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故生(2 / 2)

這院子裡裡外外也有十幾張嘴,他二人如此大膽,阿九眼皮不由得一跳。

聽見江采咳嗽一聲,不大自然地回答:“自然。”

葉玉珠挽著江采進門來,“我正在和阿九姐姐說話呢,剛想到你你就過來了。

這說明咱倆真是心有靈犀。”

葉玉珠晃蕩著江采的胳膊,江采臉上有些不自然。他看向阿九,“今日感覺如何?”

這幾日,江采每日都來看阿九,詢問她的傷勢。或許是因為愧疚吧,也或許是出於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阿九低著頭繼續編絡子,“好多了,也不怎麼疼了。”

三個人在屋裡說著話,大多數時候是葉玉珠和江采在說,阿九聽著。

阿九想,這日子也不知還能過多久?

待葉玉珠嫁過來,她便連旁聽的機會都沒了。他們都長大了。

你一言我一語,忽然聽見江采問:“那日幫忙那人,真是姓趙?”

阿九回過神來,點頭:“是,恩公是這麼說的。”

江采稀奇道:“這倒是怪了,這幾日我幫忙打聽了一下,並未發現有一位姓趙的公子。”

葉玉珠隨意道:“也許並不是京城人?哎呀,天下這麼大,若是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聚的。”

江采沉吟片刻,阿九搭腔:“葉小姐說得對,若是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聚的。”

*

到年二十五,阿九臉上傷口結痂已經脫落,那傷疤用了藥,變得很淡很淡,淡到幾乎看不出來。

陸氏又是謝天謝地說了一番,“菩薩保佑。”

阿九心裡自然也是欣喜的,她在心裡謝過趙公子。

每到這時候,京城的年味是很重的。就連商鋪,也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府裡的采買活動都已經結束了,隻等著過年。

阿九站在紅燈籠下,看著下人們貼對聯,不由得感慨:“真是紅紅火火。”

哪裡曉得,比紅燈籠更紅火的,是人命。

年二十八,明德皇帝以葉丞相謀逆,處置了葉家。

卻在當日,葉府失火。葉家上下一百零一口人,無一生還。

包括葉玉珠。

這等大事,消息傳遍京城,不過畫了一個下午。傳到江家後院,也不過是當日黃昏時候。

雪恰好又開始落,江采摔了手邊一隻杯子,而後拔腿就跑。阿九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隻來得及看向地上的杯盞碎片。

成國公反應更快,早就封了江家大門,命人把江采攔了下來。

江采悲憤欲絕,並不願意相信這消息。

江遜畢竟混跡官場多年,他們家與葉家交好,本就是岌岌可危,若是這時候江采再弄出點事來,那必然是在劫難逃。

江遜硬生生把江采綁回了自己房間,令人嚴加看管,不許他出去。

好在他們與葉家並未定親,若要把自己摘出去,也不是絕無可能。

阿九沒追上江采,隻來得及看他被五花大綁塞回房間裡。陸氏雖然心疼兒子,卻也是識大體的,並沒有幫江采說話。

儘管如此,陸氏還是免不得偷偷抹淚。

阿九走上前勸慰:“夫人,你彆哭了,少爺隻是一時難以接受。”

阿九也難以接受。

陸氏聲音帶著哭腔:“不過一夕之間,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葉家謀逆……謀逆可是重罪,一點都沾不得,老爺也是沒辦法。阿九,你說,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阿九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扶著陸氏,拍著她的背寬慰。

雪下得很大很大,比今年任何時候都要大,這一個年,注定是驚天動地的。

江采一直被關到除夕那日,聽說他不吃不喝,以示抗議。可即便如此,成國公也沒心軟。

除夕夜的煙火在天空炸開,幾家歡喜幾家愁。

江采在房子裡已經待了兩天,這兩天裡,他水米未進。

江采想,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那日他送葉玉珠回家,葉玉珠還笑嘻嘻地問他:“阿采,你喜歡我嗎?”

那天葉丞相還和他說話,言語之間儘是把葉玉珠托付給他的意思。

他不願意相信,那麼多條人命啊。

江采的房門被盯上了木條,他拍著門:“來人,來人呐,我要見父親!”

江遜當然不可能不見他,畢竟血濃於水,父子親情。江遜帶他去了祠堂,讓他跪在列祖列宗麵前說話。

江采兩日沒進水米,已經不太撐得住,背脊都在顫抖,可還是挺得很直。

“父親,您與葉伯父也是好友,您怎麼能如此?”

江遜站在他身側,燭光照在他臉上,江采這才發現,他的父親,仿佛蒼老了十歲。

江采心突突地跳,可還是艱澀開口:“您……為何不救救他們?”

江遜滄桑道:“怎麼救?阿采,你要我怎麼救?謀逆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葉家的命是命,我們江氏一族不是嗎?你想要我,想要你母親,都跟著搭上去嗎?”

江采說不出話來。

江遜指著列祖列宗的牌位,“阿采,我甚至慶幸,你和葉家丫頭還沒定親,沒有牽扯到我們江家。”

江遜一掌拍在江采肩頭,似乎是把他全部的力量也托付給江采:“阿采,算我求你了,彆摻合這事。我和你母親……我們商量了一下,等你行了冠禮,便和阿九成婚。”

江采抬頭,看著列祖列宗們,淚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