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之前塵迷夢(四)(2 / 2)

思量再三,吳籌揮手召來白日裡來傳話的那個副將盧譽,如此這般交代一番。

盧譽瞠目,掃了陸聽溪一眼,略有踟躕,但對上吳籌陰寒目光,隻好應是。

……

謝思言一路沿官道南下,抵達江西九江府後,徑去見了文赫。

他不耐聽文赫寒暄,開門見山問起了陸聽溪的外祖葉錦程與葉家餘人的境況,且特特問了陸聽溪的下落。

文赫麵有難色,少焉,道:“我已將世子的意思轉達於吳大人了,還特地將吳大人叫來麵談許久,隻吳大人當時應承,回過身來就將我的叮嚀拋諸腦後,把葉大人家眷投入臬司衙門大牢。我再傳吳大人,吳大人說沒有劄付便不來。”

“世子也知,這劄付不是隨意發的,我也作難。後頭我親自去責問吳大人,吳大人便口口聲聲說,他這般行事是因著仲閣老的授意。我也不知端的,卻不知眼下朝廷那邊究竟是怎麼個意思?”

文赫自來圓滑世故,謝思言的吩咐他會照辦,但吳籌若一意孤行,他也犯不上硬生生對著乾,他雖是上峰,但也不好將底下人都得罪了。

本是想兩頭不得罪,可他說話間,就見魏國公世子驀地冷眼看來。

“部堂大人倒一手好算計,想兩頭做好人,也得有那個命。”

“我目下隻問一句,陸文瑞之女何在?”謝思言目光幽厲。

……

謝思言從衛所裡將吳籌揪出來時,他喝得酩酊爛醉。

謝思言一盆冷水將之澆醒,鞫問陸聽溪的下落。

吳籌東倒西歪站起,掠視一圈,發現謝思言竟將總督衙門的軍牢都調了來,躋躋蹌蹌,約莫有上千之數。

他竟在自己轄下的衛所被圍困了。

簡直荒謬。

吳籌咬死了不知,又說自己去葉家押人時,根本沒瞧見陸聽溪,當時在場之人皆可作證。又說謝思言若不信,大可往臬司衙門的大牢裡一探究竟。

謝思言陰惻惻盯他片晌,見他眼下烏青一片,一望即知是酒色之徒,愈加忐忑於陸聽溪的安危,躁悶得幾欲殺人。

他召來楊順,揚聲道:“去把吳大人的副將叫來,跟他說,讓他作速將陸家姑娘安安穩穩帶來。”

“我立即著人在此燃香,”謝思言字字冷冽,“香柱每燃掉一根,我就剁掉吳大人一根手指,燃儘便再續一根,直至我瞧見陸姑娘為止。”

楊順領命而去。

吳籌高呼要彈劾謝思言對朝廷大員濫用私刑,謝思言充耳不聞。

……

陸聽溪睡夢中隱隱聽見外間動靜,一凜,發現來的是吳籌那個副將盧譽。

她這幾日一直被關在這間密室裡,吳籌欲對她行不軌之事,但她以死相抗,吳籌又威逼利誘一番,見她始終無動於衷,大抵是怕迫得緊了她會尋短見,便隻讓她好生想想,並沒做甚。

每日有人來給她送飯食,頓頓豐盛,但門外守衛重重,與囹圄無異。

盧譽猶豫一下,命人押了陸聽溪出去。

陸聽溪惶遽失措,問這是要去做甚,盧譽道:“帶你去見魏國公世子。”

陸聽溪聽聞這話,但覺做夢一般。

謝思言怎會來此?他不是應當正在籌備春闈嗎?

這密室位處地下,出口開在山野之間。

盧譽領著幾個手下將陸聽溪帶到近郊時,旁側一個守備官趁歇息的間隙,跟盧譽單獨道:“咱們若當真這般將人帶去了,回頭吳大人說不得還要怪罪咱們削了他的豔福。依我看,那魏國公世子不過撐個勢罷了,吳大人畢竟是封疆大吏,他怎敢當真剁了吳大人的手指。”

盧譽追隨吳籌多年,亦知其好色之甚,又思及他們臨走前,吳籌叫囂著說他們今日若聽了謝思言的吩咐,回頭要領罰雲雲,猶疑起來:“那還將這小美人送回密室去?”

“這也不成。若是原樣送回,回頭魏國公世子找到密室這邊來,追究起來,咱們也頂不住。”

盧譽皺眉:“這也不成那也不對,你說要如何?”

“咱們不如將這小美人處置了,”守備做了個抹脖子的舉動,“回頭就跟魏國公世子說,咱們來密室這邊提人,卻發覺她使計脫身了,咱們沒尋見人。”

“她既是自己跑了,那就與咱們無乾,屆時吳大人怪不到咱們頭上,魏國公世子也忙著尋人,更沒咱們什麼事。隻要不露出什麼風聲,此事就算糊弄過去了。隻是可惜了那個容姿絕色的美人,文人都愛說什麼來著,紅顏薄命。”

盧譽起初覺著冒險,但思及衛所裡而今劍拔弩張的陣勢,又覺左右不是,最終在那守備的再三遊說之下,咬牙點頭:“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當下扯了塊汗巾出來,與那守備一道朝遠處坐在石台上的陸聽溪走去。

……

衛所裡的香已燃儘了一根,謝思言眼也不眨地剁掉了吳籌一根手指。

吳籌又疼又怒,氣恨交加,破口大罵,在場餘人卻脅肩累足,緘口結舌。

不多時,盧譽等人折返,照了先前的說辭稟告一番。

謝思言問密室何在,盧譽心下愈加忐忑,將詳明位置說了。

謝思言當下命人以密室為中心,四處找尋陸聽溪的蹤跡。

他也正要隨同一道,突然回頭,對著不住往後縮的盧譽等人冷聲道:“你們也跟去。”

在密室周遭尋找半日也不見陸聽溪蹤影。

謝思言憂心如搗。

他現下心裡慌得厲害。

他也道不清緣由。

興許他知道自己為何惶惶不安,但不敢往深處想。

他一把拽來盧譽,一手卡在他頸項上,再多一份氣力就要擰斷他的頸骨:“你扯了謊是不是?”

盧譽但覺麵前少年一雙利目裡暴風遽起,昏霾遮天。

他戰栗不止,兼喘不上氣來,腦袋發木,白著一張臉將陸聽溪的下落招了。

謝思言翻身上馬,瘋狂揮鞭驅策,跟在後頭的楊順等人幾被他遠遠甩開。

到得地方,他飛身下馬,環視幾圈,最終將視線定在了一叢矮灌木上。

他一路追風逐電,當真到了地方,反而在原地僵住。

他緩緩上前,步子虛浮。

灌木後頭一爿草地顯是剛被翻動過,對方行事匆匆,甚至來不及夯平浮土。

他徒手去扒土層,指尖觸到一片柔軟衣角時,渾身僵冷。

楊順甫一趕上來,就望見世子僵硬的側臉。

他心下一提,疾奔上前。

他一眼就瞥見了浮土之下那片繡著葡萄百果紋樣的裙幅,悚然一驚。

他見世子嘴唇翕動,不知在低喃什麼,俯身湊近,便聽到世子喃喃呐呐道:“都怪我,是我不好……還怪他,他為何要這般待我……”

楊順怔忡,世子說的“他”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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