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嘩啦啦。
陸墨起初沒注意,但是當他發現,牆上那裝飾功能遠大於使用功能的鐘表,時針又轉過一個數字的時候, 心裡的想法就產生了變化。
——他到底是有多惡心我。
——嗎的絕了, 半拉小時了。
——潔癖也沒這麼誇張的。
——是不是真的有點久了?
——一個小時了, 外星人沒有時間觀念的嗎?
再低下頭,陸墨發現自己翻開的書頁, 還停留在第172頁。
半小時前他就已經翻到這一頁了。
……
陸墨木著臉把書重重地合上,翻身下了床。
陸花明蜷縮在地毯上,背靠著牆角看書。
他打著赤腳, 似乎喜歡把自己安置在某個角落裡, 越小越狹窄越好。
陸千山則是完全相反,比起陸花明堪稱精雕細琢的臉, 他更偏向俊美張揚的風格——和淩生得不太相似。
大概是更像母親一些。
陸千山看著電視屏幕,跟著動畫裡的角色擺了個poss:“我的心, unlock!!”
深淵君主最近似乎要往馬猴燒酒轉型。
光是從陸千山的長相也能看出, 他們的母親指定是個大美人。
有點……
陸墨掀了掀眼皮,嗤笑著想:關我什麼事, 想這些做什麼?
隻是有點好奇罷了,他向來好奇心很重。
陸花明從書後麵抬起眼睛, 問道:“papa,你要去哪裡?”
陸墨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陸花明是個很專心的小孩, 陸千山在房間裡喜歡亂跑, 偶爾跑到陸花明那裡搗亂,但陸花明充耳不聞。
不是不搭理,是真的完全沒聽到的那種。
沒想到自己這麼輕微的動作會驚醒他。
陸墨指了指浴室:“你們的papa, 在裡麵已經有一個小時了吧?”
陸花明眨巴眨巴眼睛,彎起唇瓣:“你是在擔心淩papa嗎?”
不,你想多了。
但陸墨不討厭這個白發的小孩——華夏人人均白毛控不是說說而已,他沒有否定陸花明的話,隻是道:“他平時都這樣嗎?”
陸花明猶豫地搖了搖頭,他看向陸千山:“哥,你記得嗎?”
陸千山“耶?”了一聲,他還擺著超高難度的poss,一雙紅眸裡滿是迷茫:“沒有吧,淩papa隻有在給陸——”
陸花明:“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激動地扔掉書,從地上彈跳起來,一瞬間撲到了陸千山的身上,捂住了哥哥的嘴。
陸墨愣愣地看著他們,此時被陸花明扔掉的書才剛剛落到地上。
這種速度,是一個小孩子能做出來的?
更讓他有些吃驚的是,他竟然看清了陸花明的動作,自己的視力有這麼好的嗎?
陸千山倒在地上,四肢到處撲棱:“唔唔唔————”
陸花明捂著他的嘴,朝陸墨尬笑:“那個……請不要在意。”
陸墨頭一歪,接收到了陸花明的訊息,裝腔作勢道:“當然,我親愛的小閣下,我自然不會追問你們的秘密,這可是基本的禮儀。”
陸花明怔怔地看著他,忽然低下了頭。
連一直撲棱著的陸千山都停下了動作,不知是不是陸墨的錯覺,陸千山的眼眶似乎泛起了紅。
他有些不知所措:“……怎麼了?”
“papa。”
陸花明馬上又抬起頭來,他看著陸墨,墨綠的眼眸帶著水光:“果然……還是這樣的……”
陸墨沒聽明白,但陸花明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倒是陸千山一咕嚕爬起來,一把抱住了陸墨的大腿,用臉蛋在上麵蹭了蹭。
好吧。
好吧好吧。
陸墨啪嗒一下捂住了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說他討厭小孩子,講不通聽不懂,讓他們滾蛋也不行,他們根本不會理會你那些隱晦的拒絕,也不管你有多抗拒。
衝過來就是一個親親抱抱,陸墨哪裡頂得住。
煩人得很。
他廢了好大的勁,才把陸千山從自己身上薅下去。
陸千山看著陸papa的臉,伸出手欲抱又止,最後用右手抓著左手,仰著小臉看陸墨。
陸墨:“……”
陸墨鐵石心腸。
他用手穿過陸千山的腋下,像提著一隻貓那樣,把他提到了床上。
陸花明躺在另一邊,兩隻幼崽滾在一起,陸花明嫌棄地用手去推他哥哥的臉。
“彆擠過來,笨蛋。”
陸千山:qaq
陸墨站在浴室門口,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養兩個小孩也不錯?
從前自己好像也想過養寵物的來著,但還是放棄了。
是為什麼放棄的呢……
陸墨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還在側著頭笑,刷的一聲,在他麵前的門就被打開了。
水汽氤氳而出,高大的銀發男人扶著門,居高臨下地看著陸墨。
水珠從他的眼睫和發絲滾滾而下,白皙的皮膚透著紅色,陸墨不由得呼吸一窒。
仿佛一朵豔麗的牡丹花,在他麵前盛放。
對方低著頭,眉毛緊蹙,緊繃著一根弦。
“你在這做什麼?”
陸墨終於吸了一口氣,他硬撐著沒有往後退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抬起下巴,矜持道:
“我見閣下久久不出,為了傳遞地球的友誼,也出於我個人對星際友人的關心,特意來看看——”
“來看看您是不是溺水了。”
淩一手抓著頭發——他有著一頭很長很長的銀發,養到了大腿處,一般來說這樣的長發是會有些女氣的。
他修長的指節捋著發絲,逼出水珠來,順著指尖滴到地上。
淩頭也沒抬,聲音平淡:“勞您關心。”
氣死個陸墨算了。
“假如您沒有彆的事,就請回吧,天色已晚,您需要休息。”
淩放開頭發,他從浴室出來並沒有穿著浴袍,反而穿著筆挺繁複的製服,剛擦乾淨手,就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從頭到腳,隻露出了一個腳脖子,跟腱修長。
陸墨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連衣襟都沒有好好扣齊,歪歪扭扭地敞開著露出鎖骨的線條。
靠在椅子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自己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避自己如蛇蠍?
男人在床邊俯下身,低頭看著兩個小孩。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們已經睡著了,陸千山的手扒拉在陸花明的臉上,陸花明在睡夢中,也露出了不堪其擾的表情。
或許是燈光昏暗,在這個冷淡的男人臉上,居然也暈染出了一層溫柔的光。
陸墨靠在門邊,伸手將掩上的門推開了一些。
浴室裡沒有任何的熱氣,冷冷清清,淋浴器的開關,也指向了冷水的一側。
陸墨的眼神從鏡子上,漫不經心地掠過,下一刻他一怔,又迅速地看向了鏡子。
倒映出來的臉上,有一抹未曾散去的笑意,除此以外,一切正常。
是錯覺嗎……
剛剛他好像看到自己的眼睛,變成了綠色的。
和花明的眼睛有些相似。
陸墨又看了一會兒,但他沒有再看出任何的異樣。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都產生幻覺了。
他搖了搖頭,順勢走到了房間裡。
脫外套,穿睡袍,掀開被子,躺進去,一氣嗬成。
理直氣壯。
“……”
“……”
“您的房間,似乎在隔壁。”
陸墨睜開一隻眼,銀發的男人站在床的另一邊,維持著掀開被子一角的姿勢,神色冷峻地看著他。
“您遠道而來,或許不知道地球的習俗。”陸墨臉色嚴肅地說著屁話:“在我們這裡,為了表示禮節,使節會和客人同進同出,建立深厚的友誼。”
隻是因為答應了兩個小孩的請求而已。
但在這一刻,根植在陸墨的性格深處,一點惡劣的因子冒了出來。
淩的眉毛又緊鎖了一點,看著陸墨的表情裡,出現了一絲掙紮,最後還是頹敗下來。
“好吧……”他躺進被子裡,低聲道:“無法理解的地球人。”
陸墨:“關燈。”
淩伸出手,房間應聲陷入黑暗。
陸墨說完話就有點後悔,他沒話找話讓淩關了燈,但他平時睡覺時總是會點著床頭的小燈。
倒不是怕黑,他膽子大得很。
隻是太黑太寂靜的時候,他腦子裡總是混混沌沌,思緒紛飛。
飄飄忽忽,連二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小屁孩時候的事,都會被翻出來回憶。
好吧,反正下午已經睡過了,實在不行睜眼到天明……
事實和陸墨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他躺在柔軟的被褥裡,耳邊是兩隻小孩清淺的呼吸聲,夾雜著淩不甚明顯的動靜。
被子比平常要暖和,和平常冷冷清清的房間很是不同。
陸墨閉上眼,幾年以來,第一次睡了個黑甜夢。
以至於他醒過來的時候,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睜開眼,一片黑暗。
我瞎了?
他坐直身體,熱意熨帖上來,困意將消,好像渾身的骨頭都沒來得及支棱起來。
抹了一把臉,他終於想起了現狀。
他坐在床上,無聲地笑了起來。
可真有意思。
他一個地球人,在跟三個外星人一起睡覺,這事兒說出去誰信。
適應了黑暗以後,他漸漸能在黑暗中看清隱隱約約的輪廓。
陸墨摸索著下了床,他悄無生息地來到床的另一邊。
突然想起來,淩在洗完之後,似乎並沒有吹乾頭發,直接睡了的話,不會感冒嗎?
銀色的發絲在床上迤邐而下,如同瀑布般順著床沿流下。
陸墨拈起一縷發絲,已經半乾不濕了,發質很硬,很粗,再加上淩發量本來就多,這樣的頭發看上去視覺效果是相當驚人的。
這個外星人,隻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就已經是嗶哢嗶哢發光了。
“唔……”
淩突然在睡夢裡模糊地念了一聲,驚得陸墨當場宕機,僵硬地站在原地,緊張地看著淩的動靜。
暗淡的夜色中,他看見淩的眼睫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來。
陸墨,一動不動。
那雙紅色的眼睛裡朦朦朧朧的,仿佛月色下籠著煙霧的池塘。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看到了陸墨。
陸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好吧——假如他想取笑自己的話,這種類似的念頭是想都不要想——
在嘴皮子這一方麵,陸墨還從沒有輸給過誰,從來隻有他氣死彆人的份兒。
一瞬間,陸墨的警惕性就拉到了最高,腦中調整了林林總總數百份備用方案,無論淩說什麼他都能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啊……”
淩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困倦,近乎夢囈:“陸墨,你醒了。”
陸墨不動聲色:“嗯。”
淩半困地坐起來,用手支撐著側臉,對陸墨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嗯……讓我猜猜,你想乾什麼……”
“你想要出門看星星。”
陸墨:“不。”
淩:“啊對流星雨已經看過了,那是在期待慶典嗎?”
陸墨:“不。”
淩抓了抓頭發,發絲從他指縫間支棱出來,他喃喃道:“啊對,慶典還早,我總是記不清日子。”
他低著頭道:“那……我知道了……”
陸墨一手按在兜裡的手機上,錄音鍵一直按著。
白天的樣子,果然是裝出來的。
他漫不經心地答應著,心裡還在冒著壞水,下一刻他的手被猝不及防地抓住了。
陸墨睜大眼睛:“喂,你——”
天地旋轉,他倒在了地上,所幸地板上鋪著地毯,才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手機被摔出去,錄音中斷了。
陸墨躺在地上,銀發的男人雙手撐在他腦袋兩邊,半乾不濕的發尾在他身上蜿蜒。
“哦……那你一定是想要……”
淩朝他露出了一個很純良的笑。
陸墨被他的笑閃花了眼:“你——”
淩卻打斷了他的話:“你想不想要,再生一個蟲崽?”
陸墨呆住:“哈?”
隻是短短的一瞬而已,陸墨立刻明白了淩的意思,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淩,臉龐漲紅。
但那是因為怒意。
一股滾燙的憤怒湧上來,陸墨眯起眼睛:這該死的外星蟲族,沒睡醒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妻子!!
艸!
怒意勃然,陸墨的聲音卻越發冷靜:“你給我醒醒,看看我究竟是誰。”
淩定定地看著他,三秒後道:“你是陸墨。”
“我不會認錯的。”
認錯個屁,我們認識嗎?
陸墨的腦袋上瞬間繃起一根青筋。
淩直起身子,低下頭去解扣子,他還帶著手套,扣子一顆顆解開,利索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還在半夢不醒的人。
要不是對方身上沒有一絲酒味,陸墨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在發酒瘋。
他頭疼地伸出手:“你給我清醒清醒,好歹看看這是個什麼場合——”
華貴的外套落在地上,露出合身的白色襯衣,貼身的材質勾勒出淩堪稱完美的身材。
領口之下白皙的脖頸,在夜色裡都好像在發光。
陸墨狼狽地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狠聲道:“你醒醒,我不是你夫人,我也生不出來。”
“你在說什麼?”
淩失去了耐心,他將襯衣的領口扯開,昂貴的寶石紐扣掉了一地,露出他寬闊的胸膛。
他不解地看著陸墨,道:
“我知道,我生啊……”
“……”
“……”
我生啊。
我生啊。
我生啊。
陸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自他成為一個半死不活的狗東西以後,頭一次幾乎要尖叫出聲:“你、你、你——”
淩卻抓住了他伸出來的手,探了下去。
“你看,我又到發、情、期了。”
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沙啞慵懶,神情卻純潔無比。
陸墨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尊石雕。
他下意識就要去壓住自己的——
然而一伸手卻壓了個空,那是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那裡應該有一條什麼——類似於尾巴之類的東西,但現在消失了。
“陸墨,我們再生一個好不好。”
陸墨咽了咽口水,他腦子很亂。
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外星人,向自己發起了類似於求偶般的行為。
而更關鍵的是,自己竟然心動了——
他活了二十七年,非常確信自己完全、完全、完全沒有一點顏控的屬性。
那他這算什麼,一見鐘情?
太怪了。
他下意識就要推拒:“你真的清醒了?看看我是誰?我是——”
“陸墨,我知道你是陸墨。”淩熏熏然地看著他,欺身附了過來,“我才不會認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
那股血與鐵鏽的氣味又出現了。
“陸墨,你看著我啊……”
陸墨的心像是被捏住了一塊,塌陷下去,他無法拒絕淩的要求。
然而他一轉頭,對上那雙紅色眼眸的時候,就被蠱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忽略內心的衝動了。
他想要抱住這個男人,想要親吻他,想要將他塞進被子裡,在夏日的雨後和他膩在一起。
他一直匱乏著什麼,一直渴求著什麼,一直等待著什麼。
“為什麼呢?”
淩緩緩低頭,臉頰蹭過陸墨的耳畔:“陸墨,你為什麼不笑了?”
“你不是說過,你屬於這裡的嗎?但為什麼你看起來總是很苦悶呢?”
陸墨僵硬地垂著雙手,坐在地上:“你哪裡看見我苦悶了,你也太自信了。”
他苦悶,他難過?
說什麼笑話呢,從來隻有他讓彆人吃癟的份。
這個外星人,估計還在發夢呢。
一想到這裡,陸墨就變得興致缺缺,他伸手去推淩,想要從他的懷裡出來。
他的手腕反被抓住,淩放開他,握著陸墨的手,貼上了他的臉頰。
手心傳來溫軟的觸感,淩闔著眼,濃密的銀色眼睫如同燕尾。
然後,淩慢慢低下頭,額頭抵上了陸墨的額頭。
“因為,我知道你高興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傲慢、任性、霸道。
那時候的陸墨,笑起來時張揚肆意,如同天光之下白日煙火,毫無陰霾。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總是含蓄的,內斂的,仿佛被什麼沉沉地壓著一般。
淩一看到他笑,心裡就很難過。
“陸墨,我該怎麼做呢?”
他想將陸墨藏進永無風雨的一隅,他想要抹掉陸墨眉頭的陰霾,他想讓陸墨像從前一樣,高興就放聲大笑,不高興就頤指氣使,生氣了可以大發雷霆,難過了也抱著他黏黏糊糊。
現在他的顧慮重重,和其他人之間永遠不冷不淡。
就像是,連自己的情緒都顧慮著,不想麻煩到彆人一般。
淩抓緊了陸墨的袖子,深深地望進了陸墨的眼裡。
“陸墨,你實在是……”
任性一點吧,不管你再怎麼任性,我也會一直看著你的。
整個蟲族,永遠都會注視著你的。
陸墨睜大了眼睛,瞳孔緊縮。
這隻外星人,毫無保留地,毫無顧忌地將最柔軟的一麵露給了他。
這種洶湧的情感讓他不知所措。
明明這隻是第一天見麵而已,明明他們連話也沒說上幾句。
他戒備重重,淩引頸受戮。
他百般試探,淩和盤托出。
他無法理解。
但在這一刻,他卻覺得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雲在逐漸地退散。
房間逐漸變得寬闊,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起來。
十五歲的時候,他被拉去當所謂的明星,酒局上觥籌交錯,他出去透了會兒氣,順便撿起一個酒瓶,砸得某個中年人哭天搶地,清秀的男生同輩哭著朝他道謝,他煩躁得很。
十八歲的時候,他被拉去當樂隊鼓手,敲到一半跳下場,一巴掌打掉了某個女孩手裡加了料的酒杯。
二十一歲的時候,他在市裡迷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給他帶了路,女孩的臉出現在幾天後的犯罪新聞裡,卻是黑白色的遺像。
…………
他的人生普普通通,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壯烈成仁,但所有的青年人都是如此,意氣和銳氣在一點點被磨損。
到最後發現,自己孤獨一人。
陸墨可能比其他人要更孤獨一些,他的父母早逝,在他還沒來得及明白父母對他的意義時就離開了。
但也僅限於此了,陸墨甚至覺得自己很幸運,每當他看到比自己更加困難的人時,就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矯情的資格。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十七歲青年,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孤獨。
陸墨奇怪地看著淩,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是我?”
“我什麼也沒做,你為什麼這樣——”
世界上那麼多的普通人,為什麼淩偏偏對自己這樣?
淩看著他,眼神熾熱:“因為你是陸墨。”
“你是特殊的,對於我,對於花明和千山來說,你是唯一特殊的人。”
床上的陸花明翻了個身,露出他一直抱著的圖書。
那是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裡寫的小王子。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玫瑰花,但隻有你是我唯一特殊的玫瑰花。
因為我們相遇了。
儘管沒有任何解釋,儘管陸墨聽不懂淩的意思,儘管他們之間還有著重重的疑惑——
可陸墨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花。
那雙黑色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染上了墨綠色的光芒,仿佛浮塵被吹散一般。
陸墨揚起下巴,伸手捉住了淩散亂的衣領。
“既然您如此懇求了——”
他勾起嘴角,定定地看著淩:“我總不好拒絕您的邀請,這是我作為地球的使節應該做的,為了我們深厚的友誼,自當滿足您的一切。”
淩抖著手指,半晌後才向著陸墨張開了手:
“是。”
“我的——陸墨。”
他們抱在一起,耳鬢廝磨,呼吸交融。
陸墨:“等等,花明和千山……”
“噓,”淩指了指隔壁:“我們去你的房間。”
兩人鬼鬼祟祟,掂著腳出了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偶爾碰到手指,互相都能感受到對方有些燙的溫度。
陸墨本以為這會是個美好的夜晚。
第一次以後,他很開心。
淩:“陸墨……”
第二次以後,陸墨很滿足。
淩:“陸墨……”
第三次以後,陸墨開始慌了。
淩:“陸墨……”
陸墨:“……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