒子不語, 知是默認, 連道了幾聲“好”, 隻覺腦殼更疼了。他兒子可真本事,阿古達木那件事那樣隱秘,他兒子是如何窺破的?莫不是……

“父親不要胡思亂想,兒子不會辦糊塗事。父親有工夫琢磨這些,不如好生想想一會兒如何麵對陸大人,”謝思言一眼不錯地盯著謝宗臨,“父親方才既說還記得去年之約,那想來是不會狡賴的,對吧?”

謝宗臨忽覺自己腦袋驀地大了一圈。他方才跟陸文瑞把話說成那樣,而今難道要轉回頭跟他服軟賠禮,求他將女兒嫁來?

……

謝宗臨如今隻想一頭暈過去了事,但真暈暈不過去,假暈又落麵子,往後他在兒子麵前還有何顏麵擺出嚴父姿態?隻好咬牙去見陸文瑞。

他步入大廳時,陸文瑞正陰沉臉端坐著,也不飲茶,瞧見他來,氣得肝疼,麵色越發不好看,起身道:“令郎而今高升,魏國公怕是更瞧不上我們這窮家小戶了。魏國公適才說要取回信物,哪有這樣好的事!貴府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

陸文瑞一句話未完,卻見謝宗臨忽而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哪裡就是窮家小戶了,陸大人過謙了。京師上下,誰人不知陸家乃是重裀列鼎的詩禮之家,若得與陸府結親,那當真是三生有幸。卻不知鄙族是否有這等榮幸?”

陸文瑞當場懵了。

謝宗臨這是因著兒子被破格拔擢的事,高興得腦子壞了?

謝宗臨恨恨切齒。他貫來強硬,也最鄙夷前倨後恭,可今日卻不得不舍了這張老臉,來跟陸文瑞低這個頭。雖則心裡一直寬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但這樣自打臉的事做出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全毀在了這上頭。

他見陸文瑞沒甚反應,以為他是沒聽清他說的甚,又複述一遍,末了道:“陸大人隨便選,讓誰去貴府提親?”

陸文瑞終於回神,冷聲一笑:“我不知魏國公又打的什麼主意,我隻想說,我們高攀不起,您往後愛誆誰誆誰去!至若信物,你們要取回來可以,但必須致歉,且得說清楚,為何坑我們這一遭!”

謝宗臨麵色瞬冷,氣得唇邊髭須都在抖。

他謝宗臨何時受過這等鳥氣!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過……罰酒還是免了。他能在闔府上下、尤其是兒子麵前樹威立勢,憑的就是說一是一的作風,若是這回出爾反爾,他往後要如何自處。思及此,他越發想縫了自己這張嘴,當初怎就那麼多嘴,定下個什麼一年之約,如今可好。

陸文瑞見謝宗臨又露出適才那副冷然神色,方覺他正常些:“魏國公若是實在不願,我就拿了那信物拉魏國公去禦前評評理。”

謝宗臨其實不怕什麼禦前評理,皇帝是不會願意管這種臣子家事的,隻是想到陸文瑞如此態度,他卻還要想法子將兩家婚事拉回來,就恨得直磨後槽牙。

勉力緩了辭色,他強自擠出一抹笑:“都是誤會,陸大人息怒,在下先前若有得罪之處,請多見諒,一家人尚有拌嘴之時,何況是準親家。陸大人回去儘管跟貴府老太爺計議,何人提親、聘禮幾何,這些儘管提,謝家必儘合貴府之意。”

……

陸文瑞回府跟老太爺複命時,還夢遊一樣。

謝宗臨那是鬼上身了?不然為何前後態度變化如此之大?後頭竟還想請他在府上用晚膳……

聽了兒子的陳說,陸老太爺也覺新奇。他也跟謝宗臨打過幾回交道,若說他是因著兒子的執意堅持才轉回頭向陸家服軟提親的,那為何如此之快,變臉跟翻書一樣。

陸老太爺跟陸文瑞父子兩個思想半日也沒個結果,索性暫且丟開。陸老太爺道:“如今魏國公世子晉為詹事府詹事,將來便是帝師,太子又倚仗他,回頭還不知有何等造化,這是錦上添花的好事。隻是謝家那邊若真來提親,你預備如何答複?”

陸文瑞沉容道:“謝家百年名門,謝家世子也是年少有為,但謝宗臨態度反複,我心中著實氣不過。”

陸老太爺手中核桃團轉半日,沉吟著道:“但你不能因著你的一時意氣,讓溪姐兒錯失一門好親事。謝宗臨雖驕橫,然魏國公世子瞧著倒是對溪姐兒一片誠意。雖則高門媳婦不好當,但有世子護著,想來也無礙,論起來,這門親事是咱們高攀。而今魏國公世子高居東宮屬官之首,更是如此。可著京師世家尋過去,哪一家也找不出這樣嫁過去就是正三品大員夫人的好親事。”

“但兒子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況且,若謝家態度一軟,咱們就應下,那謝家會如何想?再則,父親又如何得知謝家世子對溪姐兒就能忠貞不渝?”

“兒子前些日子遇見保國公,與之閒談時,聽他說起他家跟魏國公府議親之事。言語之間,似是暗指魏國公世子並非京中眾人所傳的那般女色不沾。說不得魏國公世子在人前是一派懷瑾瑜、握蘭桂的高潔之態,背地裡卻收著通房、養著外室,隻是尋常人不知罷了。若真是這般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敗壞德行,溪姐兒且不能嫁他。”

陸老太爺皺眉:“什麼收通房養外室,你又沒瞧見,莫胡言。”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後來打聽了,魏國公確實曾跟保國公提起過議親之事,保國公當時欣然應下,後頭卻不了了之,父親難道不覺怪異?魏國公府那樣的門第,保國公府如若攀上,不知能帶來多少利處,說到底他家也是高攀,但保國公為何沒將女兒嫁去?”

陸老太爺手裡的核桃又轉了幾圈,麵色微沉:“要不這般,謝家那頭若是來了人,咱們就暫且看看他們的誠意,再說旁的。至於你說的那件事,我會著人打聽一二。”

三日後,謝家果真來人登門提親了。謝宗臨請來保媒的是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內閣首輔鄒益。這位鄒大人是謝思言那一屆會試的主考,跟謝思言也算是頗有淵源。謝宗臨也與之相熟,請他來也是順理成章的。

陸家闔府上下懵成一片。

那鄒大人如今已是位列從一品,雖隱隱有被次輔仲晁架空之勢,但官做到鄒大人這個份上,已可說是朝中德隆望尊第一人,陸老太爺素常也隻是在朝會上見過這位,尋常是見不著的,遑論寒暄攀談。

謝宗臨請來這麼一尊佛,既為兩家做了臉,又向陸家施了壓。

陸家眾人前來見禮寒暄之後,都拘謹立著。鄒益得了謝家的授意,自始至終善氣迎人,笑著說他是來保媒的,不是來擺官架子的,又說了謝思言許多好話,末了道:“魏國公世子如今已是正三品詹事,異日的造化必定比老夫大,這等騏驥才郎,實是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選,貴府還待猶豫什麼?切勿錯失。”低頭喝茶潤喉。

他一個日日在文牘之間打轉的哪裡知曉如何保媒,這詞兒是魏國公世子寫了他背下的。魏國公世子也真是不含糊,一篇將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文章倚馬可待,他看罷,直是驚歎滿篇咳珠唾玉,後生可畏。但又總覺這詞哪裡透著怪異。

陸修業在旁側聽了一回,出來時詢問小廝可覺著那詞有些怪異。小廝想了一回,點頭:“是有些,有點像……像馥春齋新近貼出的宣傳單子。”

陸修業一拍腦門:“對對對!我說怎麼聽著那措辭有些熟悉。我前幾日才瞧見馥春齋貼的一張單子,上頭宣講的是他們年底新到的一批貨如何好,還說什麼正旦前後有批貨要降價售賣。”

陸修業輕哼:“我瞧著那單子上的圖畫得彆巧,還特特拿了張回來給妹妹看,問她如今技藝如何了,能否畫成這般,那小妮子還白了我一眼。”

陸修業口中的小妮子正在書房裡作畫。畫了幾筆,又擱了筆,支頤沉思。

陸聽溪給馥春齋交過幾次畫稿,因她畫得不快,一年下來統共也就拿了三四百兩的外快。馥春齋新近貼出來的單子底圖是她畫的,但上頭招徠客人那些話並非出自她手。她後來看了銅版刻印出來的成品,驚歎於寫詞人的頭腦,揣度著是否東家親自操刀。

用做宣講之用的單子畫稿最值錢,卻也最難畫,她一時還想不出該如何布局。

甘鬆叩門進來,細聲道:“姑娘,鄒大人走了。老太爺跟老爺都說還須再考量一二,說一個月之後給答複。又婉言請鄒大人跟魏國公帶個話,讓魏國公抽個工夫來咱們府上一趟。”

陸聽溪知道祖父跟父親這意思便是在遲疑。她母親前日找到她,拐了七八道彎問話,見她聽不懂,末了徑直問她,可曾從魏國公世子那裡聽過當初謝家與保國公府的婚事沒成的緣由,又將她父親此前在祖父麵前說的話委婉地與她說了。

她聽聞是保國公府徐家那件事,尷尬一下,已是再三幫謝思言說話了,但她母親仍舊存疑。她總不能如實告訴母親說當初跟謝思言在一處的那個人酒是她,隻能說自小一起長大的,相信他的人品雲雲,可這些顯然沒甚說服力。她覺著這件事還是得謝少爺來處置。

甘鬆不無感慨:“若是一月之後兩廂計議妥當,就可看日子下定過禮了。說不得明年三月之前姑娘就能出嫁。”

陸聽溪執筆的手一頓。

日子確實過得快。她實則還對閨中待字的日子頗多留戀。

……

正是賞梅的時節,葉懷桐請陸聽溪去葉家在宛平的莊子附近踏雪尋梅。宛平距京頗近,葉氏思及女兒興許很快便是待嫁之身,也比平日更縱著她些,倒是準了宛平之行,隻自己抽不開身,遂讓自己身邊的吳媽媽帶著她去。

葉信在京畿置辦了好幾處田莊,葉懷桐一個北方人卻仍喜歡玩雪,每年冬季都要去莊上耍子。葉懷桐也快定親了,甫一見到陸聽溪,就抱怨不住,直道嫁人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