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報(上)(1 / 2)

七月本朝發生了兩件大事。

從六月底開始暴雨連天,杭兆運河的徽州地段決堤,洪水吞沒了十餘縣,民宅倒塌不計其數,毀良田數十萬畝,死傷初計有六萬餘人,哀鴻遍野。暴雨過後隨之而來的是瘟疫,崇慶帝愛民,搬空了國庫安置災民隔離疫情。又有人彈劾徽州地段修葺工程涉嫌貪汙,當初禹州程家奉上五十萬兩白銀,加之國庫撥款四十萬兩,由二皇子全權負責修繕事宜,今年暴雨實屬正常,往年也不曾波及如此之廣,經人查驗所築根基偷工減料所致。正因為朝廷以為堤壩固若金湯,暴雨之前未做任何舉措,直接釀成大禍,罪證確鑿二皇子被貶庶民,一乾貪官九族儘誅,崇慶帝一病不起百官惶惶。

七月下旬,暑氣正盛。筠娘子吃過午飯方歇下不久,梁嬤嬤便過來傳話。

隔著珠簾隻聽她急道,“內司夫人快起來罷!大老爺今個騎馬去泉音寺接老太爺,回來的路上馬發了

狂,給摔斷了腿,大夫剛到,這…哎!”歎了口氣便匆匆離開。

筠娘子兩隻眼皮都跳個不停,揉了揉眉心,穿著停當趕緊去了正房。

二房人都不在,太夫人坐在主座,大老爺的傷腿剛包紮好,纏的很粗,紗布上還滲了血,大夫說傷了筋骨用木條撐著,至少要躺上個把月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在一旁抹眼淚,大老爺疼的直嗷,氣氛詭異的厲害,不過是傷了腿,這兩人至於哭的要死要活?

筠娘子要打發大夫下去時,太夫人啞著哭腔道,“大夫彆急著走,給我家大孫媳看看。”

好端端的看什麼,筠娘子就要拒絕,太夫人一副想重孫想瘋了的模樣,“我聽聞孫媳這幾日食欲不振,算算日子也該是有了。”

這話戳進了筠娘子的心坎。筠娘子這些日子心情悒鬱,自然食欲不振,於情於理,她都需要一個孩子傍身,每晚少不得要纏著周內司。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的事沒少做,周內司就是不行,她心裡惱他,又怕他

傷懷,事後自然是哄之又哄。

筠娘子隻得羞澀應和,秀棠攤開帕子搭在她的腕上,大夫一診,朝太夫人搖了搖頭。

太夫人大力的連拍桌子,揉著心口痛呼,“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上天要讓我斷子絕孫!”

大夫人撲倒在太夫人的腳下,“老祖宗身子要緊,都怪兒媳不孝!”

太夫人指著筠娘子罵道,“你…你這個不能生養的畜生,作甚綁著我的嫡孫、讓他斷了子嗣!你,你這是大不孝!”

筠娘子甩袖要走,“祖母這是失心瘋了罷,不若去廟裡伺候老太爺好了,一年無出都實屬尋常,何況我才嫁過來月半?”

大老爺不顧傷腿往下跪,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猛磕頭道,“是兒子不孝,不關你孫媳的事。兒子生了這麼一雙兒女,怨的著誰呢!”

哭哭啼啼了好一會兒,總算消停了,大老爺拭淚道,“老太爺去了…我今個去泉音寺才曉得的…老祖宗,準備發喪罷!”

筠娘子扶額,“這事內司曉得麼?”

大老爺道,“我已讓人去通報了。眼下皇上一病不起,皇儲一日未定,這多事之秋,大兒還是回家服喪的好。”

說的倒好聽,筠娘子心下嗤笑,如今二皇子徹底沒了氣候,旻王又不濟,大皇子顯然是眾望所歸。

程宰相和程參政聯合一氣把持朝政,周家二房如今都聽祁家的。就是朝堂上周內司說得上話又如何,遲早得死的人,這節骨眼上若因皇儲之爭而導致兩房傷了和氣,這可是對大房大不利了!大房做不了周內司的主,隻能寄希望於周內司回家守孝、避過這段!

如今大房能拿捏的不過是二少爺和四少爺的前程。瓷內司這個祖傳官職,會不會斷送在周內司的手上,就憑周內司一句話了!

大夫人心裡把筠娘子恨的牙癢癢,她後來也是沒法子,塞妾行不通,再是不樂意也是各種補藥往筠娘子屋裡送,寄希望於她這肚子有點響應!

到底是白費了心機了!

難道真要大房絕嗣麼?不!她不甘啊!大夫人掐

破了手心,一定有法子的!

大夫人穩了穩神,“老祖宗且寬心,皇上都說了你孫媳是上瑞,你孫子命還長著呢,待服了喪後,再生也不遲。”

太夫人就快背過氣去,也沒了力氣發火,大夫人輕掃了一眼筠娘子,逐字交待,“喪期之間不得同房,大兒是一品朝官,孝名關係甚大,兒媳聽明白了麼!大兒從來就不是大皇子一流,眼下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若有一點閃失,我整個周家可就…”

筠娘子規矩的應聲,“兒媳謹遵教誨。”

曉得利害就好!大夫人這才說重點,“現下是立喪主的問題,大老爺身為老太爺嫡長子,責無旁貸,哎,大老爺摔斷了腿寸步難行…這事隻能落到長孫頭上,待大兒回來,兩房人都在場,就把這立主儀式給辦了罷!”

筠娘子心下一個咯噔,大老爺這腿摔的可真是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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