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大書架,誌遠眼神裡滿是豔羨,瞥見他的表情,刑衛東心裡隻剩下感歎。
他抬手摸了摸趙青禾從廢品站撿回來的連封皮都沒有的一本書,好像叫什麼西遊記,講一個和尚領著猴子、豬、馬,還有個羅刹去取經的故事,這麼大點的男孩應該喜歡看。
“這是西遊記,你看過嗎?”刑衛東開始找話。
要是沒有這十年,這孩子該初中畢業了吧。也怪自己的關心不夠,把兩個孩子放在鄉下,又不能也不敢經常去看望,竟然連誌遠輟學的事情,也是這次去接他們來才知道。
他自己就是農村人,知道鄉下重視讀書的父母少,對於那戶人家要誌遠輟學的事情,雖然表示不滿,卻並未多說什麼,但孩子們吃飯時的表現,他也不能不注意。
“誌遠,叔叔不稱職,連你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你父母一定知道的吧,能告訴我,你在家裡常常吃些什麼嗎?”
誌遠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這是個漂亮的孩子,五官精致的不像男生,唯一的缺點是太過瘦弱,個子也不很高。
他沒正麵回答刑衛東的問題,而是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對麵的人,“刑叔,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們送回楊家村了?”
家裡遭逢突變的時候,他五歲了,腦海裡至今仍有著對親生父母模糊的記憶,刑叔將他從京城帶到楊家村已經十年了,養父養母為人厚道,對他們兄弟不敢說如親生孩子一般看待,卻也從沒有短吃少穿。
但自從大哥二哥接連娶妻後,在那個家裡,他和誌強連吃口像樣的飯菜都成了奢望。
大嫂子二嫂子明明想分家,卻拿自己和誌強做文章,老是說養了兩個吃閒飯的外人,他們兄弟倆的身世,又不是什麼秘密,村裡從來不會少說閒話的人。
自打知道他們兩個和這家沒有血緣關係後,大嫂子二嫂子常在飯桌上橫眉冷對。
一開始爹娘還護著他們倆個,次數多了,他們又不想分家,就全當沒看見,沒聽見。
幾個月前,大嫂子說讀書費錢,又上不出來名頭,硬是跑去學校讓自己退了學,又說生產隊缺兩個喂豬的,讓自己去喂豬。
刑叔經常給爹娘錢,他們兄弟可不是什麼吃閒飯的人。可家裡那麼多人,誰也沒告訴兩個嫂嫂,他們是彆人出錢養在楊家的,誌遠更不可能自己說出來,他覺得那樣太傷爹娘的心。
楊誌遠把這些話埋在心裡,什麼也沒說,刑衛東問楊家夫妻是不是苛待他時,他說:“爹娘都是老實人,做不出喪良心的事,就是我大哥二哥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家裡的開銷大了,又沒分家,家裡擠的慌。”
養父母有三個親生兒子,大哥二哥結婚沒幾年,就給家裡添了丁,一家十幾口子人擠在兩間的土房子裡,誰的心裡也不暢快。
飯是兩個嫂子輪流做,家裡的口糧不富裕,他和誌強每每排在最後才能打上飯,若是桌上有什麼菜,他們伸筷子過去,就要捅了馬蜂窩,大嫂子頃刻就要發脾氣的。
大哥二哥從小就不喜歡他和誌強,因著刑叔給的錢和票,才能有些好臉色。隻是那錢票由爹娘保管,誌遠不笨,他明白,老大老二這副任由媳婦撒潑,家裡亂下去的陣勢,不過是想問爹娘要那些錢而已。
雖然才十來歲,但楊誌遠早早就明白了,窮人家難念的經是要多一些的。
來這之前,楊誌遠不止一次的告誡弟弟,家裡不讓他們吃菜,那麼來了刑叔的家,也不許吃菜,楊誌強頭腦簡單,從來都把哥哥的話當做聖旨一般,楊誌遠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不過一個小孩子,是不懂得如何克製自己的食欲的,能管的住自己的筷子,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神,果不其然,刑叔注意到了,他叫自己來書房,他用這樣的方式,讓刑叔注意到他們兄弟二人在楊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記事後才去的楊家,總覺得自己寄人籬下,長此以往,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心裡有什麼想法,從不對人直言,這麼個拐彎抹角的法子,也虧他想的出。
這些話即使不對刑衛東講,但老刑畢竟是個成年人,光憑借自己腦補,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善了七七八八。
誌遠誌強的養父叫楊二蠻,刑衛東每月給楊二蠻錢不說,便是糧食和票,也沒少叫人送去的,彆說養兩個孩子,就是養五個也儘夠的,楊二蠻兩個兒子結婚,刑衛東還托石誠去隨了禮,現在這情況,叫他如何能不發脾氣,究其原因,刑衛東覺得還是自己失職了,沒能多去看看孩子們,叫他們受了委屈。
都說人心易變,老實巴交的楊二蠻兩口子,當年從他手中接過孩子的時候,是如何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當親生一般的對待,十年過去了,看來他們一定是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
刑衛東壓抑住怒火,沒在楊誌遠麵前表現出來,狀似心平氣和道:“刑叔現在成家了,做決定前要和你趙姨商量,你一個人先在這看書,我去和她說兩句話。”
誌遠誌強原來姓馮,當年馮家遭難,人丁十不存一,這兩個孩子,同孤兒也無異了,隻等二伯那邊打點好,找到兩個孩子得去處,他便買了火車票,送他們回京城去,想來要不了多長時間,隻要趙青禾同意,他們便一直呆到去京城的那一天,若是不同意,他也得想辦法讓她同意。
不過刑衛東篤信,自己的愛人不是那等不通情達理的人,遂邁著信心十足的步伐進了廚房,趙青禾正在那裡洗碗。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時間一直找工作,連續麵試幾天,忽略了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