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1 / 2)

吳橋縣城水陸交通皆繁盛, 城內人煙湊集, 觸目所見,賄貨山積,纖麗星繁,一派欣欣盛景。

謝思言似對此地頗熟,拉著陸聽溪左轉右拐,最後在一處胭脂鋪子前麵停下,抬頭看了眼,攜陸聽溪入內。

將鋪子上下層都看了個遍, 謝思言問道:“你覺著此處與馥春齋比,如何?”

“隻觀這間鋪子陳設也知不能跟馥春齋相較, 這鋪子的東家財力顯然無法與馥春齋的相較。”

“僅是財力?格調呢?眼光呢?”

陸聽溪轉頭:“這不好說的,若這家鋪子的東家也有那等雄財,說不得能將鋪子打整得跟馥春齋一樣堂皇富麗。”

謝思言徑去打量貨品,似有不豫。陸聽溪緊走幾步跟上:“不過……”

謝思言豎起耳朵。

“不過馥春齋的東家喜歡附庸風雅倒是真的。我每回過去, 都能瞧見內中四壁懸著名人字畫, 哪朝哪代的都有。我雖沒細瞧, 但私心裡覺著八成全是贗品。畢竟若真是真跡, 那實在靡費太多,誰舍得花這許多銀錢。”

“怎就不能花這許多銀錢?再者說, 若真懸著贗品,被行家看出, 豈非落了麵子?”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可尋常開鋪子, 誰會較這個真。左不過添個景兒罷了。”

“那附庸風雅呢?掛個字畫怎就附庸風雅了?”

“開鋪子當然就是用來賺錢的,三不五時地換著字畫掛做甚?說不得馥春齋的東家就是個土財主,有幾個錢,又有些人脈,就開了這個鋪子,其實是個目不識丁的。”

“誒,我想起來了,馥春齋的東家不是與你相熟嗎?他長什麼樣子?是不是生得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還醜得彆具一格?”陸聽溪看向謝思言。

“我生得貌比檀郎,交的朋友又豈會是齷齪之輩?”

陸聽溪嗬了聲:“狐朋狗友之言不足信。我覺著那東家說不得不僅胖,還是個禿頭。”

兩人說著話,忽聽外間起了一陣騷動。出來時,就瞧見街上眾人四散奔逃,大呼山匪來了。陸聽溪驚道:“山匪?莫非是寧津的那一撥?”

“不管是哪一撥,先躲起來再說。”謝思言攬了陸聽溪的腰,一徑上了馬車。他正要命車夫作速駕車離去,忽然頓住。

陸聽溪問他怎麼了,他掀了簾子朝外看了眼:“我聽見個熟悉的聲音。”他往外梭視半日,忽道,“我先送你回客棧。”

陸聽溪聽出他這是要獨自去辦什麼事,道:“你每回都把我撇開,你是要去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帶著我不放心,難道將我一人擱在客棧就放心了?況且你這一來一回的,不是白耽誤工夫嗎?”

謝思言回頭看她,凝思一回,道:“也好。”命車夫將馬車駕到路邊停下。

他下來遠觀,立了片刻,讓陸聽溪稍等,自己掣身走了。

陸聽溪掀了簾子朝外看了少刻,見謝思言行至一道轉彎處就不見了蹤影,也瞧不見他去做甚,撇撇嘴,靠了回去。

已是黃昏時分,這時節的下半晌到晚間依舊寒意盤亙,馬車內則氣暖如春,陸聽溪原就累了半日,早就乏了,靠在雲緞靠背上,不消片時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折返的謝思言搖醒了她。

“咱們要出城一趟。”

陸聽溪迷迷糊糊睜眼,問他做甚,他道:“去見一個人。”

兩人抵達白虎寨時,天已冥色。

陸聽溪還是頭一回來土匪窩,打量一周,但覺這地方倒也修得氣派。山匪們大約是用過了晚膳,一個個精神抖擻,正在一大片曠地上舞刀弄棒。

她跟在謝思言身後,入了一間寬轉的大廳。

抬頭一看,上首端坐一黑臉大汗,燕頜虎須,倒也昂藏,隻陸聽溪總覺此人眼熟得很,似曾相識。細想半日,恍然想起此人就是他們先前第一次來吳橋時,見到的那個匪首。這人是鐘家的舊人,後頭落草為寇,沒想到如今還在做著這行當。

那大漢瞧見謝思言來,下得座來,上前道:“少爺有什麼要問的,小人儘力答便是。隻有些事不能說與少爺知道,望多海涵。”

謝思言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有些利害,你須得拎得清。”

大漢緘默須臾,引他們到了一側的偏廳,遲疑少頃,道:“小人當年放走了少爺,很是惹來些麻煩,但好歹也渡過去了。後頭這三四年間,小人就盤踞在此,跟官兵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當年究竟是哪個要你擄了我去,這會兒總可說了?”

大漢知曉謝思言如今是帝師,又已入閣,何況背後還有謝家,權衡一番,道:“小人確實知之不多,少爺若真想知道,小人可將自家所知都告與少爺知道,少爺去查便是。”說著話,命人取來紙筆,寫了幾行字交與謝思言。

謝思言閱罷,抬眼:“那地下是什麼?”

大漢一愣:“什麼地下?”

謝思言以烏黑油亮的皂靴靴尖碾了碾水磨磚地麵:“這下麵。你彆告訴我你不知道。”

大漢麵色一變,倏而又笑道:“地下自然是沙土,這層地磚是才鋪上去的……”

謝思言冷笑:“我既問出了這一層,你就不必跟我裝傻充愣了。”

大漢麵上陰晴不定:“少爺如何看出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