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緊張,加的戲都在後頭,今天拍得還是之前嚇唬鄭藝的那一場。”
晚上夜場要趕戲,時間掐得緊,晚飯來不及各自回去吃,隻能在片場解決。鐘杳找了塊清淨的地方,半強迫地拿走了林竹手裡的劇本,給他耐心布菜:“照先前那麼演,效果就很好。”
林竹並不害怕鏡頭,隻是緊張和鐘杳對戲,聞言臉上一紅,輕輕抿起唇角:“我想演得更好點兒……”
他沒辦法不去重視這一次的機會。
不是場下對戲,不是臨時配合,是正經落在鏡頭裡的,會被完完整整記錄下來的,將來會一塊兒被無數人看到的合作。
林竹不想給鐘杳拖後腿。
鐘杳一笑,滿滿夾了一筷子魚肉,給他放在飯上:“好,那就多吃點兒。”
鐘杳做主定的晚飯,跟著劇組的供餐車一塊兒過來的。為了給初試鏡頭的經紀人鼓勁兒,特意定了條上好的清蒸鱸魚,鮮美香氣誘得劇組眾人眼睛發綠。副導演勸了半天,才沒讓和劇組同甘共苦的衛導把盒飯扣在人民的老藝術家腦袋上。
鐘杳在圈子裡周旋久了,早不介意身邊目光,依然耐心哄著林竹多吃點兒飯,偶爾同他提上幾句拍攝的注意事項。
林竹聽得專心,逐字逐句勤勤懇懇記著,憑本能動著筷子,被鐘杳趁機投喂了大半條魚。
最後的一點兒緊張,也不知不覺和著鮮嫩的魚肉一塊兒咽了下去。
晚飯過後,夜場準備趕拍。
鐘杳張開手臂,讓人替自己整理著著裝,忍不住回頭望向林竹的方向。
民國時期的上海灘,從洋裝到禮服,從和服到長袍,穿什麼的都不奇怪。
林竹飾演的小少爺出身世家望族,穿了一身斯斯文文的明藍色長衫,配上嵌了銀絲雲紋的白底馬褂,轉眼把因為一片西裝禮服稍顯刻板沉悶的聚會場點得亮了起來。
“彆動彆動,這兒還能往裡扣點兒。”
林竹的身形要比準備好的服裝稍單薄些,被一群人團團圍著,服裝師利落下手改製,三兩下調整得合體,滿意拍手:“絕了,這一場的造型能進宣傳片!”
“謝謝您……”
林竹誇得有點兒臉紅,本能地抬頭找鐘杳,正迎上朝自己投過來的深邃視線,目光藏都藏不住地燦亮起來,忍不住隔著人群朝他踮了踮腳。
鐘杳一笑,正要比個手勢誇誇他,餘光掃過正往自己腰帶上掛收音器的錄音師,心頭卻忽然微微一動。
川影不用人配音,到現在還在堅持用原音實錄,遠景不能用吊杆麥克,這種無線收音是戴在身上的。
小話筒藏在領口,收音器就掛在腰帶上,拿垂下來的衣服遮住,現在的小鮮肉都不一定怎麼會用。
他穿的是禮服,衣擺一撩扣在腰帶上也就行了。林竹的長衫穿脫起來卻都要比禮服麻煩,又是依著身形修改的,稍不留神就容易穿幫被人看出來,隻能戴在腿上,再從衣服裡把話筒送上來,在不起眼的地方彆好。
林竹第一次演戲,估計得有人幫忙才能戴好。
有人幫忙……
鐘杳蹙蹙眉峰,看著準備對林竹下手的錄音員。
錄音師察覺到他的動作,連忙調整位置:“鐘老師,掛在這兒行嗎?還是再往後一點兒?”
“這樣就很好——我先過去一趟,抱歉。”
鐘杳點點頭,朝他稍一頷首,分開人群往林竹方向走過去。
他身形軒挺峻拔,往哪兒一站都是輕易能引人注意的存在,圍著林竹的工作人員察覺到他的身影,立刻齊齊讓開。
林竹抬頭,正迎上他的目光:“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會戴嗎?”
鐘杳從錄音師手裡接過話筒收音器,在手裡掂了掂,往四處找著合適的地方:“這東西不好戴,我幫你。”
“我——”
林竹小時候沒少往自己身上粘收音器掏話筒線,聞言眨眨眼睛正想回答,心頭忽然悄悄一跳,張開的嘴慢慢合上,臉上騰地泛起熱度。
把收音器綁在腿上,調整好位置,再把線從衣服裡掏出來,把話筒彆在領口……
林竹忽然也不太確定自己現在應不應該會戴話筒了。
鐘杳心無旁騖,找過一圈還是看中了化妝間,拿著收音器拍拍他的肩,把緩慢持續加熱的經紀人領了過去。
編劇遠遠望見這邊動靜,推推眼鏡輕嘖一聲,埋頭把剛寫好的劇本又劃了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