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毛呢布料輕輕摩擦,熟悉的體溫氣息透過衣物滲過來, 心跳隔著胸膛飛快應和。
林竹從頭到腳齊心協力地熟成了一團。
“沒事了, 彆擔心……”
鐘杳的聲音夾雜著跑動時些微急促的呼吸, 在一片嘈雜喊聲裡安靜地落在耳畔, 帶著微微的縱容笑意:“小少爺, 您再拽下去,就要把展某勒死了。”
林竹這才回神自己還拽著鐘杳的領帶,也才堪堪意識到兩人還在戲裡。連忙鬆開手,身體不受控地一歪,隨即被鐘杳護在背後的手穩穩抄了回來。
鐘杳是唯一看過且看懂了分鏡的, 緊緊手臂, 輕聲給他帶戲:“抱著我。”
……
還抱回去!
原本試圖裝麻袋的林竹心跳愈塊,忍不住後悔起了這幾天自己一不小心就重了的二三四五斤。
現在去繞酒店跑圈肯定不現實,林竹收斂心神,儘力揣摩著小少爺的人設情緒, 身上依然微微發著抖,抬手死死扒住鐘杳肩頭, 埋頭下定決心。
明天開始,至少每天跑五公裡,再跳一千個繩……
還不知道自家經紀人的心思已經飛到了酒店健身房,鐘杳護著他在深黑的巷子裡穿梭,躲過搜捕的警衛, 帶著機位一路長鏡頭衝進私宅。
……
展源把懷裡虛弱悸栗的青年輕輕放在沙發上。
他的臉半隱在陰影裡,看不清神情, 垂在身側的手卻始終攥握成拳。片刻,展源慢慢蹲下來,抬手替他的小少爺輕輕拭去頰邊的一道血痕。
像是忽然察覺了什麼,展源神色微變,傾身探上他的額頭。
林竹忽然抬手。
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恍惚,似乎並沒能徹底認出麵前的人。清秀眉間渲開一抹鋒銳戾氣,抬起的手臂看似隻是要攔鐘杳靠近的動作,卻藏著分明淩厲的擒拿手勢。
“你生病了,讓老師看看。”
鐘杳穩穩架住他淩厲的手臂,手腕一轉,將那隻冰冷的手穩穩握在掌心。
林竹受他所製,本能還要掙紮,鐘杳卻已經傾身將他暖暖擁住。
“沒事了……”
鐘杳依然握著他的手,空出的手臂將他攏住。
他全然沒有做出任何防備,把剛剛還下手狠辣不眨眼的小少爺護在胸前,柔聲安撫:“我在,沒事了。”
林竹在他胸口驚醒。
“你——”
林竹聲音發啞,透出高燒下的虛弱喘息:“怎麼辦?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鐘杳一笑,放開手臂,半蹲在沙發前:“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了,我們扯平。”
林竹怔怔看著他,鐘杳神色安靜清明,沒有因為知道他就是死敵幼子而生出任何異於尋常的波瀾。
林竹眼底的驕縱囂張輕輕一悸,滲出隱約恐懼:“你……都知道了?”
他眼中尚有些迷茫,卻隨即清醒。
展源顯然已經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在那個時候忽然出現在那樣一條不起眼的偏僻巷子裡,不會恰好遇到他,把他抱回展家私邸裡……
林竹掙紮著想要起身,又因為脫力高熱力不從心地跌回去。
“好了,這件事就翻篇了,我們不提這個。”
鐘杳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小少爺,瞎想什麼呢?什麼秘密都不重要,知道就知道了,隻要你還叫展某一聲老師,老師就還能護著你一天——”
林竹已聽不下去,啞聲打斷:“要是……”
秘密不重要,知道就知道了。
隻要還叫一聲老師,老師就還能護著你一天。
林竹在他胸口輕輕悸栗,一邊儘力讓自己和人物角色合二為一,一邊勉力分割開現實的界限,不讓其中的任何一句台詞一不小心在心裡落實。
小少爺咬緊牙關,扯住展源早已被他身上血汙蹭得亂七八糟的風衣:“要是——我不叫你老師了呢?”
鐘杳低頭,漆黑深瞳溫和安靜地攏著他。
不能叫鐘杳不能叫鐘杳不能叫鐘杳……
林竹心口疼得直想抽氣,卻又裝滿了知足的幸福無憾,反複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出戲,醞釀起三分戾氣五分固執,眼底築開自保尊嚴的驕矜冰封:“展——源?”
父親是要設宴困殺展源的罪魁,老師是要帶人推翻他父親效忠政府的砥柱。
自幼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小少爺還沒來得及懂得家國大事,身邊一切的強烈顛覆下,他已經不清楚自己該有的立場。
叫出展源的名字,是不是對方就會以為他和他父親不過是一路貨色,是不是這樣就能讓他的展老師設法脫逃,離開這裡,活下去……
溫暖的掌心輕撫上臉頰,柔和地撫了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