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之前塵迷夢(三)(2 / 2)

陸聽溪跟葉氏,連同葉家一眾人等,都被困其中。

若非顧忌著陸家,這幫兵丁即刻就要入內來擒人。

葉信那個續弦竇氏鎮日哭哭啼啼,讓葉氏想想法子給陸家那邊報個信。

“陸老太爺那等棘手之事陸家都能尋人擺平,區區一省都指揮使又算得什麼!”竇氏認為陸家背後必有了不得的奧援,再三讓小姑子葉氏往京中去信。

葉氏眉頭緊攏:“嫂子以為我不想?而今的境況,蚊蚋難飛,如何送信?”

竇氏即刻道:“那親家老太爺又是如何脫難的?縱使書信難達,出去報上親家靠山的名號,也能唬得住他們,咱們現下總不至這般艱難。”

葉氏來回踱步。

眼下確乎艱難。她父親進了臬司衙門的大牢,而他們已被困了月餘。事出突然,闔府上下百來口人,光米糧就不夠使,如今眼看著是要告罄了。

等他們果腹成難時,還不曉得會出什麼亂子。

但她是當真不知陸老太爺之事是如何平下來的。她已將與陸家交情匪淺的京中勳貴全列了出來,但又一一篩除了。

她雖是內宅婦人,但也有些見識。陸老太爺的事,不是尋常人管得了的。

可陸家跟京中那屈指可數的三兩家頭等豪門巨室實在也沒甚篤厚交情,人家如何會出手管這等閒事。竇氏說的也是個法子,那幫人不過狗仗人勢,暫唬他們一唬,給他們些喘息之機也是好的,但她不敢隨意攀扯報名號,那幾家閥閱,陸家惹不起。

葉氏心緒煩亂,轉去看女兒。

她順手帶去了一尊和合二仙玉雕。

這是江廓之事後,她出門采買時買下的。和合二仙寓婚姻美滿,這玉雕用料又是老玉,油潤柔膩,她心下歡喜,覺著擺在女兒房裡正宜。先前女兒那裡的和合二仙多是紫銅的,而今年歲既長,換個玉的也是好的。

母女兩個說了一回話,陸聽溪忽道:“母親還是將這玉雕拿出去打點吧,這等物件不易帶,說不得拿出去還能換得一次出門的機會,往京中送封信。”

葉氏撫玉喟歎良久:“你覺著是哪個幫著你祖父脫難的?”

“橫豎不是謝家,”陸聽溪道,“謝家那位世子爺專跟我過不去,還搶過我幾回東西,又愛欺負我,簡直蠻不講理。並且,他當初詢問我身份時就曾言,他對陸家沒興致。”

葉氏也根本沒往謝家身上想。謝家確是京中豪門的頭一份,但跟陸家談不上什麼交情,從前她還三不五時地受邀帶了女兒往謝家做客,可近來這三兩年,兩家就徹底淡了下去,她已鮮少收到謝家的帖子。

正此時,有丫頭匆匆入內,惶遽道:“姑太太,表姑娘,不好了!外頭來了兵差,說晚些要來一位官老爺,是都指揮使大人,要一並拿了府上眾人收押!”

那臬司衙門的大牢豈是能去的,葉家老爺子已被扣進去了,他們若是也被押解入內,陸家那頭還不曉得何時才能得知他們的境況,這便是死局。

葉氏忙讓陸聽溪先藏起,陸聽溪憤懣道:“這都指揮使顯是擅專行事,時至今日也沒拿出半片上頭的文書,憑甚拿人?我看他說不得是想屈打成招!”

葉氏心中也有這個揣測,但目下他們勢單力孤,隻能徒喚奈何。

……

謝思言回京後,孫懿德已在他的授意下將陸家老太爺的事料理妥當。

許久未見陸聽溪,他心底思念野草般瘋長。

天曉得見不到小姑娘的這成百上千個日夜,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他是一路抄近道自揚州江都返京的,抵達的次日就往陸家遞了帖子,打算借著拜會陸老太爺的名頭,去見見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那個僅是想想,就足令他滿心溫柔膨溢的人。

但他去了陸家方知,陸聽溪與葉氏去了江西,至今未歸。

“原本江西那邊是一月來一封家書的,可世子也知,前陣子南邊那頭亂了一通,山匪橫行,流民遍地,家書便斷斷續續的。近一兩月倒消停了些,想來內子跟小女已在返京的路上了。”陸文瑞道。

謝思言霍然站起,滿麵霜寒。

不對。

他留了人在京師這邊照應的,交代得清楚,陸聽溪這邊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作速去信揚州府,稟與他知道。可如今陸聽溪跟葉氏都去了江西大半年了,卻為何沒人知會他?

陸文瑞被他的舉動唬得一驚,忙問何事,謝思言詳詢了陸聽溪母女去往江西後在書信中知會的境況,麵色愈加陰冷。

他當下回府,命楊順去查探江西那邊的光景,繼而將寶升喚來,責問他玩忽職守之事。

“來說說,為何對陸家母女南下之事隱瞞不報?”

寶升麵轉豬肝色,隻是跪下不住叩首,求他息怒。

謝思言冷笑:“你今日不給個交代,我就將你的腦袋擰下來,你信不信?”

寶升以頭搶地:“世子明鑒,小人亦有諸多難處。”

謝思言思及諸般異常,倏然一陣心慌,激憤之下,竟是一把揪起寶升:“仔細想明白個中利害,你今日不吐口,我就照規矩辦事,你曉得我的規矩是甚。”

少年眸底幽火簇簇,仿佛惡煞臨世,寶升竟是止不住地觳觫。

晚夕,江西那邊終於有了消息。

“世子,”楊順疾步近前,壓低聲音,“江西都指揮使吳籌彈劾葉家老爺子失職瀆職,致使九江衛倉儲糧、兵械失竊,又直指葉老爺子有勾結海寇之嫌,奏章才到通政司不久……”

“聽溪呢?”

楊順頓了下,略低首:“吳籌得了仲晁的授意,將葉老爺子扣了起來,又……又著人將葉家府邸團團圍起,陸姑娘跟葉夫人亦被困其中,已逾一月。至於這一兩日的近況,京師與江西相去甚遠,一時之間還打探不來,世子稍候……”

“備下車駕,”謝思言徑打斷他,“我要連夜去一趟江西。”

楊順一怔應是,又問如何處置寶升,謝思言寒聲道:“暫且押著,待我回來再論。”

關於寶升的作為,他心中已大致有了數。

謝思言思及縱晝夜行路,也要花上些時日才能趕赴江西,回身道:“取紙筆來。”

……

吳籌麵對葉家眾人的申控,輕笑一聲:“爾等聽好了,衛倉攸係重大,而今出了這等紕漏,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可你家老爺子不識相,遲遲不肯招認同謀,非常之時行非常之舉,我也隻好將爾等拿了去,一個個問問,看可有知情的。再不濟,上了刑,帶到你家老爺子跟前走一遭,看他是否仍舊嘴硬。”

竇氏驚惶之下喊道:“葉家親家可是燕京陸家,陸家背後有通天靠山,你惹不起!作速將我等放了,否則……”

葉信忙捂住她的嘴,瞪眼低斥。

吳籌嗤笑:“靠山是哪個?你倒說說?陸家這回幸免於難,不過是撞了大運罷了,許是那孫大人要積德行善也說不準。連個子醜寅卯都道不明白,還想唬我?”

他命人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個陸家來的表姑娘,揮手命人入內搜查,卻見自己手下一個副將飛步趕來。

“大人,”那副將揩了把汗,硬著頭皮道,“部堂……部堂大人請您去一趟,說……說是京裡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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