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 168 章(1 / 2)

反派娶了男主後 秋葉墜 17215 字 4個月前

鎮陽殿屹立著幾根朱紅色的巨柱,古香古色的寢殿內噤若寒蟬,眾人皆是瑟縮在角落,深怕惹惱了處於怒火中的帝王,洪亮的聲音不似他病重的臉色,切切實實地踐踏在每個人的靈魂中。

哪怕被皇帝宣判死刑的不是自己,可這隨口的一句話卻又在告訴他們,普天之下的人皆由主位上的帝王生殺予奪,陡然添上幾分沉重感。

在聽清楚皇帝下達的口諭時,雲祈的瞳孔猛地緊縮,心臟疼得像是被人緊緊攥住般,讓人喘不過氣來,雙眼逐漸染上血色,理智幾乎就要消失殆儘,周身的陰戾令人膽寒。

到了這時他才有些恍惚,原來在他心裡,帝位與陸知杭之間,早已有了偏移,哪怕是留下千古罵名,亦或者是與唾手可得的儲君之位失之交臂,他都有些不在乎了。

雲祈翻湧著狂風暴雨的眼眸死死地盯著皇帝,像是在控訴對方害得他娘親苦了這麼久,現在連他愛的人都要奪走了嗎?

深知雲祈秉性的陸知杭見狀,哪還不知他這是被皇帝這句話刺激到了,趁著眾人沒注意到雲祈的異樣,陸知杭長長歎了口氣:“陛下不信臣一麵之詞,這罪責臣就是不想認也無濟於事。”

身處風波中的陸知杭一開口,立馬吸引住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左右兩側候著的侍衛太監皆是低垂著腦袋,餘光偷摸著打量他,暗暗可惜起了駙馬爺的臉來。

“你既然明白,就在牢中好好呆著。”皇帝國字臉不怒自威,末了又吩咐,“來人,將陸中書押入牢中。”

皇帝一聲令下,候在一旁的侍衛就是再於心不忍都隻能依言辦事,他們麵麵相覷過後有兩人出列,徑直往陸知杭那邊走去。

雲祈下意識就想站起身子阻撓,可他才剛起了個身就瞧見陷入險境的陸知杭從容不迫,清雋的臉上閃過一抹遲疑,而後下定決心般伸手擋在身前,沉聲道:“慢著。”

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理說他們不該聽陸知杭的話才是,但沉默過後還是把目光投向了皇帝,詢問起了他的意思來。

“你還想耍什麼把戲不成。”皇帝一心為了穩固雲祈以後的江山,不願多生枝節,他見陸知杭還打算負隅頑抗,神色分明帶著不耐煩。

不到萬不得已,陸知杭並不想走到這一步,可他也不願意雲祈為了他亡命天涯,隻能鄭重地將藏在袖口的丹書鐵券拿出,雙手呈上,正色道:“不知此物可否免臣一死?”

這本是他留有的後手,沒想到最終還是用上了,在決定坦白前,二人也沒料到皇帝會半點不看過去的功勞,執意處死陸知杭。

雲祈為了以防萬一,固然留了後手能讓他們安全逃離晏都,可讓原著中登上皇位的男主陪自己浪跡天涯,陸知杭更願意搭上自己的仕途。

燦金色的鐵板上密密麻麻用朱砂寫著什麼,這塊東西在晏國可謂是聲名赫赫,因此在陸知杭將其拿出來時,殿內眾人就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此物。

“丹書鐵券!”

雲祈低聲呢喃一句,斂住眼底的殺意,嘴角隱晦地翹了翹,繃緊的後背這才鬆懈了下來,上挑的丹鳳眼在皇帝和陸知杭之間來回。

皇帝失聲叫出那四個字後,瞳孔微沉,不情不願地揮退上前押送的侍衛,又馬不停蹄地從陸知杭手中接過丹書鐵券一瞧,仔細檢查過不是仿造的後才定睛打量起了裡頭謄寫的信息來。

晏國的丹書鐵券大多是皇帝賞賜給有功之臣,上邊記錄著此人名諱、官職及所得的功勞,日後官員本人乃至後人犯了難事可憑此物免去罪責。

符元明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可根據晏國法律的規定,陸知杭算是符元明所收的學生,既然符元明願意將丹書鐵券贈與他,也算接了符大人的衣缽,這丹書鐵券自然是用得名正言順。

晏國能得丹書鐵券者不過寥寥數人,符元明手裡頭的還是先帝密賜,皇帝在震驚於陸知杭竟能拿出丹書鐵券後,連忙粗略閱覽起上邊的文字,這一看更是心神沉到了穀底。

符元明的死因與皇帝脫不了乾係,而當年事情的隱情知曉者雖不多,但也不全是都死了,陸知杭既然與符元明有關係,那兩年前其師父自刎的緣由,他又知幾分呢?

皇帝臉色煞白,不由想起了陸知杭倘若知曉根源在自己身上,又會記恨他否。

不可留!不可留!否則後患無窮。

轉瞬間,皇帝滿腦子就隻剩下這一個念頭,連帶著陸知杭先前立的幾個大功和手裡的丹書鐵券都忘了個一乾二淨,恨不得當場就賜毒酒一杯,為他晏國絕了後患。

“啟稟陛下,右相大人覲見。”王公公瞧著陷入魔怔中的帝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刺得皇帝額角一疼,他這才回攏了些理智,想到自己先前確實傳了宋元洲來處理喬家謀反一案,深夜詳談來著,沒想到半路出了雲祈和陸知杭的事。

“傳。”皇帝持著手裡的丹書鐵券,長長舒了口氣,神色凝重地看向挺直腰板跪著的陸知杭,左右為難起來。

他究竟是知還是不知呢?

皇帝細細回想之前與陸知杭的幾次會麵後更傾向於他不知,陸知杭要是真心懷仇怨的話,哪裡會三番兩次立下大功,甚至某些時候隻要知情不報,自己這皇帝焉有命在。

在反複推測皆得出陸知杭並不知曉的結果後,皇帝黑沉的臉色才緩和不少,他收回目光看向剛來複命的宋元洲,順道將事情原委又闡述了一遍。

未防消息泄露,除了提前埋伏在皇宮中的將士們,哪怕是宋元洲都是在事情塵埃落定後才被皇帝召入宮中,他在路上已經聽聞了太子謀反一事,心裡又氣又急。

他向來是保皇黨,與其說是忠心太子不如說是忠心於皇帝,可太子一旦落馬,剩下能堪大任的不就剩個四皇子,偏偏張景煥先他一步扶持四皇子,他這後表忠心的哪有政敵的分量重。

隻是宋元洲沒想到自己這一路上的為難全都白費,入了宮才知雲祈實為男兒身,可謂是峰回路轉。

宋右相好不容易平複下心裡的震驚,又從皇帝口中知曉了陸知杭一事,他瞅了眼不卑不亢跪著的青年才俊,遲疑道:“既然陸中書持著丹書鐵券,自然是要遵先皇旨意免罪,否則豈不是叫天下人恥笑天家言而無信?”

符元明的事他多多少少知曉點內情,明白皇帝的顧慮,但宋元洲本就因為獵場一事有愧於陸知杭,加之對方與幼子的情誼,要是被宋和玉知曉他非但不替自己的師父求情,還添油加醋,不得和他鬨騰起來。

再者,皇帝罔顧先皇賜下的丹書鐵券,執意賜死陸知杭非是上策,容易被天下文人留下把柄,更是寒了朝中百官的心。

“宋卿所言極是,既見父皇賜下的丹書鐵券,朕又怎敢忤逆。”皇帝臉色不複方才的盛怒,訕訕道,“倒是宋卿來得巧了,朕剛要免去陸中書的罪責。”

他就是把事情始末講了一遍,待冷靜下來後也明白執意處死陸知杭不可取,當年的事早已塵封,對方想必是不知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立下大功,他就因為一件定不了結論的罪將其處死,朝臣和百姓的輿論都難以平息。

“陛下聖明。”宋元洲見皇帝把自己的規勸聽進去了,神情肅穆地行了一禮。

雲祈一雙丹鳳眼深不見底,屏息凝神地觀察著皇帝神態上的細微之處,半響後他像是了然般,輕聲道:“依兒臣之見,這陸中書非但不該罰,還得重重賞賜才是。”

“哦?”皇帝眸光閃了閃。

宋元洲聽雲祈乍一提起這事,腦子裡也迅速想起了什麼,算是償還對陸知杭的那絲愧疚,他當即附和道:“殿下言之有理,是老臣疏忽了。”

“這又有何說法。”皇帝沒有急著反駁,而是做出一副虛心請教的姿態。

許是一開始的適得其反,雲祈並不願過多贅述,隻要起了個頭有人接下文即可,他迎著宋元洲投來的目光,輕笑著微微頷首,隨後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殿內的陸知杭身上,心不由沉悶了幾分。

倘若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自己,又豈會讓陸知杭為陷入險境中。

宋元洲得了示意,便胸有成竹地指著殿內殘留的血跡和兵甲,侃侃而談:“這第一大功,陸中書機敏過人,才能見微知著提前推測出太子謀逆,所謂功高莫過於救主,陸大人這是救晏國百姓、救陛下於水火。

往前了說,文成郡王以閹人之身救□□於危難中,得封二字郡王,為天下稱頌。

這第二大功,陸中書見多識廣,巧妙應變,能想常人之不敢想,汝國用邊境三城公然挑釁我晏國無人,若非陸中書借那奇物‘放大鏡’與日光,晏國不僅為周邊諸國恥笑,更是失了邊關險要的北陵城。

北陵城淪陷,屆時汝國鐵蹄踏破晏國山河,非是陛下所願之景,陛下當時許下賞賜無度的承諾未兌現,就先殺了有功之臣,怎讓天下子民效忠於陛下?”

皇帝聽著宋元洲一樁樁一條條細數著陸知杭的潑天功勞,眉頭越皺越緊,他撫了撫長須詢問:“依宋卿之見,該如何賞賜?”

陸知杭在自己壽宴上巧妙化解汝國挑釁的事,他倒不是忘了,而是壽宴過後就是獵場遇刺,皇帝現在身子骨都沒養好,早朝還沒上過,要不是念著雲祈還不一定想起來給陸知杭封個正五品的中書舍人。

他原本是等著上早朝後再當眾賞賜,隻是還沒等他上朝就出了太子謀反這檔子事,一時就拋之腦後了。

宋元洲在皇帝向他問話的瞬間,沒有冒然回答,考慮到他來時皇帝還有心要處死陸知杭,便謹慎地打量起了皇帝的臉色來。

他細細端詳半響,見皇帝並不是在說氣話,而是真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宋元洲這才敢字斟句酌地回道:“臣列舉陸中書的每個功勞都足可讓其封侯加爵,陛下當效仿□□,至少封個郡王。”

“祈兒以為如何?”皇帝麵上透出的情緒不喜不悲,像是隨意問出一般。

雲祈目光坦然地目視前方,聲如寒玉:“全憑父皇做主。”

“既如此,在封賞之前,朕倒有個疑慮。”皇帝雖心裡大致信了陸知杭不清楚符元明之死的隱情,但心裡又擔憂起對方欺上瞞下的行為。

“父皇請講。”雲祈淡淡瞥了他一眼,氣定神閒地問道。

皇帝銳利的雙眸在鎮陽殿內巡視一圈,尤其是在雲祈和陸知杭身上頓了半響,見他二人皆是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慌亂的意思,這才正色道:“陸卿既不知祈兒身份,想必是沒有圓過房了,怎地幾個月來不生疑。”

陸知杭平靜地聽完皇帝的疑問,當下就準備胡編亂造一通糊弄過去再說,他張口欲言,聲音還沒吐露出來就被皇帝揚起廣袖示意停下。

迎著殿內眾人不解的神情,高高居於主位上的帝王麵色和善地笑了笑:“你們不用在說,王公公將殿下帶到隔壁的偏殿問話,而朕與陸卿就在這兒對答即可。”

說罷,王公公就識相地俯身,仔細聽著皇帝在他耳邊說的幾個問題,不時地點點頭,那聲音細微得幾不可聞,唯有二人能聽見,又是皇帝臨時起的意,就算串通口供都不一定能回答得細無巨細。

再者,一件事是真是假,精心編造的口供總會讓人察覺出異樣,他身邊能人眾多,不一定需要靠自己辨認。

雲祈在聽到皇帝要將他們二人分開問話,以證陸知杭是不是真的不知曉他身份時,幽深的眸子閃爍幾下。

而另一邊的陸知杭在旁人看來仍舊是一派從容不迫,像是對此沒有任何異議,身正不怕影子斜般,實則心裡也犯了難。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的交彙,像是從彼此隱晦的表情中看出了點什麼,皆是不約而同地勾了勾唇角,而後齊齊應道:“遵旨。”

在雲祈跟隨王公公到偏殿後沒多久,主位上的帝王也不犯困了,悠閒地品著手中的茶水,一瞬不瞬地打量著雲淡風輕的陸知杭。

殿內眾人心中皆知,皇帝在宋元洲提及封賞後突然追究起這事來,想必是與賞賜一事有些關聯,否則陸知杭都手持丹書鐵券免罪了,皇帝死揪著不放隻會落人口舌。

居於風波中的陸知杭心態大起大落,這會四下靜默無聲,隻剩下杯盞碰撞的清脆聲,反倒寧和了不少。

他日後仕途如何,全憑皇帝信不信他不知情了,隻要自己也是被蒙騙在內的人,就不存在欺瞞帝王,至少雲鄲在位期間他不用在仕途上寸步不進。

晏國的爵位不等同於官位,一旦皇帝認定他心懷不軌,有的是法子把他的中書一職罷免,再封個空有虛名的爵位給他堵住悠悠眾口便是。

皇帝深邃的雙眼觀察良久也不見陸知杭有什麼慌亂的趨勢,讓他自亂陣腳的算盤落空後,隻好放下手中的杯盞道:“回話吧。”

回的是什麼話,無須陸知杭多想便知,是皇帝一開始在他與雲祈麵前提起的那個疑問,他狀若回憶了一番,溫聲道:“臣記得回洞房時,殿下就與臣言及心裡早已有愛慕之人,不願圓房,夜夜入寢時在床中用紅鸞被一分為二。

臣自知卑賤,不敢妄想能得公主垂青,故而忍了幾個月……且臣先前並未娶過妻,更是一心苦讀還未與女子圓過房,日日與同窗、書童為伴,不曾意識到有何不妥。”

陸知杭這話回答得合情合理,晏國並不像現代那樣,隻要不是刻意去接觸,並不會特意讓他接受一下成年人的教育,也就成親前會給幾本繪本自己意會。

像他在旁人眼裡的形象,可不就是個死讀書的人,隨便查查都能發現他身邊並未有任何關係親昵的女子,對這方麵一片空白算得上正常。

且雲祈嫁給他時,是一國公主,晏國駙馬好比臣子,哪裡有資格過問公主那麼多事情,雲祈說他受著就是,皇帝並不能就這件事上提出異議,頓時有些懊悔當初為何雲祈一退脫,自己就沒派個丫鬟去試婚。

“那朕為何瞧著你與祈兒分明是……咳?”皇帝斟酌了半響,沒找到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雲祈現在是男兒身,那些你儂我儂、情投意合的話就不適合說出來了。

“陛下賜下的婚,又怎敢心生不滿,再者雖成不了夫妻,可殿下在棋道上與臣誌趣相投,並不如陛下想的那般關係惡劣。”陸知杭回憶著他與雲祈在公主府的事情,半真半假道。

既然要想蒙騙過皇帝的審訊,避免兩個人的口供出現紕漏,與其想著怎麼編造才能讓對方相信,不如直接挑事實來講,大致上總是吻合。

陸知杭能講給皇帝的,大多是他與雲祈之間心知肚明又確實發生過,正好用得上的現成理由。

“哦?棋道……不知祈兒與陸卿下的是什麼棋?”皇帝在聽見‘棋道’二字時,眸光猛地一亮。

他記得雲祈以往在外人眼裡可謂是胸無點墨,可盛扶凝又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其中又以擅長圍棋聲名遠播,沒想到就算他自己不刻意教,自己的骨肉還是承了他娘親的天賦。

陸知杭瞥見皇帝隱含棋盤的眼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訕訕道:“呃……五子棋。”

“……”皇帝眼底的光一點點的暗了下去,一時竟無語凝噎。

殿內的太監侍衛麵麵相覷,若不是記得情況非常,怕是要當場笑出了聲,更遑論憋著笑的宋元洲,一句五子棋著實把眾人都咽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