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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5 惠皇後詳問上官氏, 嬌怯女再見閆永安

曬水皮這回事,真要切切實實地和皇帝說,一時半刻絕對說不明白。黛玉記掛著杏花村廊廡前的水碟,哪還坐得住, 隻撂下一句:“等用晚膳的時候再和你細細說, 眼下沒工夫了。”

說著她便領著宮人匆匆去了。

皇帝冷不防被她撂在暖閣裡,整個人都愣住了。周來運在邊上看得腿肚子都發顫, 他也是服侍過主子的人, 原先在廢帝的皇後宮裡當過差。不得不說,那位廢後和眼下這位皇後比起來, 過得可太憋屈了。從古到今有幾個皇後敢這麼對待皇帝?

“你說……”

皇帝聲音遲緩, 帶著一股沉悶的壓製。周來運沒來由心裡發慌, 忙應道:“是,皇上。”

他反應的太快,但這也不好。過於小心, 反而顯得刻意。皇帝不由擰起了眉, 將餘下的話儘數截住, 轉而說:“罷了, 叫奚世樾進來。”

要不是在皇帝跟前,周來運得氣得怒發衝冠。那老油子有什麼好, 整日陰陽怪氣地刻薄人。偏不知給皇帝灌了什麼**湯, 哄得隻要他服侍。

周來運麵上沒露出來, 答應時語氣卻顯得有些委屈:“是,奴才這就去叫。”

奚世樾進門時皇帝還在出神。他向來是一個唾沫一個釘的, 但凡做了什麼決定,極少會後悔。但此時此刻他卻在想,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周來運做事謹慎, 處處小心,這是他的好處,做釘子就該是這樣的人。所以從前他的差事都辦得很好,沒出過錯。可是一放到禦前來,怎麼就哪裡都不對勁了?

他倒也想過打發周來運回原處,再重新選人上來做副總管。但人心莫測,有時來的倒不如去的好。再加上他也想借著這個人讓黛玉練手,讓她學習如何馭下。連禦前的人都叫她管住了,他從此也就不必再擔心了。如此看來,周來運還是暫且留著的好。

皇帝算是想明白了,揉了揉眉心,看到奚世樾立在邊上,這才想起剛才的事:“你聽說過……曬水皮這回事麽?”

曬水皮?皇帝問這個做什麼?

奚世樾著實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十有八|九是黛玉在皇帝跟前提到的,這才引得他開口問。

他忙回道:“回皇上,這闔宮上下的太監,就沒有不知道曬水皮這回事的,說起來奴才也幫著乾過這事。”他露出個笑來,這話題讓他想起年幼時幫著大宮女乾活的時候,那笑意便摻上了三分憨意。“這可是七夕至關緊要的一件事,得從七月初六就開始曬,曬到初七正午,至少得曬上十個時辰,不能見油也不能見灰塵,得擱在大太陽下不錯眼地瞧著,一個不好就不成了。水皮曬得不好,就托不住針,拿到這碗水的姑娘夜裡和小姊妹在一處丟針看影,那可就丟大臉了。”

月亮能不能穿過針孔是一回事,水皮都托不住針又是一回事。這就說明連準備工作都沒心思做好,那還乞什麼巧?

“看水碟有什麼說法,必須得親自看著?”

奚世樾道:“姑娘貴女們大多是自己看著,講究個虔誠。至於宮裡的女官和大宮女,則大多都交給底下的小太監去辦。不瞞皇上,奴才當年曬水皮也是一把好手。”提起舊事,他笑得略有些不好意思。“宮女得伺候主子,沒法時時刻刻盯著,這就是小太監討好宮女姐姐們的時候了。”

小太監們大多都會找一兩個大宮女主動敬著,他們有什麼事是自己不能辦的,就叫小太監去辦。這是因為大慶的宮女都是有名有姓的好人家姑娘,地位遠超太監。和他們結交,於太監而言,等於是多了一層依靠和保護。

這是內廷主子們心照不宣的事,隻要不鬨出過分的事,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會多加乾涉。

皇帝饒有興味地勾起唇角,打量著奚世樾道:“想起從前的事了?你如今大小也是個總管,下值後若想有個知冷熱的人搭夥過日子,朕倒能許你個恩典。倘使對方心甘情願,朕特許你擇個菜戶[1]。”

奚世樾並無此心,可是驟然得此恩典,也不由大為激動,噗通跪倒地上,連連叩首謝恩。

因為大銘朝最後一代毀在宦官和宮女手裡,所以大慶朝自□□爺始,就嚴令禁止太監和宮女結為菜戶。雖然私底下還是有,但明麵上是絕對不允許的。奚世樾想不想要菜戶另說,能讓皇帝開口賞恩典,才是真真切切的榮光。

皇帝是自己找到心儀的人了,見奚世樾素日服侍黛玉周到,這才格外開恩。見他激動成這樣,忍不住笑道:“看你那點出息!”

“皇上恩德奴才感激涕零……”

“得了,過會子再表你的忠心。去準備水碟來……”皇帝一麵說,一麵去解馬蹄袖上的銅鈕子:“朕倒要試試,這水皮子有多難曬。”

同樂院裡擺了一溜長凳,就在廊簷下頭擱著,上頭大大小小的水碗,一眼望過去很壯觀。

慶順縣主在家裡的時候從來不乞巧,她心高氣傲得很,打小就不願意和姊姊妹妹玩這些。她曾說過:“我是縣主之尊,針黹女工再好有什麼用,難道那樣多繡娘還不夠使喚?”

她再料不到,如今到了內廷,倒要學習怎麼曬水皮、怎麼穿針引線了。隻因折菊那日回來說了一句話。

折菊道:“奴婢聽說七月初七皇上要領著皇後行祭拜禮,就在杏花春館辦。縣主好好地練習,屆時在賽針會上一鳴驚人,還愁皇上不注意縣主?心靈手巧的姑娘誰不喜歡?”

一番話說得慶順縣主就此意動起來,也跟著進了曬水皮的大潮。

但這一行人裡,南宮德音卻是個例外。對比慶順縣主,有時候她讓人感覺眼睛是長在頭頂的,瞧人都不用正眼。她就慢悠悠地不管這些事,連水皮都不曬,虔誠這回事與她無關。

她在意的僅僅是能在七夕見到皇帝,這就足夠了。對於那些貴女如火如荼的行為,她表現得相當不屑。甚至還揚言,這是自輕的人才會做出的事。

“聽說南宮姑娘曾說,唯有沒有籌碼的人才會俯身屈就,真正胸有成竹的人不必額外浪費工夫。”

同樂院的一言一行都有人暗中觀察,再整理出緊要的,彙總到芝祺耳中。自從發現了芝祺的本事之後,黛玉就把這種事全部都交給她來辦。

芝祺回話的時候,黛玉正立在廊下逗鸚鵡,拿小竹管往瓷罐裡添水。

“真有意思。”黛玉摸了摸鸚鵡油亮的羽毛,輕笑道:“真叫我越發好奇了,南宮氏的籌碼究竟是什麼。”

南宮德音真正的底牌一定不是美貌,否則她不至於如此猖狂。

芝祺才要說話,黛玉遠遠地見惜春由一個太監送進來,忙抬手道:“先彆說了。去瞧瞧,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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