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2 / 2)

眾匪互覷,將謝思和連同幾個隨從一並押了,打著呼哨一湧而去。

……

距事發已逾月餘,但謝思言的案子卻遲遲定不下來,緣由也簡單,沒人敢審他。

謝思言入閣時日雖短,但積威甚重,刑部、大理寺並都察院的幾個堂官並排坐在桌案後頭壯膽,卻是大眼瞪小眼,互讓半日,沒一個人敢挑頭鞫審的。

端坐下頭的謝思言冷眼掃去,漫不經心地問他們預備怎麼個鞫問法,那等聲威,硬生生令幾個堂官想起了這位閣老素日廷議時是何等瘮人。這兩年來,朝臣實則已將謝思言視為內閣魁首,原因無他,實在是這位閣老無論心智還是手腕,都遠在仲晁之上,但凡稍有不敬,轉頭就倒黴,眾人也就愈加懼他。

這回彈劾謝思言最厲害的那幫人,要麼是沒在謝思言手裡栽過的,要麼是記吃不記打的,以為謝思言此番必倒,自然樂得落井下石。

可他們並不這樣認為。

後來刑部尚書硬著頭皮,輕輕拍了下驚堂木,才起了個頭,謝思言說要去更衣,一旁的大理寺卿忙起身上前,賠笑扶起謝思言,親自為他引著路出了鞫審室,往東淨去了。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等謝思言回來,刑部尚書打死不肯開口,其餘幾個堂官也不是傻的,竟是客客氣氣地將謝思言禮送回去。

連三法司長官都審不了,其餘朝臣也嗅出了異樣,對於這樁差事都是能推則推。有幾個拎不清的跑去謝思言麵前逞威風,還欲對其用刑逼供,末了卻不知為何不了了之,有人問起,也隻是閉口不言。

仲晁隻好親自審。但在他升堂前日,謝思言卻沒了蹤影。刑部大牢如銅牆鐵壁,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惟欽與幾個宗室子弟推德王出來主持局麵,德王推三阻四,但架不住眾人力勸,隻好勉強應下。德王下命全城戒嚴,封鎖城門,搜捕謝思言。

然則接連搜查幾日,一無所獲。德王便稱這差事自己乾不了,硬生生將之推給了沈惟欽。沈惟欽這回沒有推辭,但表示此事之後,就親自幫天興帝解禁。

沈惟欽將搜查的範圍進一步擴大至宛平、大興、通州等地,並吩咐底下人,若再尋不著,就要將整個順天府翻個底朝天。

兵丁們連皇莊也不放過,因此陸聽溪不幾日就知曉了謝思言失蹤的消息。她心裡隱隱覺著謝思言這是有所籌謀,但總還是放心不下。

這日晨起後,陸聽溪正查看母耗子的狀況,就聽聞陸聽芊來了。

陸聽芊是她的堂姐,外頭的護衛跟宮人不敢攔阻,放了她進來。她轉去花廳見她,尚未開言問她來此做甚,陸聽芊便請她屏退左右。閒雜人等才退下,陸聽芊就屈膝跪了下來。

“妹妹千萬救救我,”陸聽芊哀哀看她,“你姐夫因著他父親先前的事,被仲晁拿捏著威脅,定要讓他尋世子。可世子憑空失蹤,如何尋得?仲晁卻不管這些,說若夫君尋不見人,就要將當年之事公之於眾……”

陸聽溪起先沒聽懂,後頭才捋明白,原來陸聽芊的意思是,吳詹因著其父吳岱當初收受阿古達木賄賂一事,被仲晁脅迫著去對付謝思言。可吳岱那個案子當年已經審結了,仲晁翻舊賬又有何用?

“妹妹有所不知,”陸聽芊踟躕了下,“當年那案子因著楚王殿下的援手,許多事未曾深挖,還有些要命的證據據說是銷毀了,可不知為何,而今卻在仲晁手中……仲晁說此事一旦揭破,不要說吳詹,怕是整個吳家都要受牽累,楚王殿下卻可以一推三六九,甩個一乾二淨。”

陸聽溪嘴角輕扯:“我如今尚在此陪伴太皇太後,四姐覺著我能如何幫四姐?”

陸聽芊淚水漣漣:“誰人瞧不出太皇太後這是看重五妹妹,想藉此昭示自己對謝家並無芥蒂——五妹妹不若暗中聯絡世子,問問世子看此事當如何是好,世子最是機悟……”

“可我並不知世子何在,”陸聽溪斷然道,“四姐還是另想他法的好。”

陸聽芊又淌著淚求了半晌,見陸聽溪仍是不肯,悻悻而出。

等坐到皇莊外的馬車上,丫鬟含桃憂心忡忡:“這下如何是好?”

陸聽芊煩躁擺手,命她閉嘴,須臾,又道:“讓車夫往陸府去。”

是夜,陸聽溪才陪太皇太後說了話出來,就見一隊巡夜的禦林軍過來,對方瞧見她,行了禮,匆匆而過。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待要歇下,楊順溜了進來,與她說楚王如今四處找尋世子,世子讓她安心在此待著,旁的事不必憂心。

“小人上次來,大致摸清了這皇莊的地形,日後潛來更方便些。”

兩人說著話,楊順帶來的候在外間放風的一個護衛忽然進來道:“寶升大人那頭傳來消息說,京中有變,天興帝下落不明,德王等人擁楚王暫為攝政,楚王並未推辭,隻說要前來詢問太皇太後的意思。如今楚王的人馬應當正在趕來皇莊的路上。”

陸聽溪問楊順:“楚王可能趁勢篡位嗎?”

“這個……大抵不會。小人瞧他審慎得很。況且,他前次沒能從陛下那裡要來三衛兵甲,手頭兵馬有限。再者,經過上次寧王之亂,陛下已拔掉了朝中和軍中懷揣不臣之心的人,如今京營中剩下的將官多是信靠之人,楚王差遣不動。”

楊順說著,一頓。

這樣說來,其實楚王早就在寧王之亂中就將自己的退路給絕了。連寧王之亂都是楚王親手設的局,甚至後頭的朝中與軍中的善後事宜也是楚王幫天興帝料理的。這樣想來,若說楚王當真有篡位之心,那真是傻子也不信。

楊順前腳才走,沈惟欽後腳就到了。

他在太皇太後處坐了會兒,就暗中來了陸聽溪這裡。

“小皇帝許是被世子救了出去,我怕世子為了激我,做出什麼過激之舉,姑娘不妨將世子的下落說與我,我去跟世子好生談談。”

陸聽溪一再表示並不知曉謝思言的去向。

沈惟欽不急不躁,開始跟她說些有的沒的,越說離朝政越偏,後頭竟問起了她晚膳吃的什麼,竟仿佛閒來無事的談天一樣。

陸聽溪琢磨著脫身之計時,厲梟進來,倒也不避著陸聽溪,徑對沈惟欽道:“仲晁在幾個武將的擁立下,擅自將襄國金印占為己有,如今正在攛掇京營中的將官。”

沈惟欽麵上一絲訝色也無,看向陸聽溪:“姑娘瞧見了,世子想讓我死,仲晁更不跟我一心,非但不一心,此刻說不得比世子更盼著我死。如此困局,姑娘說我當如何?”

陸聽溪不由道:“你總說世子想殺你,可他如今遁逃,自己的案子都未結,如何置你於死地?”

沈惟欽遞來一封已拆看過的信。

陸聽溪展了內中信紙一看,原是沈惟欽的手下遞呈上來的稟奏。

上頭清楚寫著,魏國公世子正率兀良哈三衛往京中趕。

一並押來的,還有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