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罷。”
“宋筠娘請說。”
第一問:“從送帖到端午,兩次馬車跟在祁孟娘身後,都是有意為之?”
“是。”
第二問:“五娘能得了消息及時趕回,定是有人相助罷?”
“當然。”
第三問:“華家、任家、許家、時家等這十家娘子遭殃,確實是三娘的手筆,可是後麵另有高人,是罷?”
“確實如此。”
第四問:“五娘能讓秀玫跟三娘撞了衣裳和白角梳,絕非偶然。五娘難道是三娘肚裡的蛔蟲不成?這個奸細也不是死去的春藤,春藤根本不可能出府給五娘報信。此人不但能出入知州府,而且頗得五娘信任,是吧?”
“你很聰明。”
第五問:“夫人貴為知州府的當家主母,又豈會家醜外揚,五娘不過一個死了姨娘的庶女,夫人就算跟她過不去也沒必要趕在這關頭!先是白角梳打了五娘的臉,後忠哥兒和榮哥兒又來一出爭寵,讓五娘與三娘嫡庶相殺,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是與不是?”
“確實有點腦子。”
“五娘死了姨娘沒了倚仗,這才失心瘋要殺了我們一乾人等。先是殺人,下一步又是什麼?”筠娘子晦澀的閉上了眼睛。
第六問:“太夫人莊裡的楊梅好了,也不至於把三娘和五娘的丫鬟都要了去。或許……太夫人有不得不離開府裡的理由!太夫人一走,最擔心五娘又出幺蛾子,索性讓五娘失了臂膀!這麼緊要的關頭,誰能讓太夫人離開?”
“啪啪……”知州夫人鼓掌。
第七問:“周內司怎麼可能與我們這些小戶人家聯姻?選妻之說,本身就是謠言。其中深意我想隻有夫人和周內司大人心裡明白了?”
“咳咳……”屏風後麵的咳嗽聲驟起。
筠娘子又呷了一口酒,頭隱隱作痛。
最後一問:“所以,這把扇子根本不是周內司的……周內司想娶的,不是三娘,不是五娘,不是祁孟娘,更不可能是我。一切都是個圈套,而這出戲,才剛剛開始。”
筠娘子似乎有了些醉意:“不想娶便不娶好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華家的四娘子和五娘子被蠍子咬傷名節儘毀,薑元娘墜了湖神誌不清,任六娘被蛇嚇出了毛病……二十多家的小娘子就剩了我們這些,她們難道就活該如此嗎?難道夫人和周內司大人就沒有責任麼?”
“她們有什麼錯?世上有幾個女子不想圖個好人家……憑什麼被你們給判了死刑?”
不對,不對,很不對。
周內司和知州夫人到底意欲何為?
眼看這幾根斷線就要續上,筠娘子頭疼欲裂。
筠娘子記起昨晚祁孟娘無心的一段話:“這世上的女子就是命苦!娘家不振時公婆刁難履步維艱,總算婆家靠娘家得勢時,按理說這苦命的日子該完了……偏偏……哎,劉知州就不是個好的!”
筠娘子又記起端午宴上知州夫人的大度:“你給大人留了子嗣,那是我知州府的功臣!可是老爺昨個還念叨你肚子圓這樁來著,叫我多找點事情給你做做,多走動走動到生養的時候也就不費力了。你要是覺得不親自帶榮哥兒閒得慌,我今個就把榮哥兒還給你好了。”
還有劉三娘的那句:“嫂子可不能忤逆我母親。”
筠娘子的猜測很快得了知州夫人的回應給證實。
知州夫人的聲音平淡無波,底下卻浪濤洶湧。
“這世上的女子有幾個不命苦?未出閣前,我是清貴官家的嫡長女,可惜父親形同虛職在朝廷裡也說不上話,家中清貧連個像樣的嫁妝都籌不出來,我的婚事一直作難。我當年幾乎是傾家蕩產嫁到劉家,嫁給一個八品小吏……其中辛酸一言難儘。”
“轉眼就六年了呀,我一無所出,整日拿這個說休妻來壓我,底下的妾更沒一個省心的……”知州夫人眸如利劍,斂起刻骨的恨意,“我跟你一個未出閣的娘子說這些作甚!要怪就怪,他們把主意打在了周內司身上!他劉家的娘子,想嫁到我周家,做夢去吧!他劉家的富貴榮華,哪樣不是靠我周家來的,他劉家不把我當人,我會讓他們好過麼?我就這麼一個嫡親的弟弟,我自然是要給他娶個最好的女子!”
知州夫人啐了一口:“什麼樣的人家養什麼樣的娘子,單看三娘和五娘,就能看出他劉家沒一個好東西!”
知州夫人獰笑:“宋筠娘,你就等著看吧,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我要一百倍一千倍還到三娘和五娘身上!”
知州夫人處心積慮撒了這麼大的一隻網,是時候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