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二合一](1 / 2)

締婚 法采 17459 字 5個月前

春寒料峭。

夜晚的清崡縣薄霧四起,升騰在隻有星星點點燈火的曠野之上。

寂靜的曠野上,一人一馬於黑夜中飛馳,那速度快極了,像一道墨色的閃電,與黑夜融為一體,又在薄霧中隱現。

風將耳邊的碎發吹到翻飛,項宜弓身伏在馬上,任漆黑的夜吞噬光亮,任風吹刺她的臉頰。

這是她第三次正經騎馬,騎得還是從薑掌櫃處借來的老馬。

可不管是垂老的馬匹,還是初騎的女子,都在這黑夜的奔馳之中沒有一絲一毫地延誤。

他們不敢有任何地延誤,就這麼一路向著之前定好的河岸接頭地狂奔。

項宜眼前禁不住浮現出陳馥有離開譚家時候的模樣。

陳馥有是那般的胸有成竹,快馬離去,而在此之前,他好些日沒有再搜查清崡,還秘密調集了人手。

這意味著,他約莫是從不知何處的渠道,得到了大哥和楊同知與東宮接頭的地點了!

項宜哪裡有時間猶豫。

同為庶族,她不能似大哥那般隱姓埋名伴於君側,任憑朝堂辱罵也要為寒門庶族爭一口氣;也無法似楊同知那般,垂垂老矣仍舍命千裡奔波,隻為將舞弊案的證據送往京城......

她能做的太少了。

可父親被誣告貪汙時,尚且有同出寒門的官員,舍了官也要替父親奔走,如若不然,皇上也不會隻判了父親流放,放過了他們姐弟三人。

父親還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那些替他說話的官員在這之後,多被排擠,雖未丟官,卻也如履薄冰。

彼時,他們肯為她父親言語,此刻,項宜就不能躲在人後冷眼旁觀!

一陣偏方向的風突然裹了過來,將馬上的項宜吹得身子晃動了一時,她連忙低身緊緊抱住了馬身。

老馬似通靈性一般,曉得背上的隻是個初學騎乘的女子,在此之前從未如此騎馬夜行,低喚了一聲,步履越發穩健,卻又似還如同壯年時那般,速度未減分毫。

項宜抱著馬身,連連感謝撫慰。

就這般一人一馬,急奔而去。

......

另一邊,陳馥有離開譚家,便快馬加鞭地將人手清點齊備,一聲令下直奔河岸而去。

他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顧衍盛和楊木洪會在那處登上東宮的船。

隻要他在東宮來船之前,在那接頭處將二人抓住,這麼多日以來的千裡追捕,便沒有白費。

如若不然,折騰這些天白費了不說,回到京城回到宗家,他可就難以交差了!

陳馥有勢在必得,召集人馬直奔那處河岸而去。

......

河岸,楊木洪不安地站起身在周遭轉了一圈,河上清波一片,還沒有船隻到來,而他更著意身後,向來路上看去。

遠處隻有零星的燈火安靜地亮著,並無什麼動靜。

秋鷹叫了他一聲,“楊大人都起身看了五六次了,要不換小人守著?”

楊木洪擺了擺手,“隻是我總覺得那鳳嶺陳氏不是善類,我們不會走的這般順利罷了。”

他這麼說,低頭拭劍的顧衍盛,手下微微頓了頓。

陳馥有好些天沒有動靜,確實有些奇怪,所以他才沒再耽擱,早早離開。

他不由地又想到了項宜。

如此早些離開,也免得再給宜珍帶來更多麻煩。

這次終歸是他帶累了她......

他把劍又拭了一遍,見楊木洪還緊張地看著來路,輕笑了一聲。

“老同知坐下歇歇,也換我起身站站。”

他嗓音素來含著三分笑意,便是這等緊急時刻,也能把話說得漫不經心。

楊木洪都禁不住心下一鬆。

誰想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從無邊的漆黑夜幕裡闖了出來。

楊木洪和顧衍盛皆是一愣。

......

紛亂的馬蹄聲將路邊村莊驚到,燈火都盞盞快速熄滅下來。

陳馥有顧不得許多,連聲催促手下不許耽擱,到了那河岸便先將方圓三裡都圍起來,讓那顧楊二人再無處可逃。

又是一陣疾馳,河裡水光似近在了眼前,他忽的抬手下令,下一瞬,身後的手下四散開來,馬蹄聲在周遭響徹,不足幾息,便已經將那河岸三裡地出俱圍了起來,甚至還躲了漁民的船隻,將河道也管控了起來。

周圍遍布陳氏人手。

陳馥有這番心下半安,緊接著便讓人搜尋了起來。

顧衍盛想不到他還有通著消息的路吧。

顧楊藏在清崡,有什麼人暗中襄助他不曉得,但是東宮也不是沒有他們的人手......

可他吩咐下去,將此地搜尋起來,各個方位的人來報,竟都沒找到顧衍盛等人的蹤跡。

“你們也搜仔細了,果真沒人?!”

百隻火把將湖麵和夜空照亮,陳馥有的人又搜了一遍,除了附近漁民,卻哪裡有顧楊半片影子?

“回千戶,真的沒人!”

話音落地,陳馥有腦中驟然一空。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周遭,周遭寂靜無聲,他一把拔出了腰間佩劍,刺啦的聲音在人群裡回蕩。

“這是怎麼回事?”是這地點沒錯了,陳馥有卻完全沒有抓到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轉瞬惱怒起來,一把將劍擲在了地上。

“難道顧衍盛他們也得了人傳信?!”

......

他惱怒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傳到一片樹林之間,已經隻剩下隱約可辨的語氣。

楊木洪避在一顆樹後驚魂甫定。

他看著一旁喘息不斷地女子,訝然,“夫人真是救了我等一命!”

就在方才,他們看到有人突然衝黑夜裡闖了出來,下意識就要藏身,卻沒想到馬上是一女子。

顧衍盛一下就認出了是誰。

他急促起身,待項宜上前,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項宜道。

“大哥!陳馥有的人要到了,快離開這裡!”

話音一落,似乎遠處就有了馬蹄聲。

眾人皆是驚詫,來不及敘話便像一旁的樹叢高地撤了過去。

他們堪堪隱身到了樹林中,那陳馥有便一馬當先地到了,讓人圍住此處,大行搜捕。

楊木洪一晚的不安終是應驗了,但卻因為項宜的出現力挽狂瀾。

他禁不住要給項宜行禮道謝。

項宜一個小輩,再受不得他的禮,連忙避閃開來。

“同知不必如此客氣,這本是項宜該做的。”

她連連擺手,一麵調整呼吸,一麵安撫臥在地上的薑掌櫃的老馬。

秋鷹更懂照顧馬匹,從一旁的小河溝裡弄了些水,又拾了些草料過來。

倒是顧衍盛蹲身到了項宜身邊,皺著眉不可思議地細細去看呼呼喘氣的女子。

“宜珍從前不是不會跑馬嗎?”

項宜確實不會,今次也才剛學會而已,好在老馬穩當,一路順利。

顧衍盛一時看住了她,半晌沒有移開目光。

隻是項宜並無意多言於此,反而看著樹林下的接應碼頭,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問了顧衍盛一句。

“大哥和同知雖然暫安,但是這陳馥有的人占據了碼頭,待東宮來船,大哥又如何上船?”

她這話正是問到了要處。

顧衍盛倒也不避諱,遠遠看著陳馥有的人手中發亮的火把,將碼頭齊齊圍住,淡笑一聲。

“隻怕是不易,要想些辦法。”

但這個時候,再換接頭地點已經是來不及了。

陳馥有的人在這般關頭自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可見他也想到了,就算今次沒能抓到顧衍盛和楊木洪,但讓他們上不了東宮的船,被困在此地,就還有機會抓獲。

但顧衍盛卻不能再等下去了。

夜越發深沉,隱秘的樹林裡,幾人商量了幾個方案都不甚可行。

而就在這時候,寬闊的河岸上,有艘大船漸漸行至。

那大船高闊軒昂,燈火通明,火光映著船邊的黃色帷幔,正就是東宮前來接應的船。

此番,是太子殿下安排東宮輔臣徐遠明,借由太子側妃省親的名義而至,是再正經不過的東宮船隻,沒有人再敢上前囂張。

可是東宮的船來了,顧衍盛一行人卻被困在了碼頭之外,根本無法登船。

碼頭上,陳馥有也看到了來船。

船才剛來,說明顧衍盛等人確實還在清崡,未能脫身,那麼他把此地圍住,顧衍盛總有人襄助又能如何?

他心下定了幾分,待見著東宮的船靠近,還讓手下的人不要缺了禮數。

手下齊齊聽令。

遠遠的,立在船頭上的東宮輔臣徐遠明便看到了燈火通明的碼頭。

本是隱秘的接應,這麼多人便不是好事了。

果然他捋著長須,讓人將船靠近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裡的陳馥有。

“陳千戶緣何在此?”

陳馥有也不避諱,同他拱手。

“呀,沒想到徐大人竟到了此地。衝撞了徐大人,是在下無狀了。隻是此地有水匪出沒,官府懸賞許久,錦衣衛亦照令辦事,一時間人手恐無法撤離。”

佯裝客氣,實則包藏禍心。

徐遠明自然曉得陳馥有的心思,隻是他看著此地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知顧衍盛等人又在何處。

他隻能讓人臨時停船此處。

但側妃省親的船隊在前行,他這邊亦不可能等待顧楊兩人很久......

林中,楊木洪看著遠處的船,卻無法近前登船,連番歎氣。

“這可如何是好?”

隻要他們現身,恐怕還沒能近前被東宮的人發覺,就已經被陳馥有的手下捉拿了去。

陳馥有的人手實在是太多了。

楊木洪連聲歎氣,倒是顧衍盛輕笑了一聲。

寒氣濃鬱的夜風裡,顧衍盛開了口。

“這般情形,約莫也隻有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了。”

眾人都知道,為今之計,隻有讓人出去,引走部分陳馥有的人手,甚至將陳馥有本人引開。

圍困碼頭的人手薄弱,他們尚可拚上一拚,令徐遠明發覺他們,也就能突破困境順利登船了。

顧衍盛說了,便將佩劍丟給了秋鷹。

“秋鷹護著楊大人,以你的功夫,我想還是能抵擋到東宮發覺的。”

隻是他話音一落,楊木洪便連聲道否。

“這怎麼可以?老朽是半截入土的人,能送那舞弊證據至此,已經心滿意足,道長還得進京呈給太子殿下......此番應該由老朽去引人才是!”

他來之前,就沒想過要回去,要留下這條本不該留的老命。

兩人都欲舍己引走陳氏人馬,秋鷹著急起來。

“爺和顧大人都留下來吧,爺如今傷勢好了許多,也能抵擋那些官兵,該讓小人去引人才是!”

連他也同那兩人爭了起來。

顧衍盛一聽就笑了。

“這有什麼好爭?我如今傷勢雖愈,但功力不成,秋鷹必得留下,好生護著楊大人上船。”

夜風自江邊漫過來,甚至裹挾了些許火把中的火氣。

顧衍盛見楊木洪還欲再講,低聲止了他,“楊大人把證據都交於東宮才是緊要,我等庶族翻身之事,就看這些證據了!”

他說完,轉身欲再安排項宜穩妥離開。

這些危險的事情,她本不該參與其中,到底是自己把她扯了進來。

誰想他一轉頭,沒有看到樹下的女子,卻看到馬兒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女子翻身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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