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及入內,身後一人長聲大笑,“阿遙好大的脾氣!”
穆遙回頭,許人境立在身後,不遠處跟著瑟瑟發抖的李秀石——許人境果然不曾走遠,想是防著劫囚。
兩名冀北軍校看見靠山高聲大叫,“將軍!穆將軍她好不講理,一見麵——”
“穆將軍肯打你們,是賞你們臉。”許人境斥一句,“還不退往一邊?”笑意吟吟道,“阿遙來戰俘營做什麼?”
“我來接人。”
許人境緊逼一句,“誰?”他料定穆遙不敢公然與齊聿有所牽連,問話有恃無恐。
穆遙輕輕一笑,“我來接齊聿。”
“哦?”許人境慌亂一下又恢複鎮定,“阿遙隻怕還不知道。今日城中戒嚴,老夫奉命搜城,擒到竊取軍機之賊,阿遙也是認識的,正是齊聿。”
“何處擒到?”
“既是竊取軍機,自然是在要緊去處。”許人境正色道,“就在阿遙書房。”
“是你搞錯了。”穆遙道,“我命他與我掃屋子。”
“簡直胡說八道!”許人境斥一句,“你是我朝前路軍大將軍,齊聿一個叛國賊子,怎可能與你同室?”
穆遙漫不經心卷著手中皮鞭,“好叫許叔叔知道,齊聿如今是我的人。”
見麵第一次叫他“許叔叔”,本是溫和的口氣,倒把許人境激得脊背生寒。許人境隱約猜測此事不好收場,連忙占足了理罵一句,“齊聿那廝與穆府之血海深仇,你忘了嗎?”
“父兄身死之仇,一日不敢或忘。”
許人境提一口氣發作,“如此你竟然還敢同此叛國之賊沆瀣一氣?”
“什麼沆瀣一氣?”穆遙莞爾,“許叔叔怕是忘了,軍法俘虜歸擒殺之軍士處置,軍士於俘虜有生殺予奪之權。齊聿為我親手所擒,他如今是我的人,死生由我決斷。許叔叔有什麼意見?”
軍法的確有這麼一條,然而萬裡做官隻為財,哪家軍士打著仗弄個危險人物回家?還不如奪錢財便利。立朝之初,倒是曾有過戰場俘虜仇敵,帶回家一頓折磨再弄死的先例——律法確然是不管的。
許人境大覺棘手,“你留他做甚?”
穆遙道,“本不與你相乾,不過也不怕同你說。齊聿生得標致,我留他……”耳聽西偏院馬嘶陣陣,話頭一轉,“與我看馬。”
“看馬?”許人境愣一下,又片刻靈醒,“放屁!誰家馬奴睡在——”
“睡在哪裡?”
許人境後知後覺記起自己說過齊聿竊取軍機被擒,懸崖勒馬閉嘴,“睡在主人床上”幾個字生生咽回去。
正另想法子,那邊穆遙已經帶著人進去。
囚室四麵無窗,伸手不見五指。胡劍雄抽火折子點燃。一點微光之下,隱約可見刑架之上吊著一個人,雙手並作一處捆縛在刑架最上端的橫杠上,身體筆直淩空懸垂,兩臂是唯一的受力處。男人衣衫襤褸,沉甸甸地勾著頭,不知死活。
穆遙齒關一緊。
胡劍雄唬得麵如土色,撲上前雙手抱住男人雙膝,將他身體托高,不叫手臂受力。韓廷抽刀斬斷繩索。
男人一聲不吭墜在胡劍雄身上。韓廷收了刀,俯身將他背起來,便往外走。
穆遙道,“等一下。”
韓廷停下。穆遙解下鬥篷上前,同男人蓋上,掀起兜帽將他密密罩住,係好帶子,“你二人帶他先回。”
二人應一聲便走。
許人境在外,心中天人交戰,一時想拚著今日了結齊聿,一時又想不如給她留著齊聿,日後早晚麻煩。兀自糾結,耳聽穆遙叫一聲,“許叔叔。”抬頭見穆遙立在囚室門口,向自己招手。
“叫我嗎?”
穆遙點一點頭。
許人境見穆遙並無怒色,輕輕吐一口氣,上前道,“齊聿此人還有大用,阿遙不可帶他走。”
“哦?”穆遙饒有興味道,“什麼大用?”
“崔將軍急著了結戰事,咱們拿他同丘林清談判,說不定戰事一夕了結。”
穆遙足尖點一點門檻,“我說才說的話,你沒聽見?聾了還是聽不懂?”
許人境一滯。
穆遙抬掌便往許人境抓去。許人境大驚,要躲卻被她輕鬆避過,心口處一緊,一片酸麻從那裡迅速彌漫,整個人瞬間動彈不得。穆遙擒著他,嘴唇貼在他耳邊輕描淡道,“我說,齊聿是我的人——許人境,誰給你的膽子,拿我的人同丘林清談判?”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寒門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