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2 / 2)

肆意沉淪 鹿靈 21204 字 6個月前

“這也太絲滑了……”

“紗質和皮質都通過不同筆觸和力度表現得太好了,細節也好到位啊。”

“媽耶,昨晚還在罵她白占資源的我臉有點疼。”

二十五分鐘,蘇禮畫完了。

衣服是極難繪製的柔紗質感,肩膀和膝蓋部分還有透視,但她不僅將褶皺和質感都畫得生動,就連沒那麼重要的人物麵部也繪製得漂亮大方。

台下鴉雀無聲,眾人齊刷刷握著筆,有點像關不攏口的易拉罐。

就連後門處的程懿都略有停頓,被她某刻的從容自如驚豔了一瞬。

眾人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吧,結果蘇禮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有十五分鐘,又抽了張紙,開始畫二選的命題了……

這他媽……

她的節奏不慌不忙,靈感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思路順暢明晰,一氣嗬成到甚至根本沒有用上橡皮擦。

有人忍不住爆粗口:“這還是一般人類的大腦嗎?”

老師在這時候笑眯眯地關了投影儀:“行了,後麵的就彆看了,自己設計自己的啊!”

最後,蘇禮一共用了一個小時,畫了一張舊設計一張新設計。

她起身交圖的時候底下都在倒吸涼氣,明白自己對她的認知到底錯得多麼離譜。

蘇禮交完一出教室,又在林間小路看到熟悉背影。

要不怎麼說冤家路窄呢,她坐這兒考一個小時試,出來還能撞到破口大罵的單笛。

單笛正坐在椅子上跟姐妹吐槽,看起來已經說了幾十分鐘了。

她徑直掠過,耐不住單笛的小姐妹發現了她,開始陰陽怪氣地影射道:“居然還沒走呢?眼巴巴看人比賽嗎?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路過這兒,看人家不覺得害臊嗎,自己什麼水平啊?”

蘇禮停住腳步,客觀回複:“保守來看,是吊打你五千英尺的水平。”

沒記錯的話,這個為單笛出頭的姐妹也是服設係的,連初選都沒進,在垃圾裡都查無此人。

昨天她之所以沒反駁,是因為她也陷在震驚之中,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又被路錦一通電話喊去江湖救急,實在是沒機會。

今天正好撞上她有興致,少女揚起璀璨凜冽的桃花眼,仿佛帶著光:“後天去看看終選推送名單,有驚喜送你們。”

蘇禮渾然不知程懿沒有離開,她以為出電梯後大家就分道揚鑣了。

而男人站在樓梯口,將一切儘收眼底。

何秘書再度確認道:“還要我們著手解決嗎?”

“不必了。”

男人忽而笑笑:“這些事,好像她自己也能解決得很好。”

///

當天下午,蘇禮果然又雷打不動地收到了一捧玫瑰,加一瓶牛奶。

這次她動作夠快,剛聽到敲門聲就迅速跑向門口,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隻看到灰色衣角在樓梯口一閃而過。

“你這搞得跟拍警匪片似的,”陶竹幫她解決多出來的牛奶,仰頭嘗了一大口,“不是吧阿sir,什麼時候才能捉到啊。”

蘇禮咬了咬下唇,“等明天吧。”

結果次日還沒等到六點,她先被老師一通電話喊去了禮堂。

彼時她正在川程,按照自己的圖紙做樣衣,剛裁出紙樣留出縫紉線,還沒來得及裁布,就接到消息,說是終選的結果出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大頭針,扯起包包就出了門。

不過是等電梯用了兩分鐘,等出租又用了兩分鐘,等她再抬頭時,程懿的車已經平穩地停在了她麵前。

男人降下車窗那刻,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裝了監控。

不然怎麼隨時都能出現在她麵前?

程懿:“回學校?上車,我載你。”

“你要去學校?”

麵對少女略顯狐疑的目光,男人泰然自若地回複:“要去吃飯,你送我的卡還沒用完。”

蘇禮一想是有這麼回事,而且學校那邊的東西確實挺好吃,於是也沒再追問,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程懿:“坐副駕――”

話沒說完,後座猛地傳來關門聲,蘇禮抬頭:“啊?你說什麼?”

“……沒事。”

程懿的車技不錯,蘇禮也很少享受這種待遇,躺著躺著就有點犯困,稍稍眯了會,再睜眼時,正好看到車子駛入學校,不偏不倚停在禮堂門口。

她一下車,發現程懿也跟著下來了。

“你乾嘛?”

程懿手肘悠閒地搭在車門上:“我投的樓,進去看看。”

……行。

男人一點兒不低調,開了輛藍色超跑,保時捷的Panamera,在日光下閃得招搖。

故而蘇禮一下車就有不少人頻頻往這兒看,她隻得加快速度,這才甩開身上那些探尋又好奇的目光。

知道單笛也會來,她已經進入應戰狀態,就由著程懿跟在自己身後了。

因為今天是終選,報名參加這個活動的觀眾還能加學分,因此除選手之外還來了不少看熱鬨的,填滿了好幾層的大禮堂。

她在前排的成員席落座,沒一會兒就等來了相關的老師。

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多廢話,老師拍了兩下話筒,幻燈片開始播放,很快就進入了正題:“終選一共三幅作品,一幅七班陳貝的,一幅是三班戴芬的,最後一幅……蘇禮的。”

果不其然,那個停頓很快帶來了禮堂內的騷亂,眾人議論紛紛:

“蘇禮?我沒記錯的話不是初選都沒過嗎?這個是從二選裡篩吧?”

“黑幕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聽說是額外再給了一次機會,這他媽不就是選秀節目裡的皇族嗎?誰看了不說一句皇登基了。”

“就是學校內定她了吧,還搞這名堂,冠冕堂皇的累不累。”

老師敲了敲桌子,止住騷亂:“蘇禮的初選作品是因為被水打濕,所以完全沒被評閱,不是分數不及格,而是還沒擁有分數,這點需要辟個謠。”

又繼續道:“後來給了她一小時的補考機會,她畫完了初選和二選兩幅作品。”

“一小時畫兩幅?扯什麼……”

台下的質疑聲才起了個頭,幻燈片內開始播放起20倍速的視頻,赫然正是蘇禮那天在投影儀下的畫麵。

二選的主題非常飄,叫做“閱後即焚”,而蘇禮耗時三十五分鐘的設計,卻精準地圍繞它展開。

裙子的尾擺被她繪出燒焦質感,卻不會顯得破爛,反而為鮮紅的主色添上一抹生氣,如同浴火盛放的玫瑰,立體裁剪的挺括花瓣在胸口綻開,根莖繞下,巧妙地變成了腰帶。

頹喪妖冶,典雅大氣。美到極致,就讓人有了想要燒毀的邪念。

台下不屑的聲音漸漸熄下,間或傳來幾聲驚歎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為什麼給大家看這段,因為我不希望大家覺得我偏心,我隻是想要為我的學生還原一個真相而已。”老師說,“有人說好學生不就是四年出一個嗎,沒必要,但我想說的是,或許每屆都有優秀學生,但不是每屆都會有蘇禮。”

這話說得挺重,禮堂內鴉雀無聲。

過了會,忽然有人問:“所以就選蘇禮嗎?”

“那倒不一定,要老師們共同投票決定。”

單笛的小姐妹聽得煩死了,匿在人群裡說:“就算她畫得再好,也不值得浪費大家時間來看她的新聞發布會吧?這都十分鐘了,她麵子多大啊,幾千人看她畫畫?”

同樣在場的陶竹不甘示弱:“真進了綜藝可是幾千萬人看她畫,你酸什麼?”

小姐妹回嘴:“你就知道我酸了?誰稀罕啊,到時候真鬨難看了,你看節目組是保她還是保笛子?”

爭執聲愈大,單笛沒出麵,卻一直在小聲煽風點火,統計票數的老師也看不過眼了:“好了,都安靜,單笛你先上台來。”

“票數已經統計完了,優勢還是挺明顯的,第三份蘇禮這個高得――”

“不用了老師,”蘇禮在此刻起身,拿起話筒,“的確不公平。”

“作品被打濕算我運氣不好,這樣確實很難服眾,況且……”

她的目光在台上掠過,最終定在某處,說出真正的重點。

“不是誰都有資格穿我做的衣服。”

眾目睽睽之下,幾千人的注目中,她的聲音格外有力,傳遞出清醒而又冷靜的蔑視。

她為什麼來?隻是為了說自己不需要這個名額麼?

當然不是,幾天前單笛在這裡所對她進行的嘲諷,她在這一刻以勝券在握的姿態回擊,無需要求任何人,也沒有所謂“合作商”的籌碼。

她能乾脆地放掉,是因為有資本,是因為捧上來的無數選擇中,這不過是其中一個。

她能泰然放棄,單笛卻不敢。

“比賽的名額,我會通過官網的途徑來參賽。”蘇禮說,“到時候真的進了,希望某些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諾,有我沒她。”

單笛身子驀地一僵,感覺血液齊齊上湧,衝得人頭皮都在發燙。

好像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她,某些目光並無惡意,卻還是讓她覺得難以抵抗,無地自容。

她從來沒有被人用話筒、在這麼正式的場合打過臉!

前排的討論傳入耳朵裡:“我剛剛看到蘇禮坐程懿的車來了,上次走好像也是坐的這一輛,程懿給她當司機誒!”

“這也太人生贏家了吧?程懿的車還會坐女人嗎?”

“所以也不是什麼被賀博簡拋棄吧,應該是她純粹看不上賀博簡,單笛又愛舔她不要的。你看,蘇禮直接靠自己去艸資源,單笛就不敢說自己也去官網參賽。”

“那這波反擊漂亮!!!”

單笛胸膛起伏,竭力擺出好笑的表情:“你真以為沒有學校的媒介,你還能進那個節目?你想在節目裡和我對打,殊不知也許你根本進不去呢?”

蘇禮聳聳肩:“拭目以待咯。”

“但我知道沒有公司的媒介,《巔峰衣櫥》連你叫什麼都不會在乎。”

……

回到寢室後,蘇禮發現學校論壇裡的某個帖子,樓已經很高了。

從標題就能看出樓主的興奮:【設計係那個女神和學校第一小網紅正麵battle了!太刺激了我就在現場!】

樓中還放了蘇禮手繪的視頻,跟帖的大家也活躍在吃瓜和暢想的一線:

【woc這畫得也太好了!這是老天爺賞飯吃後又不放心多補了幾勺嗎orz】

【看樣子就算蘇禮進了單笛也不會放棄誒,那之前說的“有我沒她”不是自打臉嘛。不過我也不想看單笛退出哈哈哈,我想她倆成為敵對組來著!正麵剛看誰能贏!希望蘇禮能進,修羅場我的愛!】

【感覺蘇禮努力一把也是可以的,起碼做個淘汰替補呀,畢竟她長得是真漂亮,熒屏裡漂亮不就是王道嗎?】

【太天真了吧,你們知道有幾百萬的設計師報名參賽嗎?那些設計師可不是學校這些小打小鬨的類型,人家出過作品,有成熟的設計體係,要打敗很難很難。】

【蘇禮也就放狠話的時候厲害,沒拿過幾個國家級大獎節目組不會理的……更何況衣服最後是要拿去生產售賣的,沒點市場經驗誰看你啊,大學生沒有學校做依托真的沒有競爭力的,這點我站Sandy。】

……

蘇禮似笑非笑地翻過一頁,竟被他們說的愈發燃起鬥誌,而此刻時間直指六點,熟悉的腳步聲也響了起來。

她迅速放下手機,步伐極輕地走到門口,在敲門聲還沒響起時,猛地拉開門,一把抓住那人袖口!

那人正在低頭放東西,雖然反應過來的那瞬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

掙紮半晌,他發現逃脫無果,隻能認命。

蘇禮又用了點力:“你哪位?抬頭我看看。”

男生的頭抬起來,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張臉。

她出乎意料:“……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那男生的目光也帶著閃躲,“是第一次見。”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送東西?之前一直是你嗎?”

不回複。

蘇禮頓了頓:“是不是誰讓你來送的?”

這句話好像忽然戳到重點,那男生抖了一下,這才猛地搖起頭來,抿著嘴不願多說。

“看來是了。”陶竹也從床上翻下來,“你回去跟那個人說,要追人、想送東西就好好自己來,像個男人一樣,磊落點。”

蘇禮又問他:“是不是要求你每天六點準時來?”

那人局促不安:“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她點點頭。

“對,要求就是六點,有時候你不在寢,他會和我說不用來。”

這人竟然對她的行蹤也了如指掌。

蘇禮打了個寒噤,說:“好了,你回去吧,可以的話以後都不用送了。”

男生走後,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

陶竹笑說:“不可能不送的,頂多換個人。你說能這麼投入成本的,除了程……”

“又是程懿。”蘇禮歎了口氣,已經學會搶答了,“程懿堂堂一個總裁,業務遍布全球,在你心裡得有多閒啊,成天陪我玩捉迷藏?”

“男人有時候就是幼稚鬼!!”陶竹不服。

蘇禮失笑,彈彈她腦袋。

就在二人一籌莫展間,樓下忽然傳來喊聲,是熟悉的宿管阿姨在叫。

“十樓蘇禮,底下有人找――”

蘇禮拉開窗戶踮腳下望,可惜被樓下曬的床單遮住了視線。

“知道了,馬上下來。”

踏過數十層樓梯,在轉彎中逐漸氣息不穩起來,走廊漆黑,她還記著方才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走出樓梯口的那一瞬才想到抬手遮住眼睛――伴隨著強光一同湧入的,是兩個男人對立的身形。

程懿站在車邊,一手插兜一手半抬,正垂眸看表,額間發絲被風撫動。

賀博簡還是熟悉的襯衫長褲,背著蘇禮買給他的那個單肩包,駐足不前。

宿管:“誰找栗栗來著?”

得到兩聲重疊的回複:“我。”

程懿眉尾一挑向右看,賀博簡也皺著眉朝左望。

眼神相撞。

從二人視線中,不約而同地可以讀出三個直白的挑釁字眼――

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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