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1 / 2)

權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11945 字 4個月前

“你自何處得來此物的?”謝宗臨神容一言難儘。

“當初兒子收拾母親的遺物時無意間瞧見的, 覺著此物彌足珍貴,就收了起來。不想今日還能派上用場。”

謝思言早有防備, 見父親劈手來奪, 飛快撤手:“觀父親的反應, 應是記得此物的來曆的, 既是如此,也不必兒子費心多言。兒子隻想與父親說,將心比心, 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

謝宗臨麵若重棗。

兒子拿出的那張紙, 是當初他跟鐘氏成婚當晚立下的筆據。

上頭清楚明白地載著他當初對鐘氏的誓言——婚後縱無子, 也絕不納妾,更不會因此休妻, 任慈長催逼, 亦不改其心。

雖則年代久遠,紙張泛黃, 字跡也稍有洇花, 但字句仍舊清晰可辨。

“父親後頭也確乎踐諾了, 隻父親對母親這般情篤,卻又為何來逼迫兒子?難道父親覺著兒子對聽溪的心意會遜於父親對母親?”

“還有一事, ”謝思言繼續道, “兒子記得父親此前跟兒子說什麼‘“樂而不淫, 哀而不傷, ”君子尚中庸之道, 愛而過溺,勢必色令智昏。居高位者,就當冷情寡欲,’父親總詬病兒子對聽溪用心過深,但父親對母親何嘗不是情深似海?合著父親教誨兒子是一套,自己做來又是一套,如此如何言傳身教?”

“你!”謝宗臨抬手指定謝思言,唇邊髭須直抖,耳根卻是漸漸紅了。

“父親看好了,這筆據末尾署的可是父親的名諱,筆跡也確係出自父親之手無疑,父親還有什麼要說的?”

謝宗臨冷靜少頃,道:“我與你母親跟你與你媳婦是兩回事,我與你母親當初的境況跟你們現下的境況不同,此一時彼一時。況且,你讀了這許多年的聖賢書,難道學得的就是這樣的教養?你就是這般詰問你父親的?!”

“不論是何等境地,父親當初許下的諾言顯然更重,父親當初應當是打定主意,若是將來與母親無子,就從同宗裡過繼一個吧?父親適才還說,子嗣非私事,可父親在母親麵前寧可做到這一步也不肯納妾,可見心意何等決絕。父親這樣一個範例立出去,兒子自然有樣學樣,如此才叫肯堂肯構,子繼父業。”

謝宗臨太陽穴突突直跳,腦仁兒疼得厲害。

他這是做了什麼孽,怎麼養出這麼個兒子。

謝思言慢條斯理收起那份筆據:“兒子知道父親時至今日瞧見與母親相乾的一應人事物都還會愀然無樂,兒子本也不想拿了這個勾出父親的傷心事,可也是被逼無奈。不過兒子可跟父親表個態,但凡父親往後不再逼迫兒子納妾,兒子便永不提此事。”

謝宗臨最恨被人威脅,但此事攸係鐘氏,他不好發作,然他一把年歲,被兒子拿出當初新婚夜對著妻子手書的立誓憑證,尷尬異常,麵上掛不住,終還是穩了心神,端肅麵容:“這筆據不過是當初我與你母親說笑間立下的,你莫要以為這便是拿住了我的把柄。”

“是麼?那兒子倒要請父親往母親的牌位前走一遭,父親若能當著母親在天之靈,將這番話複述一次,兒子便將這筆據撕毀,往後也絕不再提,父親意下何如?”

謝宗臨無言以對,默然少焉,拂袖而去。

謝思言瞧得清楚,他父親麵有赧然之色,眼眶也泛了紅。

晚夕,他正坐在書房拾掇從保定帶回的各色勘合,就聽楊順來稟道:“世子所料不錯,國公爺白日間從書房出來後,就轉去了祠堂,對著鐘夫人的牌位一坐就是一天,卻才老祖宗那頭使人去喚,國公爺才出了祠堂。”

謝思言展開那張筆據,垂眸看了須臾,又小心翼翼收起。日久年深,紙張脆弱,他得妥善保管才是。

經了那麼一出父子對峙後,謝宗臨那頭安靜了幾日。這日晚間,他又將謝思言叫了去,語氣較之先前和緩不少。

謝宗臨半點圈子也不兜,開門見山地徑直提出可再往後延期一年,謝思言倒未提出異議。

謝宗臨終於舒口氣,末了道:“你是長房嫡長,萬事都要給底下的一眾兄弟做個表率,不要任性妄為。”

謝思言點頭:“父親說的很是。不過兒子畢竟年紀輕,為人處世有時心裡沒底,總還是要以父親為楷模的。”

這是隱晦重提那張筆據之事。

謝宗臨豈會不知這話裡的諧謔之意,強忍住取出珍藏多年的藤鞭將兒子狠狠抽一頓的衝動,切齒道:“滾回去看你的文牘去!”

陸聽溪聽聞了謝思言與謝宗臨的一番周旋,很是驚異。她看了那張謝宗臨親書的筆據,愈發覺著不可思議。她從前竟未看出謝宗臨對鐘氏用情如此之深。

她回到國公府後,每回去老太太那裡,都要聽老太太叨叨謝思和的事。

謝思和去歲未能中舉,回來被謝宗臨痛罵一頓,後頭又曆經了賈氏之事,謝思和便益發頹靡。謝宗臨終於不再堅持讓他繼續考下去,打算動用特權,讓他進國子監等著補缺。如今已然為他鋪好了路,但謝思和卻犯起了倔,不肯往國子監去,也不去族學,鎮日不過待在自家院中借酒澆愁。

謝宗臨給他上了幾回家法,治得他下床不能,卻也隻是讓他尋著了更硬氣的不出門的理由而已。

老太太最見不得這等膏粱子弟,連道這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後跟謝宗臨計議了,說要將謝思和暫送到謝家在良鄉的一處莊上,每日讓謝思和跟莊上的伴當們一起做活,三餐也隻與他些稀粥醬菜,連白麵饅頭也不要給,這般先待個三兩月讓他吃吃苦頭再說。

謝宗臨一口應下,卻又覺這般還遠遠不夠,要謝思和帶著幾箱書卷過去,他每月過去親自考校他的學問,若連著三月合格,才得回府,否則就要一直在良鄉那邊待著。

陸聽溪懷疑謝宗臨有整治兒子的癖好。先前大抵是懶得多管謝思和,如今謝思言這邊科名有了,官位也有了,隻差問鼎,謝宗臨自然就能抽出更多心力教訓謝思和。

謝思和被送走後,國公府熱鬨依舊。

董佩前幾日診出有了一月有餘的身孕,董家人總算揚眉吐氣,這幾日隔三岔五往國公府這邊跑。然而董佩自家麵上卻不如何露笑,仿佛此事跟她沒甚乾係似的。

因著月份尚淺,坐胎不穩,端午這日闔府出遊,便沒帶上董佩。陸聽溪在外看了一回龍舟競渡,忽來了癸水,便提前回了。

才坐下喝了幾口紅糖薑水,董佩就來了鷺起居。

客套之後,董佩在陸聽溪對麵落座,道:“我這幾日因著懷胎,不如何出門,老祖宗還派去了兩個伺候過妊婦的老道嬤嬤,總給我熬些安胎的苦藥汁子,又要忌口,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喝的,我的日子過得也是苦得很,這陣子便不怎麼來嫂子這邊走動,嫂子千萬莫怪。”

陸聽溪搭她一眼。她如何瞧不出董佩的誇耀之意,但如今連謝宗臨那邊都不催她了,老太太也不太急,這府上沒人敢說她半句,她也就覺著鬆泛許多。

陸聽溪跟董佩不鹹不淡寒暄幾句,又聽她道:“嫂子先前也算跟我有些交情的,我在嫂子麵前說話也就沒那麼些顧忌,有些話我就直言了。”

“嫂子可知,我那日偶然間聽二伯母她們私底下閒話,說嫂子當初成婚前,曾被一幫悍匪擄出京,後頭又不知怎的遇見了世子,被世子救下,這才得以脫困回京。雖則二伯母她們也隻將此當做一樁逸事謬談,但我終歸是覺著不大好。我是相信嫂子未曾遭遇過這等事的,嫂子要不要去二伯母她們跟前澄清一下?”

陸聽溪眼簾未掀一下,眸光轉冷。

聽董佩的描述,這說的應當是她先前被錯當成馮瓊擄至通州那件事。但那次十分隱秘,後頭謝思言還封住了消息,倪氏她們不可能知曉。退一萬步講,縱然倪氏她們從某處聽來了此事,也不會這樣不謹慎,閒議時被董佩聽去。

她不緊不慢道:“弟妹想是有孕以來,喝各色苦藥汁子喝出了幻覺,我是不信二嬸她們會妄議這等無稽之談的,如若弟妹定要這般說,那不如等老祖宗回了,咱們一道過去對質,如何?”

董佩聽她提起謝老太太,麵上笑意漸消:“嫂子何不想想,若當真無此事,我又是如何知曉這樁事的?”

“這等不經之談,我現下就能編出許多件來,弟妹如何就用的‘知曉’二字?仿佛確有其事一般。弟妹適才還對我敬重有加,難道竟會認為這等說辭屬實?”陸聽溪眉尖微動,“先前咱們也不過是在各色宴集上打過幾次照麵,談不上什麼情分,可如今是一家妯娌了,弟妹縱不顧及我的顏麵,也要顧及老祖宗跟國公爺那頭。”

“弟妹今日之舉,若是被捅到了兩位慈長跟前,弟妹猜會如何?”

董佩麵僵半晌,訕笑道:“都怨我這張嘴沒個把門的,一時出言不遜,萬望嫂子海涵。”言罷作辭而去。

晚夕謝思言歸來,陸聽溪就將今日之事與他說了。

“我覺著董佩是彆有用心,她話裡話外,似一直在激我去跟倪氏她們對質。我忖著,說不得倪氏等人根本不知此事,若我中了她的激將法,她屆時就會矢口否認,將罪責一股腦推到我身上,”陸聽溪撇嘴,“我才不上她的當。”

謝思言拉過她的手,輕拍:“萬事有我,此事我會細細查探。”

陸聽溪見他言辭皆透著股小心翼翼的意思,不由問他今兒這是怎麼了。

“你每次來癸水,我都要處處小心,唯恐出了什麼岔子,惹得你不快。”

“我來月信時這樣可怖嗎?”

謝思言歎道:“可不是,你訓我時凶得很,打我又疼,我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但心裡苦。”抬手撫心,攢眉蹙額,舉動誇張。

陸聽溪暗暗翻他一眼,她還覺著他強橫起來蠻不講理呢。

喝著紅糖水,她忽然道:“那不然這樣,等我來罷癸水,我們私底下對調身份半月,互扮對方,你也好生瞧瞧你平日裡是怎樣一個作風,不知世子爺意下如何?”

謝思言陡然來了興致,連聲道好。

這小妖精素常脾氣上來,難哄得很,如今扮他幾日,約莫就能體嘗到他的不易,說不得回頭能更乖些。

端午之後不幾日,沈惟欽就與李氏等人回了封地。

臨行前,天興帝親去相送。回宮路上,天興帝問身旁的崔時:“你說楚王是真心助朕,還是當真另有用心?”

崔時隻道自家魯鈍,參不透這些個藩王的心思。

天興帝一陣長歎。

去歲春夏之交,楚王曾秘密來京,見了他一麵。楚王當時說,寧王遲早要反,並擺出了諸多切實證據。他頭一個念頭就是即刻著人押寧王進京問罪,楚王卻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