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
因筠娘子定的是一間上房和一間下房。上房裡間是筠娘子所睡,為外間的床榻當時就爭了一場,秀棠的意思是她要服侍筠娘子必須同她一房,秀玫偏偏犟著不乾死活不願睡下房,當然結果是秀玫完勝。
筠娘子走後不久。
秀嬌就起床給筠娘子的床鋪收拾好,從床下麵拖出一個鬆木箱子,拿出裡麵的一件醬褐蘇錦描白荷蓮紋的大袖褙子。
秀玫窩在床上看秀嬌拿出針線,細白的手指平上袖口處。
筠娘子的衣裳本來就少。
當初江氏把一件雙窠雲雁的時興料子給了秀玫,醬褐色的料子給了筠娘子。筠娘子也隻是諾諾收下。
秀棠為此氣紅了臉說是要跟老爺講,秀玫好不得意。
筠娘子隨口一說:“這顏色倒讓我想起臨州出的一款瓷瓶,通體醬褐釉,繪白色荷花和荷葉蓮,與白瓷的以白為底比較起來倒是另辟蹊徑了,倒是怎麼看怎麼彆致。所以,母親這料子是沒差錯的。”
後來秀嬌就背著筠娘子繡了兩個月繡出這件大袖褙子。筠娘子當時就紅了眼眶。
筠娘子隻試過一次,站在那裡,荷蓮仿若就活了一般,整個人亭亭玉立。
筠娘子一直沒舍得穿。
秀嬌當時就皺了眉,袖子長了一些。
秀玫看著這件衣裳,掀被而起,隻著著中衣走了過來,一把奪過衣裳:“哼,真是筠娘子身邊的一條狗,筠娘子給你喂了什麼藥了,隨口一說你就不眠不休兩個月,下人就是下人,當狗的命!當初我讓你給我衣裳上繡朵花都不乾……”
秀嬌抓著袖子不放,氣紅了眼:“你彆碰這件衣裳,你要我繡花,我給你繡上一百朵一千朵,這件衣裳你不許碰!”
“哎呦,一向隻會結巴哭鼻子的小丫頭倒說話利索起來了!晚了!我告訴你秀嬌,晚了!”
秀嬌眼淚打轉:“你到底要怎麼樣?”
秀玫陰冷的笑著:“這麼好看的衣裳,是要穿到知州府勾引周內司嗎?我偏不遂了她的意!”
“哼,太太都許了我做娘子了,她送帖子卻不帶我去,她忤逆母命好大的膽子!到時候我就要讓所有人瞧瞧我這個下人穿的都比娘子好!我看她還有什麼做娘子的體麵?到時候她想不承認我是宋家的娘子都不行,傳出奴大欺主的名聲可就是笑柄了!她有關門計我有攀牆梯,我今個就毀了這件衣裳,哈哈太太給她的銀錢還不夠買這一隻袖子呢!”
秀玫一腳踹開秀嬌的手,雙手青筋畢現,一臉獰笑,在秀嬌的乞求中呲的一聲撕成兩半。
“我讓她穿!”
“呲……”
“我讓這個賤人穿的比我好看!”
“呲……”
“她想勾引周內司門都沒有!”
“呲……”
秀嬌淚流滿麵。
秀玫把碎成好多片的衣裳揉團扔到秀嬌臉上,威脅道:“秀嬌你給我聽著,這事你要是敢告訴筠娘子,我就讓我爹把你和秀棠的月例都扣了!反正老爺也不在家,等老爺回來你家秀恒沒藥吊著說不準就一命嗚呼了!哼,這是我給筠娘子端午節的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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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回來的時候,在小二那裡打聽了下劉五娘的事。
小二道劉五娘今個請了三個嬤嬤過來做粽子,還買了不少粽葉和糯米,說是要帶回府的。這三個嬤嬤就住在筠娘子定的下房隔壁,聽說都是包粽子的老手呢,什麼角粽、錐粽、菱粽、秤錘粽都不在話下。
筠娘子上樓的時候,木板樓梯被踩的嘎嘎作響。
筠娘子的臉隱在蓋頭裡,周身都是凝重感。
四下無人。
秀棠耳語道:“劉五娘身邊就一個嬤嬤兩個丫鬟,請三個嬤嬤過來做粽子也是合情。娘子為何愁眉不展?”
倒是個細心的丫鬟。
筠娘子笑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愁眉不展了?”
“旁人看不出來,我看的出來,每次娘子這樣就一定出事。”
筠娘子一邊走著一邊想著。
“退房便是了,你要是怕在城裡定不到房,我讓丫鬟去定個。
“那有什麼,我直接讓丫鬟給你付了。你隻管安心住著。”
——劉三娘有這麼好心?
這劉家的兩個娘子一個比一個古怪!
知州府剛好適婚年齡的隻有嫡三娘和庶五娘。
劉三娘據說與知州夫人的姑嫂感情甚好,要不然也不能堂而皇之的過問來訪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