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1 / 2)

締婚 法采 15536 字 4個月前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由砰砰暴雨轉成了綿綿細雨,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譚廷看著酒杯裡波光,順著李程允的話就想到了春日宴的事情。

那天,姑母自作主張要給他相看彆的女子,她被支開隔在了書閣裡。

當他發現了不對,找姑母問明時,姑母卻告訴他,要替他重新相一門親事,此事都已經告訴項宜了,還說要補償項宜一百畝田產。

他當時一聽,心下就慌了一下,直接便問了姑母宜珍有沒有要那些田產,應下此事。

姑母說她沒要時,神魂似晃了一圈才又回到了原位上來。

當時情形,恰好正吉跑過來告訴了他,宜珍被關在書閣裡。

他便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深究下去。

隻是如今想來......

酒中的辛辣之氣熏著人眼,譚廷想到妻子的性子。

以她的性子,田產她是一定不會要的,但這並不能代表,她不會答應離開。

相反,以她的驕傲,可能都不需要姑母苦勸或者威脅,就會應下,應下與他好聚好散......

念及此,譚廷手中的酒杯顫了一顫,酒中映著的燈光破碎了一時。

恰在此時,外麵有人問話,李程允過去看了一圈回來,叫了他一聲。

“元直,程大小姐恰在此處避雨。”

她說程大小姐隔壁的雅間有幾個醉漢,吵吵鬨鬨的,她一個女子在那處有些不合適,想到他們這邊淺坐一會,等雨停了就走。

都是世族宗家的子弟,相互之間還是認識的。

尤其譚家和林家是姻親,而從前的林家大小姐也就是林序的妹妹,正嫁給了程雲獻的父親程駱做繼室,隻是平日不太出門罷了。

不過彼時,林閣老嫁女,林府可是陪送了一百零八抬滿滿當當的嫁妝,至今還經常被人茶餘飯後說起。

譚廷不便拒絕,但他今日實在沒有心情同人交際,隻跟程雲獻相互行禮便罷了。

他陷在自己的思緒裡。

程雲獻輕輕瞧了他一眼,先是同李程允說了幾句話,然後才問了譚廷一句。

“不知上次雲獻贈給譚夫人的書,是否為真的古本?若是假的,倒是雲獻不好意思了。”

她說著笑了一聲,“雲獻確實想學些篆刻之技,就是不知道譚夫人有沒有時間指點雲獻一二?”

譚廷聽她說起項宜,這才強打起分精神。

但想到妻子近來的事情,連他都不清楚,便委婉地拒絕了。

“拙荊近來有些忙碌,程大小姐勿怪。”

他嗓音如同雨幕下的酒樓一樣悶。

程雲獻道無妨,隻是目光在譚廷身上落了落,突然道了一句。

她說可惜。

“之前在林府的春宴上,雲獻遠遠看見譚夫人,便有親近之意了,不過當時譚夫人正跟在林大夫人身邊,似是林大夫人同譚夫人說了什麼,譚夫人點頭應著,就去了書閣的方向,雲獻之後便沒見到譚夫人了。”

她似是隨口一說似得,說完又同李程允說起了秋陽縣主的事情,同在京中長大,秋陽縣主和程雲獻還是頗為熟悉的。

李程允和程雲獻說了兩句,不多時雨就停了下來。

程雲獻一分都沒多停留,跟譚廷和李程允行了禮道了謝,轉身便離開了。

她自進來到離開,攏共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可譚廷卻在聽了她似若無意的話之後,心下有些發亂。

按照程大小姐的描述,彼時他的妻在聽了姑母勸離的意思之後,並沒有什麼抗拒,就去了書閣。

所以,那天他莫名其妙與人相看,她其實都是知道的,隻是一個字都沒有告訴他罷了......

譚廷把剩下的四個空酒杯都拿到了臉前,連帶著之前的杯子,一口氣滿了五杯,一杯接著一杯地倒入喉嗓之中。

苦酒入喉,殺得半顆心都火辣了起來。

李程允被他嚇到了,要勸他停下,卻被他按在了酒桌前。

好在譚廷不為難他,自己喝五杯,才讓他喝一杯。

李程允是沒醉,卻見譚廷眼神多少有些不對勁了。

“元直這是怎麼了?彆喝了彆喝了,趕緊回家去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李程允上前扶了他。

本以為以他這喝酒的勁頭,他多半是勸不走的。

卻沒想到他倒是順從地站了起來。

李程允連忙示意蕭觀,“快送你家大爺回家。”

蕭觀急忙上前,李程允卻見譚廷抬頭瞧了他一眼。

“我不回家,去你家。”

李程允:“......”

他提了這要求,李程允也不能不答應,隻好吩咐蕭觀。

“那你去告訴你家夫人,你家大爺今晚去我府上了,讓夫人莫要擔心。”

他這麼說了,不想譚廷哼了一聲,叫了蕭觀。

“不必告訴她,”譚廷微頓,嗓音啞了幾分,“她才不會擔心。”

說完,酒氣氤氳在周遭。

李程允看了蕭觀一眼,“你家大爺同夫人吵架了?”

蕭觀搖搖頭,“那倒沒有。”

“那是怎麼?”李程允小聲問蕭觀,“你家大爺從前可不是這樣的,他從前哪裡喝過這樣的悶酒,到底是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譚廷打斷了。

“你怎麼越來越絮叨了?”

李程允:“......”

他隻能閉了嘴,叫了馬車,把自己這位老友帶回了自己家裡去。

隔壁茶館,有個早就走了的人,從窗縫裡,看著李家的馬車吱吱呀呀的離去了。

程雲獻一直目送李家的馬車沒在夜色裡,才緩緩轉身,坐到了椅子上。

丫鬟綠幽過來問了她一句。

“姑娘這樣真的行嗎?”

尤其綠幽想到那封被自己遮遮掩掩送出去的殘信,那信可是從自家老爺處撿來的,是老爺看了沒能燒完的東西。

綠幽想到老爺陰沉嚴厲的樣子,有些替程雲獻擔心。

“姑娘同譚家大爺的事情若是沒能成,反而被老爺知道,這可怎麼辦呀?”

程雲獻目光往對麵的酒樓上落了落,想到譚廷提起項宜的言語,和他今晚喝下的酒。

“我想多半是能成的。”

她說著,看了看綠幽,又笑了一聲,笑聲悲戚了幾分。

“若真像你說的那樣沒能成事,反而被他知道了,那又怎麼樣呢?他還能把我打死嗎......這都是他逼我的......”

*

譚廷當晚沒有回家,第二天恰好是休沐,不用上衙,李程允便讓人彆叫他,讓他好生睡一覺。

隻是他不知為何,一早就起了身。

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麼醉意了,這便要離開。

李程允匆忙趕過來,衣裳都還沒穿好,“你這一早要去哪?回家?”

他今日正常了許多,沒再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

隻嗓音有些啞地道了一句。

“去趟林府。”

去林府又是做什麼?

李程允沒來得及問,譚廷便上了馬去了。

他自己猜的,或是程雲獻說得,都做不得數。

但問一問姑母,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有些日子沒來林家了,今日這麼早早就到了府上,林大夫人還有些驚訝。

林大夫人院中剛擺上早飯,見他來了讓人添了碗筷。

表弟跟他行禮,譚廷這才發現姑父林序並未在家。

問了一句,聽他姑母道。

“你姑父去京郊彆院了,他總是嫌京城悶得慌,日日上衙處理政事又太累,一遇休沐日就要過去的。”

譚廷這才想起,確實是這麼回事,姑父林序確實經常出京去京郊彆院休歇。

譚廷沒有言語,卻不由想到前兩日,他派去調查刺殺他的人,傳回來一個不甚明確的消息。

據他們找到的一些證據和證言,那時要殺他的人來頭不小,很有可能是京中的大族。

京中有不少世族,但若是稱得上大族,而宗家又常年在京城的,隻有兩家。

程家,和林家。

......

消息未曾明確,譚廷不會打草驚蛇,而他今日也不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他並不想留下吃飯,林大夫人見他一副心事的樣子,便也不再吃了,叫了他去內院的書房說話。

“這麼一早過來,有什麼事?”她上下打量了侄兒一眼,“昨晚沒回家?喝酒去了?”

侄兒從來都不這樣,林大夫人甚是意外。

譚廷沒有回答她,隻是問了一句。

“姑母那日在春宴同我說得話,都同宜珍說了?”

一提這件事林大夫人還有些生氣,她瞥了侄兒一眼。

“正是。”

譚廷正要問一句什麼,就聽見姑母先開了口。

“那項氏女倒是比你明白,她雖不要我給她的良田,卻也沒有糾纏的意思,願意與你好聚好散。你說......”

林大夫人話沒說完,就見譚廷怔怔定住了,整個人頓在了那裡,隻有下唇輕輕顫了一下。

林大夫人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想到他之前對項氏的用心,不免歎了一聲。

“其實項氏這般才是對的,眼下世庶的情形,你們這婚事簡直如同硬捏在一起一般,隻有門當戶對似我與你姑父這樣,才能長久。”

她還要再勸幾句,卻見譚廷起了身,跟她行了一禮,便轉身向外而去。

林大夫人要叫他一聲,但想了想又沒叫。

這件事總要他自己想明白才好。

*

京城譚家老宅。

昨晚譚廷一夜未歸,蕭觀是讓人來送了信的,但今日他休沐,還是沒有回來。

項宜問了下麵的人一句。

“知道大爺去哪兒了嗎?”

下麵的人並不知道,項宜無法,先理了理事,然後坐在窗下繼續為他做那件未完工的夏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