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1 / 2)

反派娶了男主後 秋葉墜 17095 字 4個月前

馬車上係著的車鈴自空中搖曳,清脆的聲響與車軲轆碾過青石板的嘎吱聲相呼應,路上行人見那馬車規格非是常人能用得起的繁貴,紛紛避讓。

“兩位殿下,街上好像有位姑娘在追著咱們的馬車。”車夫緩緩駕馭著身下的駿馬,正要往另一條街拐過去,就瞧見茫茫人海中,出落得清麗水靈的張楚裳在後邊追趕,想不注意到都難。

“姑娘?”陸知杭蹙著眉頭重複一遍,下意識抬眸朝雲祈看去,卻發現對方也如他一般投來詢問的目光。

“可需要奴才把馬車停下?”那車夫沒等到車廂內的反饋,主動問起話來。

陸知杭沉吟半響,溫聲道:“且等我瞧瞧。”

說罷,陸知杭便不耽擱,伸手掀起窗邊的絲綢布,略過一眾吆喝叫賣的小販,徑直往車尾定睛一看,在看清楚車夫口中的姑娘究竟是何人時,心裡咯噔一聲,指尖直接涼了半截。

但見張楚裳與馬車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提著裙擺儘量維持著儀態,步子急促地跟在車尾,小臉漲得通紅,卻又擔心自己稍一停下來就看不見車影了,強逼著自己繼續跑著,好在她並非上輩子柔柔弱弱的身體,尚且還能撐住。

“早知道,今日就不該盤這麼累贅的發髻出來。”張楚裳一手提著裙擺,另一手還得兼顧著三千青絲不要散亂了。

她正埋怨著車夫怎地不停下來,害得自己跑得好不狼狽,一雙清涼如秋水的眸子就陡然撞見了車窗裡探出來的人,那人麵上戴著玉白色麵具,溫和平靜的眼睛與自己對視時有刹那的愕然。

觸及那張熟悉的麵具,張楚裳隻稍稍與之對視了瞬間,就從對方露出來的眼睛認出了車廂內的人正是自己苦尋已久的心上人。

見陸知杭顯然看見了自己,張楚裳來不及確認自己現在是否有損斯文,細白的手連忙朝那邊揮了揮,示意對方停下。

“怎麼,認識?”雲祈察覺到陸知杭的身子有片刻僵硬,語氣清淡地問道。

“是張丞相的那位庶女。”陸知杭對著追趕車尾的張楚裳頷首示意,坐回車廂內細思了會,又低聲道,“先在這兒停下片刻,我讓她先回去?”

雲祈麵容沉靜地端坐在軟墊上,攝人的丹鳳眼劃過些許波瀾,隨後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好。”

陸知杭得了他的許可,當下就讓車夫尋了處靠邊的地方歇息,馬車在輕微的晃動下緩緩停下,聽著那馬夫任勞任怨下馬替他放下踏板的聲響,陸知杭旋即掀起那張阻隔外界的簾布,半隻烏靴剛伸出去,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頓。

“怎麼了?”雲祈眉頭一挑,清冽的嗓音隨之響起。

陸知杭回眸在他的臉端詳了會,除了一如以往的俊美淩厲外,隱隱有些其他晦暗的情緒,不由關切道:“不開心?”

“……”雲祈愣了愣,抿緊唇角沒有回話,他在情愛一事上的肚量向來小得很,不過雲祈願意在一些事情上給予陸知杭讓步,不去追問隻因他心裡是信得過對方的。

“等我回來與你說。”陸知杭明淨如止水的雙眼閃過一絲了然,輕聲笑著保證,見雲祈神色不自覺地舒緩後,就不再耽擱時間,摸了摸臉上的麵具,確定無誤後才踱步往後走去。

“公、公子。”張楚裳輕移蓮步,平複著急促的呼吸,在心上人出現在視線裡的那一刻,秀麗的臉上恰似桃花般粉麵含羞。

她克製不住內心的雀躍在四周亂瞟,在看見陸知杭腰間泠泠作響的玉佩時停頓了片刻,認出來是當初符元明送的那枚,倒叫人有些懷念起往事來。

比起張楚裳的臉紅心跳,陸知杭就要不自在多了,他先是朝著對方作了一揖,彬彬有禮道:“姑娘,又巧遇了,不知姑娘在馬車後邊追趕,可是有何要事尋在下?”

陸知杭的他聲音低沉繾綣,聽著溫柔似水,可見了張楚裳後就有意壓低,略顯生硬。

這一開口就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半點私情也無,直把張楚裳的一腔女兒家柔情都撕了個破碎,她扯了扯嘴角,訕訕道:“沒事就不能尋公子嗎?”

“……在下事務繁忙,姑娘若是有事的話,還請長話短說。”陸知杭輕咳一聲,對張楚裳一腔癡情錯付他人的行為感到有些無奈,他自認為與對方幾次相遇都表明了態度,奈何張楚裳就是認了死理般。

見心上人的態度相較以往還要冷淡幾分,張楚裳蹙了蹙眉頭,可她聽聞陸知杭與雲祈的婚事作廢後,就定下了決心,哪怕陸知杭軟硬不吃,半點對她心生好感的苗頭也無,張楚裳還是不願放棄。

“那公子哪天得空,不若到我府上飲茶,家父還未謝過公子救了我的大恩。”張楚裳抬眸凝望著他露在外邊的雙眼,臉頰泛紅。

這副女兒家的嬌羞足把陸知杭看得膽戰心驚,深怕哪天女主知道真相,不得誤以為是自己玩弄她的感情,連忙拱了拱手,婉拒道:“姑娘當年又是送藥又是贈劍,已經償還了恩情,在下還得趕著回去辦事,怕是要失陪了。”

“公子,我對你到底是何意,你真的不明白嗎?”張楚裳柳葉眉蹙起,猶如縹緲遠山,低低地控訴著,顯然對陸知杭的無情頗感挫敗,轉而換了思路試圖把人留下。

她之前就是太過畏縮,明明二人在兩年前就相識,結果自己顧慮太多,愣是到了這時候還沒有互訴衷腸,關係隻流於表麵。

況且心上人愛慕的人,實則是個男兒郎扮做的女子,等對方知曉後就會心死,她何嘗沒有機會。

張楚裳想得當然,卻不知她挑明自己心意正中陸知杭下懷,他正愁沒機會坦言拒絕,此時不就是絕佳的時機,待與張楚裳的糾葛了結,麵具人這個身份隨著符元明自刎就徹底消散在其他人心中了。

因此,麵對張楚裳嬌嗔的語氣,陸知杭嘴角抽了抽,不假思索地往後退了一步,不出意外瞧見了張楚裳瞪圓了杏眼,不可置信的模樣。

“姑娘,在平望山時我就與你說過,早已有心上人,若是在下多想了還請勿怪,可姑娘要真的起了心思,還請自重。”陸知杭並不願這般直白地落了張楚裳的麵子,可之前的幾番暗示並沒有用,還不如乾脆下一劑猛藥。

彆看女主現在還柔情蜜意,一旦知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恨了兩輩子的仇人,還不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陸知杭倒想借著麵具人的身份,勸說對方放下仇怨,可他自己回想原著的劇情,這心思就歇了大半,再者他用麵具人的身份,好端端的又怎會勸說起這事,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張楚裳靜靜聽著陸知杭溫和有禮地說著一句句戳人心肺的話,臉色逐漸下沉,適才在街上見到的那一刻有多歡喜,此時就有多難受,她咬了咬下唇,不甘道:“公子難道不知,你的心上人是位男子,晏都近日都傳遍了。”

陸知杭驟然聽到這話,眼皮一跳,險些以為張楚裳猜到自己就是陸止了,細細一看,從對方的表情上瞧不出什麼端倪,提起的心這才懸下,也不知女主是怎麼誤解的。

雖說身份不同,但他的心上人是男子,這話說出來確實沒毛病,算是張楚裳歪打正著了。

陸知杭沉默不語是因為張楚裳突然提起雲祈,可落在旁人眼裡就成了驚愕,以至於愣在原地。

張楚裳見陸知杭果真不知這事,還對著淮陽公主一腔癡情,臉色由陰轉晴,循循善誘:“他如今成了宸王,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我不忍公子繼續被欺瞞下去,可你們之間絕無可能,就不能讓你的心接納另一個人嗎?”

張楚裳說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陸知杭,卻見他麵具下露出來的眼眸平靜得過於詭異,波瀾不興的雙眼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在自己說話時不打斷像是出於禮儀,而非真把話聽進去了。

這樣的想法在腦子裡冒出來時,張楚裳沒來由地一慌,攥緊手心就要開口繼續傾訴她這幾年來的日思夜想,而那專心聽著她說話的人也終於來了反饋。

“我早知他是男子。”溫和平淡的嗓音緩緩傳來,卻直擊張楚裳要害,輕而易舉地把她方才說的話逐個擊破。

清麗貌美的女子瞳孔緊縮,隻感鼻尖酸澀,她咬緊了下唇,心裡的痛楚驟然湧入四肢百骸,叫人猝不及防,紅了的眼眶險些就落下淚:“哪怕是男子,公子也心悅他?”

“嗯,我……隻喜歡男子,所以,對不住了。”陸知杭垂下眼眸,遲疑了會正色道。

為了讓女主死心,陸知杭可謂是把自己的名譽都搭上了。

他起初對男子並無那種愛慕之情,可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這句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他隻愛雲祈,也隻能喜歡雲祈,滿心滿眼都是他,又怎會再喜歡他人,於情於理都不該讓女主再生妄想。

“我若是男子,公子可會……”張楚裳平複了良久才接受了陸知杭喜歡男子的事實,忍著滿腔苦澀,張口欲言,又覺得荒唐,喟然道,“罷了,不過是癡心妄想,說出來平白惹人笑話。”

之前支撐著她與陸知杭坦白心意的不就是雲祈是男子這一點嗎?

可誰能知道,她的心上人喜歡的自始至終是男子,張楚裳不清楚她輸在了女兒身上,還是出現的時機不對。

此時此刻的她隻覺悵然若失,茫然無措,說痛得徹骨眉心也不對,隻是突然得知幾年來的執念不過是浮雲,讓她有些恍惚,想恨對方更是無從恨起。

倘若陸知杭是用彆的理由拒絕她,張楚裳還能奮不顧身,繼續執著,可對方愛慕男子,她又該如何?

“有些執念,該放下的時候就放下吧,苦苦糾纏不過是作繭自縛,不如往前看。”陸知杭拱了拱手,思索了少頃還是沒有留下來多言,免得讓人張楚裳有了希望。

他這話說得不全是在情愛上,更是希望張楚裳能放下前世的仇怨,這輩子的陸止早已在世間不複存在,也算是報了前世之仇,至於張楚裳聽不聽得進去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當真沒有一絲可能嗎?”張楚裳見他轉過身就要離去,一顆心就跟被密密麻麻的針紮了似的,下意識上前一步意圖挽留,可陸知杭聽著這一聲透著哀怨的聲音,步伐並未有任何的停頓。

不遠處的馬車走下來一位身著靛藍色華服錦袍的俊美男子,周身矜貴氣度斐然,他宛若寒潭的丹鳳眼隨意往張楚裳這邊瞧,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後就把視線放在了陸知杭身上,削薄的唇微微上翹。

“是他?!”張楚裳呼吸一滯,在看清楚來人正是淮陽公主,如今的宸王雲祈後,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她在街上匆匆瞥了一眼,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坐在陸知杭身側的人是誰,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早就沒有聯係的二人,如今竟同乘一輛馬車,加之知曉二人間不為外人道的關係,怎能不讓張楚裳心生絕望。

目送著陸知杭挺秀修長的身影向前走去,在看見不遠處等著自己的人時,步伐逐漸輕快,張楚裳秀眉緊皺,往日泛著秋水的翦瞳溢滿了難言的痛苦。

“重活一世,難道隻是讓我再苦一回嗎?”

上一世所托非人,今生苦苦追尋的人卻不愛女子,她一腔癡情於心上人而言不值一提,仿佛這滾滾紅塵的情愛,她皆沾不得。

張楚裳不知自己是怎麼從街上回到相府的,雙眼眸光黯淡,就連步子都是虛浮著的。

一旁的張雨筠瞧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癟癟嘴沒放在心上,她現在一心都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在聽聞丞相散值回府後就馬不停蹄地跟張景煥說了這事。

“倒是可以一試,不過他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能不能成還得郡王殿下點頭。”張景煥撫過長須,喟然道。

“爹爹快去說親,女兒與郡王殿下有過幾麵之緣,想必他也是有些情意的。”張雨筠抓著張景煥的衣袖,羞紅了臉。

張景煥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對張雨筠這話半信半疑:“女兒家還是矜持些,這些事情讓爹去談便是了。”

張雨筠被他這話說得有些不樂意,早在陸知杭高中狀元前她就屬意對方了,要不是聽信了張丞相那套說辭,她哪裡會等來對方被指婚給公主的消息。

倘若不是淮陽公主實則為男子,自己這輩子豈不是要被隨意指婚給哪位紈絝子弟。

“這要是換成張楚裳,爹爹怕不是現在就提著禮去談了。”張雨筠臉上的失望溢於言表,嘟囔道,“你那妾室生的庶女,這會還不知在悵然些什麼,晚膳都沒胃口吃。”

張景煥聽著自個的女兒不滿於自己的偏心,皺著眉頭想緩和,可還沒等他開口就從張雨筠口中得知張楚裳今日心情不暢,當下心立刻偏到天邊去了。

“你說裳兒怎麼了?”張景煥背過手去,連張雨筠的婚姻大事都忘了考慮,隻顧著追問張楚裳的情況。

自她娘當年陷害張小姐的事敗露,她爹就罔顧禮教,庶女都能騎到她頭上來,張雨筠對此習以為常,滿不在乎地道:“女兒上哪知道去,爹爹要是覺得郡王殿下看不上我,就讓女兒親自上門與他說,他定不是對我無意的。”

張景煥緊繃著臉,見自己的嫡二女是真的毫不知情,略一遲疑道:“爹爹去看看裳兒先,你這幾日可不要去北陵郡王府給我添亂,婚事晚些時候再提。”

說罷,張景煥就開始憂心自己那明事理辯是非的女兒今日因何不快了,沒給張雨筠耍性子的時間匆匆踏過門檻離去,看得張雨筠氣得差點跳腳。

“您當年若是不樂意娶我娘,怎地還生下一兒兩女來了,到這把年紀了想補償張楚裳。”張雨筠心裡腹誹幾句,尚且還有些理智,沒把話當眾罵出來。

張雨筠暗地裡的腹誹,張景煥自然不得而知,他先尋了張楚裳的貼身丫鬟問了話,才知道自未時起,張楚裳從外邊回來就沒吃過一粒米,獨自在屋裡怔怔出神。

等張丞相推開女兒房門時,張楚裳還是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她這憔悴的神色與自己的妾室張小姐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更是讓張景煥愈發心疼起來。

“是誰惹得裳兒心情不暢了,讓爹爹給你出出氣。”張景煥走到她身後,拍拍她的肩頭沉聲道。

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把張楚裳從悲戚中驚醒,她抬眸一看是下朝回來的張景煥,鼻子沒來由地一酸,眼眶隱隱有淚光閃過。

“怎麼哭了。”張景煥頗為心疼地替她拭淚,話鋒一轉道,“我張景煥的女兒可受不得委屈,你切莫悶在心裡,爹不是怕事的人。”

張楚裳接過他手裡的帕子,低垂下頭茫然地看著腳下的繡花鞋,半響才回眸望去,語氣不明:“爹爹知道,我在洮靖城時,曾與陸止有過一段婚約嗎?”

“還有這事?”張景煥一怔,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又道,“你若是想嫁與他,爹爹替你想想法子。”

張楚裳乍聽這話,手心猛地攥緊,臉上切骨的恨意不似作偽:“我這般恨他,又怎可能想嫁給他?他在張家村險些毀我清白,算計我、折辱我,女兒隻恨出身卑微,隻能看著他步步高升。”

既然與心上人有緣無分,張楚裳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把上一世的仇怨了結,與她的庶弟好好活著,終身不嫁,這情愛誰愛沾誰沾去。

她不恨陸知杭,隻恨命運弄人,可要說就這麼放下了,兩年的執念又則能輕易釋懷,唯有把注意力轉移到上輩子的仇人身上,她才能勉強從痛苦中短暫的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