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有一人發現他們,所有人依然麵色緊繃地望著折丹峰的方向,被顧絳遺留在折丹峰內的那把刀引去全部注意力。
大能修士之間交流的神識波動從他們身邊拂過,如同無視花草山石一樣略過了兩人。
在高階修士之後,是雲笈宗列陣以待的弟子,高昂的劍意和頭頂護山大陣相呼相應,他們走在群情激奮的戰意中,就像逆著水流而行。
聶音之疑惑地看向顧絳。
“保持心態平和,就當自己是隨風飄蓬。”顧絳嘴角含笑,慢條斯理地解釋,“在所有人眼中,我們就是掠過的一縷風,或是落下的一片葉,在這種緊張的時刻,沒有人會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存在,他們越是全神貫注,便越會忽略這些尋常的東西。”
這不就是逃跑大法?
堂堂一個令整個修真界聞風喪膽的大魔,對於潛行卻如此地駕輕就熟,顧絳以前應該沒少用這種方式溜出重圍,他十分樂於分享,“這是本座潛心所悟,你想學嗎?”
聶音之默了默:“那你的刀怎麼辦?”
顧絳無所謂道:“就放在雲笈宗吧,若是以後還用得上它,再召回也不遲。”
那要是用不上,就把它拋棄了?聶音之突然有點同情小紅刀。
另一邊,隨著折丹峰上的魔氣外泄,群情激奮壓都壓不住,所謂的眾怒難犯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就連守在折丹峰外圍的高階修士也開始動遙
這種情況下,和談根本不可能。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雲笈宗上方的護山大陣發出嗡鳴,無數流光朝著高空彙聚,雲笈宗所有弟子手中的劍同時震顫。
隻見那流光彙聚之處,一個身影高懸在天空中,天青色宗門校服,麵上覆蓋銀色麵具,渾身衣袍被靈氣卷得獵獵作響,正是孟津。
顏異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一聲大喝,如驚雷從眾人耳邊滾過,“不好,快往後撤1
護山大陣自雲笈宗建立之初由開派祖師親自設下,煉入了雲笈宗所有修士的劍氣,之前封鎖折丹峰的劍陣僅是從護山大陣中抽出的極小的一部分,堪稱九牛一毛。
這一劍落下,不止折丹峰,相鄰的幾座山都會遭受池魚之殃,雲笈宗周邊的劍氣動蕩起碼持續十數月才能平息,這是範圍極廣的攻擊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能輕易動用,更何況是劍指向宗門內部。
孟津就算身為桑無眠的親傳弟子,被他當做下一任掌門培養,也不該在繼任前就獲得動用護山大陣的權限。
“桑無眠,簡直荒唐1顏異氣瘋了,他一邊飛快後退,一邊卷袖將附近的弟子裹走。
一時間,劍光和人影亂成一鍋粥。
孟津高舉手中劍,劍尖與護山大陣融為一體,大陣中浮出數以萬計的劍光,直指折丹峰上蔓延的魔氣。
他原本想等折丹峰結界破開,各派長老同魔頭鬥到你死我活之時再出麵,沒想到這些軟骨頭,竟眼睜睜看著結界破開,沒有一個動手的。到了這個地步,都還在猶豫不定。
孟津摘下麵具,拜聶音之所賜,一條猙獰的傷疤自他左眼角開始,切斷鼻梁,橫劃到右眼太陽穴。今日,他絕不能讓她活著走出雲笈宗。
聶音之猛然被一股恐怖的力量鎖定,渾身一震,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她張開口,想說“我有點不祥的預感”,話還沒吐出口,顧絳已經伸手撫上她後頸,將她按到懷裡。
高空中,孟津朝著某處略偏了下頭,輕喃道:“聶師妹,原來你已經躲到那裡去了。”
以他的修為,實在難以承受護山大陣上加身的劍意,孟津的七竅都流出血來,持劍的右手已經血肉模糊,劍尖攜帶雷霆之勢,重重劈下。
顧絳在一棟高塔上現身,左手死死按著聶音之,右手朝著虛空抓去,“紅葉。”
折丹峰上蔓延的魔氣倏地倒流回長刀,紅葉拔地而起,刺破虛空,落入他手中。
顧絳五指握住刀柄,迎著頭頂落下的雷霆劍光揮去。
聶音之被他的袖袍完全擋住了,什麼都看不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後,耳邊一刹那靜極,隨後響起無數的金石之音。
清冷的,激越的,枯燥的,無數不同的劍音,窸窸窣窣如洪流一樣流淌過她耳邊,聶音之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這些劍意散入雲笈宗的群山中,有主的自動識主而歸,已然無主的徒留下一聲劍鳴,消散於天地。
聶音之嗡嗡耳鳴,也不知過了多久,暈頭轉向地被顧絳提出來,一把刀塞入她手裡,刀尖下是還在吐血的孟津。
顧絳站在她身後,鬆開她的手,“你自己決定要不要……”
聶音之想都沒想,一刀戳穿孟津,確定他死得透透的,才滿意地轉頭看向顧絳,“好了,你剛才說要不要什麼?”
顧絳:“……”他沉默片刻,無奈改口:“要不要吃點東西?”
聶音之看一眼孟津,十分倒胃口,“不要。”
她抿了抿唇,有些生氣地瞪向他:“你是不是隻要看見血就胃口大開?不管那是不是我的血?”聶音之一把將刀拔丨出來還給他,“那你自己舔吧。”
顧絳一臉懵逼,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寫滿了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