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陸聽溪這幾日一直都處於夢遊一般的狀態。

若真是沈安回來了,那麼那枚玉璧就當物歸原主了。雖然沈惟欽那日對她說的話已能大致證明他的身份,但這件離奇事她至今仍是不敢確信,她心裡還有許多疑問,她覺著還需觀察一段時日。

她婚期在即,這幾日忙著試吉服、學儀程,沒甚工夫出門。這日檢視嫁妝單子時,發現劉氏居然又給她加了一處大興的田莊做添妝,訝然不已。劉氏先前給的已經夠多了,綾羅綢緞、金銀寶石頭麵、擺件家具,應有儘有,再加上一處莊子,都快趕上她母親給她的了。

她拿著單子去找母親,母親說那是她二嬸硬塞的,她推拒了好幾次都沒推掉,最後無法,隻能收下。

陸聽溪捧著單子看了須臾,問道:“二嬸何時這麼闊氣了?”

她記得劉氏因著先前險些被休棄的事,遭娘家父親鄙棄,後來雖然從廟裡回來了,但其父也不如何與她往來,這些給她添妝的東西大抵也不是從娘家得來的。劉氏的陪嫁似乎還算豐厚,但這些年鋪子經營不善,連年虧空,又兼貼補貼補兒女,應當所剩不多了,莫非是打腫臉充胖子,從餘下的陪嫁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那處大興的田莊,母親說看位置應是極好的,好生打點,盈利不會差。若真是如此,那劉氏大約也是看在她高嫁謝家的份上。

“你二嬸既塞來了,你就拿著,否則倒顯得咱們矯情。我也覺著你二嬸這回格外闊氣,但左不過是從自己身上尋摸出的油水,還能是偷來搶來的不成。”葉氏道。

陸聽溪遲疑少刻,收起單子。

她先前將沈惟欽的話傳給了謝思言,謝思言竟爽快地表示沈惟欽這話可信。她又問他沈惟欽自道是沈安的事,他打量她幾眼,問她可是當真相信沈安是那日方來的,她問他這話何意,他卻是不肯深講了,隻說回頭再細細說與她聽。

不一時,有丫鬟送來了仲家的帖子。仲晁的老母親過八十大壽,為表孝心,仲晁幾乎請遍了在京大小官吏,就連素日裡有些積怨的也下了帖子,大有趁此機會廣結善緣之意。

謝思言與沈惟欽在這日有所籌劃,謝思言本是不讓她去的,但她堅持前往。橫豎她先前也不是沒經過這樣的事,往後這種事大抵也不會少。

赴宴這日,她選了一套鬆花色寶相鳶尾花的對襟襦裙,跟一眾姑娘坐在園子的水榭裡閒磕牙時,檀香忽而過來,悄聲與她說世子爺在那邊方池畔竹林旁的兩朵雲下麵等她,讓她即刻過去一趟。

陸聽溪一怔。兩朵雲?他當時看到的是兩朵雲,等她趕過去,那兩朵雲難道不會被吹走嗎?新刻舟求劍?

檀香也覺這說辭怪異,但準姑爺確實是這樣說的。

陸聽溪一路過去,進了竹林後就伸長脖子仰頭望天,找有兩朵雲的地方。今日天朗氣清,萬裡碧空如洗,雲彩稀少,瞧著應當比較好找。行至林緣處,左右張望,這才瞧見蓊蓊竹林的東南一隅,飄著兩小朵雲塊,好似兩塊粽子糖。

她奔上前,對著那道比修竹更挺勁的頎長身影仰頭問何事。又發現對方衣袍的顏色跟她的襦裙顏色居然差不多,是一種淺淡葵花色中帶些竹青的顏色,暗暗覺巧。

謝思言轉身回頭,問她是如何從背影判斷出是他的,她道:“不怕告訴你,我從前曾專門琢磨過你的身形,又怕自己忘了,還偷偷畫過,積了一摞紙,早就爛熟於心了。你長大後,身量抽高了不少,肩背寬了些,腿又長了一大截,整個人還是瘦瘦的,身形變化不算很大,也好記得很。你當年從抱璞書院回來那天,我一下子沒認出你,是因為你的容貌變化稍大,而且個頭竄得太多了。”

長身站在兩朵雲下的謝少爺嘴角微揚,疏淡眉眼都柔和了幾分:“原來你從前時常畫我?什麼時候的事?你怎不早說?”

“好多年前的事了,大約就是你把我關到你家暖房那次之後。”

謝少爺又斂了笑,不豫道:“你既是時時畫我,又這般留意我,為何還要將我當對頭,還說我是討厭鬼?”心裡一動,小姑娘莫非是打小就對他有了些意思,隻是礙於姑娘家的矜持不願表露?亦或者,此前不斷與他作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很簡單啊,”小姑娘道,“你每回惹我生氣,我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了,就想了個法子,讓吹糖人兒的照著你的身形吹一個,我每回拿到,都迫不及待地先一口咬掉你的頭。”

謝思言沉默。

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種糖人兒我每次都會買三五個,各色的都有,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

“打住。”謝思言嘴角微扯,最後一個顏色就免了。

兩人說著話,忽見沈惟欽自另一條道來。謝思言發現沈惟欽穿的袍子顏色居然跟陸聽溪的衣裳顏色差不離,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登時麵色一陰。

“我手底下的人方才發現此間似有些異常,姑娘跟世子今日還是要當心些……”沈惟欽說著話,呼呼風嘯驟起,一道長鞭直朝陸聽溪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