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樂縣城東麵四十多裡開外有一個小村,村民多以養羊種粟為營生。
最近這兩三年羊價頗佳,隻粟米的產量依舊不高,因為土地貧瘠,灌溉困難。
村中有一農戶,早春那時候進城賣羊,聽城裡一個遠房親戚跟他說起,新來的縣令很是重視城中酒肆客舍的買賣經營,今年他若是種些菜蔬擔到城裡來賣,應是能掙些錢財。
這漢子回家以後,思來想去,便決定要種胡瓜,因為他們村子離城遠,若是前一日把菜摘好,第二日再走恁遠的路,菜葉都要蔫了,還是種胡瓜好,更經得住放,胡瓜吃起來清甜爽口,大夥兒也都比較喜歡。
這兩三畝地的胡瓜種下去,也很是要花費一些力氣去侍弄,澆水施肥捉蟲搭架子,等到第一批胡瓜可以采摘的時候,時間已是入夏。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的時候,他們兩口子便摸黑起來了,簡單吃過一些飯食填飽了肚子,這漢子便挑上擔子打算進城去了。
“路上當心些。”
“哎。”
“早些回來。”
“哎。”
窮人家沒有牛馬駱駝,家裡唯一一頭母驢,前些時候配上種了,也得悠著些使喚,於是這一擔子胡瓜,百來斤重,他便隻好用肩膀擔到城裡去賣。
天色漸漸亮透了,戈壁灘上空曠又荒蕪,很少人煙,這漢子擔著一擔子胡瓜行走在碎石路上,腳掌踩在路麵,發出沙沙聲響,他一麵走著,一麵心裡提防著,萬一遇著狼,他得及時把擔子放下來,抽出扁擔,一扁擔當著那些畜生的門麵抽過去……
越往常樂縣城的方向走,就越多人氣,不時能遇到放羊的孩童,耕地的農人,還有一些像他一樣挑著擔子進城的。
“你這胡瓜種得好啊。”
“嗨。”
“聽聞敦煌那邊,冬日裡頭最貴那會兒,一斤胡瓜都能賣到兩三文。”
“那都是早兩年的事情了。”
“去年也不便宜,兩三根胡瓜,還沒巴掌那麼長,就要一文錢。”
“我聽說他們那邊的人都快把荒灘上的野草給撓沒了,都拔回去燒火去了,沒點火星子,冬裡如何能種得出胡瓜?”@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你們可知常樂縣裡頭,現如今這胡瓜是個什麼價?”
“價錢頗佳。”@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今年城裡頭的胡人比往年多,菜價也比往年高些。”
“你這一擔子胡瓜品相好,若是擔去官辦的菜鋪子,應是能賣到十三四文。”
“我等還是快些走吧,他們那裡當日的菜蔬若是收滿了,便不再收了。”
“快些走快些走。”
“……”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常樂縣城,進了城門以後,幾人一路就往那官辦的菜鋪子去了,進去一問,果然還是來得晚了,好些菜今日都已收夠了,這也無法,要怪也隻能怪他們住得實在太遠。
官辦的鋪子不要,便隻得挑到街上去兜售,常樂縣那些酒肆食鋪,雖說主要都從那官辦的鋪子裡買菜,但他們自己若是遇著合適的,有時候也會買些,即便是客人不點,自家人也得吃飯不是。
隻這賣菜一事,說來著實也是不易,眼下這時節天氣暖和了,城裡頭這些百姓家家戶戶也都有菜園子,節儉些的人家,便也不肯花錢買菜,要說日子富裕些的,這城裡頭總共也沒幾戶。
這農戶挑著一擔胡瓜走在大街上,中午日頭正曬,他又走了這麼大半天的路,腹中饑餓,又覺十分口渴。
於是他便把擔子停在一家鋪子外頭的屋簷下,與鋪子裡的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郎討了一碗清水來喝,那少年郎倒是個和善的,不僅與他端了一碗清水出來,還與他搬了一張胡凳,言是這會兒日頭大,叫他多歇會兒再走。
這人在鋪子外頭坐著,喝了幾口清水,又從懷中掏出乾糧來啃。
這時候鋪子裡頭也有幾桌客人,大中午的,一群人還在那裡吃酒說笑,說的大致都是各自行商路上的遭遇和見聞,那農戶坐在外頭聽著,也覺得頗有意思。
這些人說著說著,其中便有人提議說:“嗨,這些個我都聽膩了,還是叫三郎與我們說個笑話來聽。”