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成功(1 / 2)

術前的一切準備都已經相當充分。

所以沒什麼可再多考慮,如果連這種儘人事的程度都不足以驅散陰雲,那麼一切也隻能歸咎於命運。

……話雖然這麼說。

話雖然這麼說,但荀院長還是一大早就來了醫院,提前到了手術室外。

荀臻親自簽了手術通知單,對著上麵的“明熾”兩個字相當感興趣,問清楚情形就打趣著叫明船長,還毫不客氣地想要預約幾張搶手度假航線的船票。

明家的新船長躺在準備室,多半張臉被氧氣麵罩蓋住,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還是一點一點紅了耳朵,彎起眼睛輕輕朝他笑。

……

醫生和護士都有過太多台手術的經驗,流程推進得有條不紊。

從把患者送進手術準備室,到“手術中”的紅燈亮起,也不過是半個小時的時間。

荀臻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裡來回踱步,走到第十圈,終於被明祿攔住:“荀院長。”

荀臻立刻停下腳步:“抱歉……”他說完就緩過神,無奈笑了笑,“是我太緊張了。”

明祿自然理解,和氣開口:“請放心,無論手術結果如何,不會牽連荀家。”

荀臻啞然點頭:“我知道。”

如果說一開始按照明危亭的吩咐處理駱夫人,的確是因為荀家的緣故,到後來荀臻做的事,也不儘然就都是為了這些。

一家醫院的院長希望一台手術成功,一個精心組建的醫療團隊麵對一場難度不算低的手術,就像是麵臨一場最後關頭的大考。

這麼久的準備,這麼多次的討論和研究,誰也不想功虧一簣……況且。

“況且。”荀臻說,“我個人也想他好起來。做了他這麼久的醫生,等他以後康複了,或許有機會去做他的朋友。”

明祿笑了:“隨時歡迎。”

“等小少爺病好,先生想邀他出海玩一段時間。”明祿說,“荀院長搶到了票,隨時來做客。”

荀臻就知道票還要自己搶,失笑點頭:“一定……對了,明總管。”

“他托我把這個交給您,請您替他保管。”

荀臻拿出一封信,交給明祿:“如果一切順利,就請您一直替他保管。”

明祿點了下頭,把信接過來:“給先生的?”

“不是,他說給先生的已經藏在電腦裡了。”荀臻搖了搖頭,“他做了個小程序,要把《地鐵跑酷》打到一千萬分才能解鎖。”

荀臻當時給駱熾檢查身體,收到對方的這份有些特殊的托付,還忍不住問,如果明先生找了代打要怎麼辦。

……

運籌帷幄的小駱總似乎非常受打擊。荀臻帶來的醫生已經做完了全部檢查,駱熾還沉吟著坐在床上,思考是不是要加個攝像頭組件配合人臉識彆。

隻不過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

那時候離手術隻剩下一天,駱熾實在來不及搞到合適的組件,也實在來不及重新再修改程序。

時間畢竟太短,駱熾已經想儘一切辦法抓緊時間,才終於一路衝刺到這,把一個最配合治療的自己交給他們。

所以荀臻想,這或許也是為什麼他不論如何,都非常想把人治好。

“所以他也想托您……監督。”荀臻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這個詞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還和“明先生”三個字連在一起。

他受人之托替人傳話,半是緊張半是過嘴癮:“監督明先生……一定親自做這件事。”

明祿啞然:“不用。”

荀臻愣了下:“什麼?”

“不用監督。”明祿的神色很溫和,“先生怎麼會不親自做。”

荀臻怔了片刻,轉過頭,向走廊的長椅上看過去。

他看見在那裡坐著的人影。似乎從手術室的門合上那一刻起,人影就一直坐在那。

……

回過神,荀臻才意識到明祿已經收起了那封信。

明祿正在問他:“信是給誰的?”

“給外麵的人,他說自己以前沒想到這個。”

荀臻說:“不過也並不著急。隻要一切順利,用不上這個。”

這些都是昨天最後做術前準備和檢查的時候,駱熾才決定準備的。他這些天一直糾結有沒有這個必要,臨到手術前,還是決定萬無一失,口述了這封信。

他有一個晚上和影子先生聊天,所以現在就抓緊時間,處理好其他的事。

大型手術前一晚,患者和家屬爆發的焦慮和緊張幾乎是必然的。

荀臻帶人給駱熾做檢查,還特意帶了專業做術前疏導的心理谘詢師,結果谘詢師起到的最大貢獻,就是幫忙把這封信寫到了紙上。

“要是我醒不過來。”駱熾坐在檢查台上,“就在幾年後,辛苦祿叔找個合適的時間……要是他們還大半夜跑去海邊等日出的話。”

駱熾仔細地想:“等到那個時候,他們的工作和家庭應該都很穩定,事業差不多也能走到想走的那個高度……再看這些應該就不會難過了。”

駱熾想了一會兒又補充:“稍微難過一下也可以。要是還覺得難過,就讓方航教他兒子叫我小叔叔。”

荀臻正在看駱熾的檢查結果,聽到駱熾給心理谘詢師口述的留言,抬起頭看過去。

駱熾靠坐在檢查台上,用手臂墊著下頜,抱著曲起來的右腿,左腿垂下來慢慢地晃。

他在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裡,尺碼是為了帶心電監護特地調整的,所以一定不合身。

稍顯寬大的病號服領口服帖敞開,讓這樣坐著的姿勢顯得年紀更小,幾乎像是個最正常、最普通的年輕人。

駱熾在想那些人將來的工作和生活,他帶著憧憬和期待慢慢地說。說到最後,又一本正經、沉穩滄桑地歎了口氣。

小駱總超級沉穩和滄桑地歎了口氣,把下巴擱在手臂上,低著頭想了半天,嘟嘟囔囔:“好想當小叔叔。”

……

所以荀臻想。

不論如何,都得想辦法把這人給治好。

明祿點了點頭,把駱熾請荀院長幫忙傳的話記下來。

他也清楚荀臻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節點說——等手術一結束,不論結果是什麼,他們大概都完全不會再有心情再去處理這些事。

……況且,這段時間對手術室內外的人來說,都實在有些太過難熬了。

難熬到總讓人想做一些事來分散注意力,主動去想一些另外的事,來阻止和忽略源源不斷湧進腦海的念頭。

即使是明祿,其實也有些坐不住,所以才會來攔住荀臻說幾句話。

明祿向荀臻道了謝,他回到長椅邊,明危亭依然坐在原處,

他察覺到明祿的腳步聲,就抬起頭:“祿叔。”

“先生。”明祿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下,他發現明危亭正在操作電腦,試著問,“在看小少爺的信?”

明危亭搖了搖頭:“他有什麼話,會親自對我說。”

駱熾留下的信和小程序無非是為了那個可能。希望在最壞的結果下,依然能讓他有些事做,可以打發時間,不去把那些時間全都用來想一個人。

他清楚這件事,隻是他並不想在現在考慮這個可能,因為駱熾正在用最大的努力不顧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也一起幫忙想。

“我剛才在想,這種感覺原來這麼不好。”

明危亭說:“所以他一定要忘掉。”

明祿怔了下,才意識到明危亭是在說什麼——任夫人被送去搶救的那個晚上,任塵白承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但駱熾一直清醒著在等。

駱熾清醒著等到了最壞的結果。他去作為任夫人的孩子來承受這個結果,去承受其他失去親人的人的遷怒,去承受失去一切的茫然,掉進噩夢落不到底的深淵。

駱熾最好的夢是在海灘上睡著,又被任夫人抱著醒來。上船那天,明危亭代人找到駱熾時也是在海灘上。

躺在海灘上的駱熾身邊不再有任夫人,隻有濃到化不開的漆黑冷夜。

明祿慢慢點頭:“是該忘掉。”

要是任夫人知道了後麵發生的事,一定會想儘一切辦法,讓駱熾把這些全都忘得乾乾淨淨。

“我在整理這些天的經曆。”

明危亭收回話題,視線也落回到電腦上:“等他醒了,再追一次星,就能以這些作為參考。”

明祿試探著打了個詢問的手勢,發現先生並不介意,就起身繞到另一邊去彎腰看。

明危亭的記錄也帶有很明確的個人風格。理智精準、一絲不苟,按照時間線整理了所有獨立事件和非獨立事件,甚至還嚴謹地給每個事件打了分數。

凡是打分在75分以下的,就會被他放入待定欄,不及格的直接刪去。至於85分以上的事件,則會被特殊標注出來,再用顏色分類。

明祿實在忍不住好奇:“先生,分數的標準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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