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準備(2 / 2)

明危亭笑了笑,揉他的頭發∶“你還會有很多粉絲。”

他知道駱熾不想談這個——放在幾天前,他也不會和駱熾主動說起外麵的事。

但駱熾比他勇敢,駱熾跳到了他的船上,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在他們以後會經曆的全部時間裡,駱熾都會是他的船長。

因為不論什麼時候都一定有船在等,所以發生什麼事都沒關係。

“我考慮過,是現在告知你這件事,還是等術後。”

明危亭說“術後更穩妥。但需要這個答案的,是現在的你。”

駱熾在他這句話裡微微一怔。

明危亭屈起手指,輕輕碰了下他的眼睫。

想要去認識更多人、想要和跟多人一起玩的是現在的這個駱熾。

篝火晚會上被簇擁著的駱熾,舞台上追光燈下的駱熾,駱熾那麼努力地去站到更高的地方,那麼期待地等著任姨和彆人說“看我們火苗有多棒”。

終於能大聲說出“謝謝影子先生喜歡我”的駱熾手臂打著顫,把他抱得那麼緊。

他們當然會去出海,會去看所有的景色。但他依然固執地保留最初的觀點,那團火不該被限製在船上,也不該被束縛進任何邊界。

這是明家的小少爺,喜歡和人一起玩,就該毫無負擔地去和每個人打招呼,想要去最高的地方,就抱著吉他跳上去。

任姨一定會誇他,會和風誇他,會和陽光誇他,會和每一朵海浪誇快看我們火苗有多棒。

你托祿叔去做的那件事,你的部下們處理得很好,但他們本人不太好。明危亭說“你的公司內部打了一架。”

駱熾聽見這句話,果然立刻顯出擔憂,無聲蹙起眉。

“不要緊,沒有人真的受什麼傷。”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溫聲說∶“隻是那些被管製微博的藝人…非常生氣。”

之前事態嚴峻,有幾個人幾乎是被團隊二十四小時盯著。是因為所有人都相信小駱總有安排,相信駱總隻不過是正在任家的醫院裡養病、暫時騰不出手,所以才被勉強安撫下來。

後來的消息把所有人都砸蒙了,劇烈的茫然反而暫時讓局麵沒那麼失控。直到明祿暗示他們振作起來處理後續,把駱熾的話帶給他們。

現在不是適合告知真相的時候。

如果手術真的出現意外————當然所有人都一定會儘全力避免這件事,荀臻手下的團隊到現在還在不斷精進和微調手術方案的細節。

但如果命運真的冷血到這個地步,這一次驟起驟落的打擊,隻會把那些真正在意駱熾的人徹底推進愧疚和悔恨的深淵。

祿叔把話說得隱晦,但公司內部的公關原本就相當專業可靠,方航等人也同樣立即意識到這一點,事情處理得很穩妥,後續的輿論風波沒有波及任何無辜的人。

隻不過公司裡打了一架。毫無章法。

完全不體麵、完全不成熟地打了一架。

藝人和團隊,藝人和藝人部經理,最先誰都按不住衝過去的是個剛成年不久的小歌手,後來情形變得更混亂。

淮生娛樂原本就不是個常規模式的影視公司,駱熾沒有用公司的規矩約束過任何人,所以這場意外爆發的群架也沒有導致任何人被處理。

實在太不像話,方航一瘸一拐來見明祿的時候,還托他一定不要對任何人說。

方航是藝人部的經理,被接得最慘,身上壓抑著的鬱氣卻比前些天少了太多。他深吸口氣,低著頭把情緒全壓下去,鄭重整理好衣服,對明祿說∶“不論如何……”

……不論如何。

明危亭說“他們想告訴你一件事。”

明危亭看向駱熾的眼睛∶“從今以後,喜歡你的人,不會再因為喜歡你這件事再受到任何傷害。”

駱熾那麼容易就會被人喜歡。

替他說話的粉絲被追著挖苦諷刺,替他吵架的藝人被鋪天蓋地抹黑謾罵。

舊官博被董事會派人強製接管,在駱熾留下的遺產被分配之前,就連公司裡那些死扛李蔚明的經理們,也沒少坐冷板凳遭人擠兌。

所以駱熾不斷向後退,從那個光芒四射的吉他手退到幕後,再從幕後的淮生娛樂總經理繼續向後退,退進影子裡,不讓任何人沾他。

這件事應當在這裡被徹底解決,不該再被帶到新的世界裡去。

……

駱熾輕輕眨了下眼。

他胸口起伏的頻率比平時稍快,手指無意識地慢慢收緊,又一點一點鬆開。

要理解這句話,對他來說似乎相當困難。他垂著視線,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地把這句話念了很多遍,直到終於開始慢慢觸摸到裡麵的含義。

“幸運粉絲代表。”

明危亭碰了碰他的眼睛“要不要擁抱一下”

……要。駱熾吸了口氣,眨了兩下眼睛,影子先生,我想抱一下。駱熾彎起眼睛朝他伸手“我想抱一下,我胸口很疼。”

他笑著說這句話,明危亭把他從沙灘椅裡抱出來,把他整個人擁進懷裡。駱熾低頭抵著他,氣息急促,卻沒有任何水汽溢出來。

駱熾用力抱著他。

“影子先生。”駱熾埋在他肩頭,低聲說,“我的畫畫完了。”

影子先生點了點頭非常好看。影子先生認真考量了半晌“畫的是什麼”

駱熾沒忍住笑了一聲,卻隻是囫圇搖頭∶“我的信也寫完了。”

影子先生問“要不要寄”

“不寄,是給我的……等手術後再說。”

駱熾吸了口氣,慢呼出來∶“如果我連看信也忘了,一定要提醒我。”

影子先生收攏手臂“好。”

駱熾歎氣∶“怎麼辦。”

他察覺到影子先生在他的掌心畫問號,握住那根手指,自己向下說∶想做的事太多了,我想快點好起來,我好舍不得,我好想活下去……

在他肩後的手臂用力收緊。

明危亭托著駱熾的臉,放輕力道讓他抬起頭,駱熾的睫間沒有任何水汽。那雙眼睛裡沒有霧和水色,光很亮,不閃不避地看著他。

“標準的術前不安,我緊張。”駱熾挺胸昂頭,鎮定解釋,“今天是第七天了。”

明危亭仔細看他半晌,也歎了口氣。

駱熾不明就裡,眨了下眼睛,拉過他的手畫了個問號。

“這樣顯得幸運粉絲很不酷。”

明危亭伸手攏住他,第一次低下頭,把額頭抵在駱熾涼潤的頸間∶“我已經緊張七天了。”

駱熾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他愣了幾秒鐘,隨即毫不客氣地笑出聲,學著影子先生的動作,按住肩頭的腦袋不由分說一頓揉搓。

明危亭被他活力十足地蓄意報複,眼裡也慢慢帶出一點笑∶“還緊張嗎?”

“緊張。”駱熾當然點頭,“想要活下去才緊張,想要活得好才緊張。”駱熾大聲說這叫求生欲。

“萬一術中出現意外,所有應急手段都用完了,就要靠患者的求生欲。”

他照顧任姨的時候看了很多資料,其實非常懂行∶“影子先生必須要上岸,必須要追星追到九十三歲。

明危亭跟著輕笑出聲。

他抬起頭不說話,隻是眼底更暖,任憑駱熾痛痛快快揉過了癮,才把駱熾重新抱進懷裡。

按照荀臻給出的方案,最好在術前提前幾天就開始住院。

這樣能讓駱熾儘快適應醫院的環境,也能隨時對駱熾的身體狀況進行密切監控,隨時對可能有的突發狀況作出調整。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駱熾對醫院潛意識裡的本能抗拒————這種抗拒並不受主觀意識控製。如果導致駱熾的狀態有所下滑,影響手術,反而得不償失。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原本打算一直在望海彆墅待到術前。

“我的事都處理完了。”駱熾握住影子先生的手,“帶我去醫院吧。”

明危亭扶著駱熾的頭頸,低下頭。

他認真看進那雙眼睛,確認了裡麵的確沒有任何一點不舒服和勉強,才回攏住那隻手。

頭不疼了,胸口還是疼。

駱熾知道他在檢查什麼,玩心忽起,一本正經開口∶“今天的話對情緒的刺激太大了。”

明危亭看到他眼裡明明朗的笑,就知道駱熾沒有認真,卻還是把手按在他胸口∶“這麼嚴重

其實早不疼了,還連燙帶暖漲得慌,但駱熾當然點頭∶“這麼嚴重。”

“怎麼辦。”明危亭學著他之前敲自己,敲了敲駱熾的胸口,“不要疼了。”

駱熾這些天時常反思,覺得影子先生變得幼稚一定有自己的十成責任,笑得忍不住咳嗽∶“好好,我聽見了,它說——

話說到一半,駱熾迎上明危亭的視線,卻忽然不自覺怔了下。……

影子先生很少這樣看他。

明危亭的視線靜靜落進他的眼睛。他被抱著坐起來,被摸著頭發輕輕揉了揉……剩下的這些動作倒是都很熟悉。

明危亭一手攏在他腦後,輕輕抵著他的額頭,低聲問∶“它說什麼?”

駱熾張了張嘴,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忽然變小∶“……說,有一點跳。”

何止是有一點跳,他的心臟可能差一點就從胸口跳出來了。

幸好他血壓一直都很低,激動倒也不會頭疼。不過等手術後一定要開始養身體,不能讓血壓再這麼低了,聽祿叔說血壓低會容易暈船……

亂七八糟的念頭忽然都在某一刻暫停。

明危亨低下頭,把手掌按在他左側的胸腔上,暖意隔著襯衫的衣料滲進去,他的心跳從裡麵撞出來。

“我很感謝它。”明危亭說,“上次它隻停了很短的時間,就又跳起來了。”

駱熾毫不猶豫替自己的心臟發言∶“這次停都不會停。”

明危亭笑了笑,他抬起頭,認真看了駱熾很久,一直久到駱熾幾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眼睛。

……在郵輪上,有種相當傳統的標準禮節。人們在打招呼的時候,會吻手致意。

它最早代表真誠的問候和感謝,也代表誠摯的祝福和敬意,後來這種禮節逐漸變得流傳和常見,常見到幾乎不帶有更多的含義和特性。

明危亭握住駱熾的手,他鄭重地對駱熾的心臟問候和道謝,感謝它把駱熾從水裡帶回來,也感謝它一直陪駱熾堅持了這麼久。

接下來不會再疼,會有很多可以把整個胸口填滿的值得高興的事,所以一定要在接下來也特彆堅強。他們會一起去養一個小海螺。

然後明危亭低下頭,挪開手,輕吻他胸腔下熱烈跳動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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