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1 / 2)

謝思言與沈惟欽兩人幾乎同時出手握住了鞭梢, 一把甩出。轉頭看去,就瞧見一丹唇外朗、修眉深目的女子正挑眉看來。

謝思言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人是他們那日在阿古達木的宅邸裡見到的異族女子。

那女子用生硬的漢語道:“我怎瞧這位千金小姐的身形有些眼熟,倒是似曾相識。還是說, 中原女子大多都是這般羸弱如柳?”

陸聽溪也認出了來人。這就是那日曾硬拉著她比試的那位北狄姑娘, 對方容貌有特色, 說話腔調也特彆, 極是好認。她回憶了下, 她那日跟這位互相掄拳時, 並沒出聲開言,對方根本沒聽過她的聲音,隻她身形眼熟倒沒什麼, 暗道還好。

沈惟欽冷聲道:“郡主最好認清自己如今身處何地, 國朝禮儀之邦, 容不得你放肆。”

謝思言聽沈惟欽這般稱呼,再聯係先前所見,很快就猜出了這女子的身份——她應是阿古達木的女兒。

他聽聞阿古達木有個女兒名喚寶音, 愛若珍寶, 故而這位寶音郡主極是驕縱,行事格外張揚。如此看來, 當日阿古達木暗中來京, 寶音郡主還敢隨便拽一個跑堂的丫頭比試, 也不足為奇了。

寶音收了鞭子, 目光卻仍停留在陸聽溪身上, 毫不掩飾審視之色:“這位姑娘雖然瞧著麵善, 但比我那日瞧見的那個粗鄙丫頭可要漂亮許多,而且胸也大了不知多少。我那日拽住的那個丫頭片子前後一邊平,倒是屁股挺翹得很,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唔……好生養的。要是臉再好看些就好了,可惜了。”

陸聽溪登時滿麵通紅。饒是她心再大,聽見這話卻也難免想打個地縫鑽進去。何況還有旁人在場。

謝思言麵色霜寒:“郡主自重。”

寶音嘴角微壓。她自己也是上位者,但這人隻短短四字,就令她脊背生寒。即便他隻是站著,也覺有千鈞之勢沉沉迫來,令她喘不過氣來。這人瞧著也有幾分眼熟,身形跟她那日所見的那個跑堂的夥計相似,都是修竹勁鬆的仙逸之姿,令人見之不忘,但容貌和聲音跟那夥計出入甚大,她也隻能感喟中原男人真是個頂個地會長。

中原這邊規矩大她是知道的,但她自小便是這樣無法無天,她父王和大汗都沒有約束過她。她倒覺中原人說話辦事都束手束腳的,去個茅廁也要換成出恭、方便、更衣這類詞,想想都累。她也不過是品評了一番那中原女子的身段,並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大的錯處,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個比一個厲害,烏眼雞一樣,好似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郡主下回行事若再這般張狂,動不動就甩鞭子,休怪我不客氣。”

寶音聽謝思言這樣說才知他主要是因著她揮鞭的舉動才動這麼大肝火,當即反手將鞭子往林邊一根翠竹上一抽:“我甩鞭又如何?又不曾傷著她。我適才不過是一時認錯了人,以為她是曾跟我比劃過幾下的那個小丫頭罷了。”

謝思言冷笑,突然疾滑一步近前,以風雷之速奪過鞭子,抬手往寶音身上猛甩。寶音嚇了一跳,慌忙後撤數步:“你可知我是……”

她後半截話尚未出口,就被鞭梢劃到了手臂。雖則隻是鞭梢,但謝思言力道剛猛,半分沒留情,立等疼得她兩眼冒淚,呼痛不止。

“我倒不知郡主在一個弱質紅袖麵前逞的什麼威風。我隻告訴你,你倘傷她一分,我就從你身上討回十分。你若不服,大可來試。你該慶幸你適才沒傷著她,否則你此刻怕已爬不起來了。”謝思言冷聲砭骨。

寶音心知自己今日怕是真的犯到了什麼權貴勢要手裡,她本也不過是來做客湊熱鬨的,暗暗咬牙,不敢反唇相譏,更不敢還手,當下跟陸聽溪賠了個不是,又向謝思言等人作辭,而後領了從人飛快離去。

沈惟欽見寶音走遠,回頭道:“前幾日阿古達木又因著去年之事來京致歉,隻帶了一百來人,以表誠意。阿古達木攜女前來朝見時,我恰巧在場,故而識得那郡主。卻不知姑娘與謝世子與這位郡主有何淵源?”

他見陸聽溪不作聲,淡淡笑道:“姑娘麵前,我也沒甚好隱瞞的。世子爺去年被拔擢為詹事府詹事的內情,我是知曉的,我猜也能猜到世子爺此前必是見過那阿古達木了,如今這話也不過隨口一問——姑娘可是仍舊對我的身份存疑?”

陸聽溪見四下無人,道:“世孫所言之事過於離奇,不存疑都難。我不甚明白,依照世孫所言,莫非真正的沈惟欽忽然魂歸天外了不成?”

沈惟欽道:“姑娘大約也還記得楚世孫先前的諸般怪異舉動。楚世孫三年前為其嫡兄暗害,身子大虧,醒來後就較之從前判若兩人,學業精進飛快,也收了散漫性子,這其實是因為我的魂魄一直跟著他,導致他的言行舉動受了我的影響,甚至字跡上也帶著我的影子。楚世孫性情改易的時間跟我身死的時間相吻合,姑娘可以去查。”

“然則此事機密,楚世孫不敢輕泄,這也是為何先前在揚州時,姑娘瞧見那張護身符裡的字條時,楚世孫百般遮掩的緣由。後來楚世孫為求解脫,時常往楚王府附近的金剛寺去,找淳寂大師求助,希望能幫我超度,早日投胎。”

“淳寂當時給他出了兩個主意,一是以我生前最親近之人親手所繪的本人肖像做法,二是請姑娘本尊前往道場,但這兩條都未得遂,姑娘也是曉得的。具體的,姑娘可去向淳寂大師求證。”

“至於我為何會在劃傷姑娘之後忽然奪舍成為楚世孫,我也不甚清楚。我跟楚世孫似原本就有些淵源,不然也不會有這樣一樁奇遇了。不過我覺著,主要是因著姑娘的血刺激了我。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縱結草銜環也不足報的,眼見著自己親手傷了姑娘,自是心下震動非常。”

沈惟欽說著話,又看向陸聽溪當初受傷之處:“姑娘的傷可好完全了?若姑娘意難平,我不介意姑娘也劃我一刀。”當真掏出防身的匕首遞與陸聽溪。

謝思言冷眼看著。

沈惟欽言之鑿鑿,但他一個字都不信。他還是認為三年前赴京與左家議親的那個沈惟欽就已經是沈安了。隻是他暫時還沒有證據。沈惟欽大抵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