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雙人(1 / 2)

半晌,江遜才聽見江采說:“兒子明白。”

江遜語重心長放下一口氣,“你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為政,實在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不為政,似乎也挺好的。”

江遜苦笑,拍了拍江采的肩,將他扶起來,“我自說自話了,你的人生,還是得你自己選。”

江采抿著唇,在剛才那流逝得飛快,卻又無比緩慢的時間裡,他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兒子明白。”江采憋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江遜從小寵愛這獨生子,看他這樣子,也是難受至極。他不忍再看,轉過頭去,這會兒不知道誰家的煙花升了空,劈裡啪啦爆開來。

江遜揮揮手,趕江采出去:“去見見你母親吧。”

江采挺直著脊背,腿有些打顫,出了祠堂的門。

陸氏正和阿九在廊下看煙火,“真熱鬨啊。”

陸氏笑容很是蒼白,阿九明白,她是記掛著江采,遂勸道:“夫人不必擔心,相信少爺會想明白的。”

陸氏拍了拍阿九的手,攏緊了身上的衣裳,聲音很是蒼涼:“但願,但願吧。阿采這孩子,從小與葉家丫頭一塊長大,如今忽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他心裡當然難受極了……罷了,你也進去休息吧,讓我在這裡一個人靜一靜。”

阿九不知說些什麼,覺得讓她一個人靜一靜也無妨,便福身告退。

行至廊下,與江采打上照麵。

江采眼中噙著淚,看著阿九,阿九嘴唇翕動幾下,最終又抿緊。江采抱住阿九,頭搭在肩上,“阿九……”

阿九輕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撫:“沒事的,阿采,沒事的。你快去見夫人吧,她很擔心你。”

江采回身,擦了眼淚,“嗯,我去見母親。”

阿九看著他背影,不過兩日,竟然瘦了一番。她想,江采定然對葉玉珠用情至深。

陸氏一個人扶著廊柱說話,嘴裡念叨著佛經:“觀自在菩薩,照見五蘊皆空……”

倏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母親。”

陸氏一瞬間熱淚盈眶,轉過身來,看著消瘦一圈的兒子,“兒啊,你受罪了……”

陸氏伸手撫摸江采的臉,江采搖頭,把臉埋進陸氏手心,“是兒子不孝,叫父親與母親擔心了。”

陸氏看著兒子顫抖的背脊,原本已經快要長成一個大人了,這肩膀,也曾經能擔起責任來了。此刻卻如此單薄,瘦弱不堪。陸氏手心裡更是感覺濕熱,江采在無聲地哭泣。

阿九在後頭看著,也沉默著。

一番煙火過後,陸氏領著江采進門,到這時候,彆家的年夜飯早都結束了,江家的才開始。

陸氏不停地給江采夾菜,“來,你多吃一點。”

阿九也有樣學樣,給江采夾菜。她作為一個經受過苦難的人,明白言語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可若是連勸慰都沒有,那人就更難受了。

江采抬頭,感激地看了一眼阿九,“謝謝阿九。”

阿九搖頭,低頭吃飯。江遜作為大家長,見此情此景,心中欣慰不已。他清了清嗓子,道:“吃飯吧,過了年,新年大吉。”

陸氏應和:“對,新年大吉。”

*

大年初一,仍舊人心惶惶。

阿九在房中梳妝,寶珠替她挽發,還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寶珠小聲道:“葉家當真出了事?一個人也沒活下來?”

阿九咳嗽一聲,“莫要議論,快些吧,待會兒還要去見夫人。”

寶珠吐了吐舌,收了聲,“好,明白了。”

寶珠不同阿九說,還能同福珠說。待阿九進去伺候夫人,和夫人說話,寶珠便和福珠小聲八卦:“聽說老爺要把小姐許給少爺,你說,咱們家小姐是不是也算因禍得福?”

福珠與阿九一樣,隻勸她:“莫要議論。”

寶珠還欲說話,一抬眼,瞧見江采正朝這邊過來,忙不迭閉了嘴。誰敢在江采麵前提這事兒,簡直是觸黴頭。這大過年的,誰也不想鬨得不愉快。

江采行到門前,跨過門檻,向陸氏問好:“母親,新年大吉。”

餘光瞥到阿九,微微頷首,“阿九也是,新年大吉。”

他昨日處理好情緒,今天恢複了些神采。陸氏瞧著這樣,心中欣喜不已,從手邊拿出一個紅色小布包,塞進江采手中。

江采無奈地笑,推拒一番,“母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陸氏噯了聲,“你在我這裡,永遠是小孩子。快收下吧,阿九我也給了。你們倆啊,都新年大吉。”

江采隻好微笑收下,他笑容還有幾分蒼白,陸氏看著刺眼,不過沒說破,隻是又說起旁的話題。

從誰家八卦,又聊到誰家八卦,江采與阿九皆在陸氏跟前坐著聽她說話。有那麼一晃神的瞬間,陸氏真覺得他們般配。

可這話她隻能在心裡說,不好說出來再刺激江采。

沒多會兒,成國公也來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好一日的熱鬨。

成國公不似夫人心細,看見江采振作起來,心中欣慰,又記掛著這事兒,一不留神就大咧咧說了出來。

“你們倆啊,嫁妝聘禮都備好了,我看過了,三月十八是個好日子……”

陸氏連忙拿胳膊肘捅這人,給他使眼色,成國公還未反應過來,“你捅我乾嘛?這不是應當考慮起來了嗎?”

陸氏懊惱,推了一把丈夫:“你啊你……”

又去看兒子的臉色,見他神色無異,才放下心來。陸氏執起阿九的手,又拉過江采的手,將兩雙手交疊一處,“母親相信,你心中待阿九也是親厚的,這等時候,阿九也是身不由己。你可不能記恨她,若要記恨,便記恨我好了。”

江采臉色一凜,打斷陸氏的話:“母親!”

阿九也是臉色一變,是,她是趕鴨子上架的,身不由己。江家救了她脫離苦海,她想,如此報答江家也是不錯的。

何況江采是她從小中意的男子,即便他心中沒有自己,應當也不會待自己太差。

可阿九不知道說什麼,若是應下,未免太過不矜持,若是拒絕,更是拂了麵子。她隻好低著頭,一言不發。

待出了門,阿九與江采一道站定。阿九低著頭,等江采先走。江采卻沒動,視線直勾勾落在她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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